第五章 死者一身衣服十分整齐,头上戴顶太阳帽,坐在那里就好像睡着了一样。现场 没有一丝血迹。 但当警察们看到帽檐下死者的脸庞时,许多人都是大吃一惊,他们谁都没有想 到,死者竟然是名导演吴小天。 老范终于来到了朱桐的别墅中。 虽然苏琼已经留人保护案发现场,但留守的警员却不知去向,老范暗骂了一句 便走上了台阶。老范上了台阶,试着推了一下门,没有上锁,便走了进去。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老范打开了灯,一切看起来都十分正常,还 是那种颇为暧昧的红晕色灯光,谁也不会相信就在这里,昨夜竟然发生了那么残忍 的一件凶案。 老范抬眼便看见了上层楼梯口的那张海报,规规矩矩地挂在那里,被大堂里的 灯光一照,没有任何奇特之处,而且与房间中整体的装修也显得那么地合拍。 也许老范并不太懂林川所说的那一套东西,所以他还不是很相信这张《穆赫兰 道》的海报中会留下什么线索。在他看来,林川的分析有些过于矫情,根本就是胡 说八道,但他还是来了,毕竟这有可能是线索,不能放过线索,也希望现在苏琼他 们有所收获,当然,盯着林川是主要的。 不用非到必要的时候才将林川抓起来,这是老范的主张。 老范从怀里掏出手套来戴上,慢慢地沿着台阶向上走,然后仔细地看着墙上的 这张海报。 《穆赫兰道》的海报被放在镜框里,画面有些粗糙,近景大概是一个城市的夜 晚,远景似乎是一片高山,这有点像隍都,站在市中心看外面也是这样的,近处的 城市与远处的高山。但海报的高山上有一排灯光组成的字体“MULHLLANDDR ”在闪 烁着。 老范暗自后悔自己看的电影太少,因为单从这张海报的画面上他寻不出任何东 西,但不知为什么,老范感到一种视觉上的不舒服,但他实在想不出来原因的所在。 也许是镜框的原因吧,老范这样想着。 走到了海报的跟前,那种莫名其妙的不舒服感似乎变得更加强烈了。老范小心 翼翼地掀起海报,查看墙壁,他所看到的景象证实了林川的推测。 《穆赫兰道》海报背后的墙体色彩与周边墙体色彩的颜色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很明显,这张海报是近期才挂上去的。如果按照林川的推测,挂海报的人极有可能 就是凶手本人,即便不是,也是朱桐听从了凶手建议而挂上去的,但事实上这并不 能说明什么,也许只是朱桐自己无意中挂上去的。 像这样的情况,海报中会隐藏着某条破案的线索吗?老范觉得怀疑。 老范仔细地将海报从墙上取了下来,钉子很粗糙,这令他心中一惊,朱桐对于 自己家绝不会如此随意的,看来仅凭这根粗糙的钉子就可以怀疑这幅海报是有人后 来挂上去的。 把海报放在地上,老范仔细地观察。画面有些暗,看起来也不是很精致,那种 不舒服的感觉依然存在,但到底为什么,老范还是没有找到原因。 也许线索藏在镜框内。老范想着,他将海报翻过来放在地上,然后将后盖打开, 仔细地查看着,包括木架、纸张,甚至那块玻璃,都没有任何线索可言。 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老范十分沮丧,他拿起手机来拨通了苏琼的电话:“海报 我查过了,没找到什么线索。” 电话那边苏琼的声音传来:“先回队里吧,我们去双子楼也没有什么线索,不 过尹陆这个人暂时没有找到,他不在他的办公室里。” 陈东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那个林川肯定有问题,老范,也许海报的线索 本身就是林川故意玩的把戏。” 苏琼没有判定陈东的话,只是说:“老范,你先回来吧,现场保持原样,海报 还挂回去。” 老范挂上电话,将海报重安进了镜框中,然后挂回了原处,转身走下了台阶。 走到门口,老范在关灯之前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那张海报,就在这 一瞬间,他突然发现了问题所在。 原来由于客厅里红色吊灯照射的缘故,海报上的“MULHLLANDDR ”中有几个字 母根本看不清楚。 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效果呢,老范有些不解,于是他又走了回去,来到了海报 的前面。 在海报中,片名“穆赫兰道”以山顶上的巨大霓虹灯形式体现了出来,“MULHLLANDDR”。 如果按照“穆赫兰道”的翻译来说显然缺少了一个字母,那就是在“MULH”与“LLAND” 之间的字母“O ”。 为什么会少了这个字母“O ”呢?老范仔细地观看,原来这个字母根本没有少, 而是被涂成了黑色,融于海报背景的夜色中,所以并不容易被发现。 这张海报一定是在原有海报的基础上,经过涂改,然后再印刷而成的,所以涂 改的印痕还残留在上面,看起来便显得有些粗糙了。 知道了“O ”这个字母是经过涂改的,老范再仔细地察看,发现这行字体中的 “A 、D 、D 、R ”几个字母的颜色也分别经过了涂改,变成了蓝、黄、绿、红等 色彩,而其他字母都是荧光的淡白色,所以在红色吊灯的照射下,远远看来,经过 涂改的字母在视觉上便很难看清了。 可凶手为什么要改动这五个字母的颜色呢? 看着这五个字母,看着这五种颜色,老范猛然间突然醒悟了,他终于明白了凶 手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他必须尽快地通知苏琼,否则一切都会晚了! 五个具有封闭空间的字母,“O 、A 、D 、D 、R ”,五种颜色,这标志着奥 运的五环。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老范敏感地意识到2008即是一个房间号码,而这 个号码恐怕只有双子楼中才有,即第二十层的八号房间,小雪08。 苏琼这时浑身直冒冷汗,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虽然林川并没有将她引到真正的 犯罪地点,但距离却是如此之近。这难道是一种巧合? 如果不是巧合,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苏琼突然间有种不祥的预感,她虽然找不到证据,但她已经后悔单独将林川留 在尹陆的办公室。 小雪03号与小雪08号房间相隔不远,仅仅要通过一座天桥,这是不是意味着第 二桩凶杀案就要发生呢?那凶手会不会就是林川?不知为什么,苏琼很不希望这种 猜测变为现实。 警车再一次驶回到了双子楼下,此时已是夜里九点多了,苏琼等人冲进了双子 楼的阴座,乘着电梯直奔二十层。 在电梯中没有一个人说话,每个人的心都在剧烈跳动,他们不敢想象即将看到 什么,不知为什么,每一个人此时都希望老范的推测是错误的,都希望林川的分析 毫无道理。 但是,林川的分析如果毫无道理,那么那张做过手脚的海报又如何解释呢? 下了电梯,每一个人便开始细心地观察周围的情况。 楼道里静悄悄的,一盏灯当空悬着,发出明亮的光来,这时的苏琼特别地看了 一眼通向天桥的那道门,平静的,透明的,没有丝毫值得怀疑的地方。 几个人走向了小雪08号房间,心便已经悬起来了,正如苏琼等人的判断,可怕 的事情极有可能已经发生,小雪08号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 苏琼等人立即拔出了枪,尽量地放轻了脚步,聚在了小雪08号的房门前。 陈东赶到了苏琼的前面,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这个房间也不大,厅堂里灯光明亮,却没有一个人。装修得并不豪华,但迎面 墙上的一排海报还是引起了苏琼的注意。 在那一排海报当中,左手第一张果然就是《洛城机密》。后面还有一些海报, 这与剧本上所描写的只有《洛城机密》一张海报并不相符。 苏琼有些疑惑,看了看身边的人,陈东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可他并没有出声, 因为他看见了左侧经理室的门似乎也是虚掩的,百叶窗帘挂着,里面一片黑暗,但 他知道,剧本中所写的第二个死去的人正是在经理室中。 轻轻地推开经理室的门,苏琼一眼便望见了办公桌后的转椅上坐着一个人,椅 子面向偌大的落地窗,看不着脸,只有部分头顶露在椅背的边沿上。 窗外夜色的灰暗透过玻璃投在这个人的身上,竟然将一道影子深深地铺在了办 公桌上,一切显得是那么诡异,那么不合常理。 苏琼的心都绝望了,这个黑暗中带有夜色光晕的经理室,那个背对着门口,静 静地坐在椅子上的人,这一切都正如剧本中所描写的一模一样。 接下来就是结论,一个死者的结论。 死者一身衣服十分整齐,头上戴顶太阳帽,坐在那里就好像睡着了一样。现场 没有一丝血迹。 但当警察们看到帽檐下死者的脸庞时,许多人都是大吃一惊,他们谁都没有想 到,死者竟然是名导演吴小天。 吴小天于前年拍摄了一部自编自导的电影,获得了空前的影响,作为新生代导 演,可以说是一炮而红。此片是一部悬疑片,不但故事奇特而且拍摄手法十分诡异, 凭着这部悬疑影片,吴小天获得了“中国的大卫·林奇”称号。一时间,所有的媒 体都出现了吴小天的形象,所以警察之中也有人知道吴小天是中国新生代导演的代 表人物,号称将会引领中国的新浪潮运动。 虽然去年与今年吴小天似乎并没有什么新片出炉,但他的名声却依旧非同反响。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第二个死者竟然是他,这一下,在场的所有人都立即感受 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 突然间,陈东情不自禁地“呀”了一声。众人立即看着他,不明白他到底发现 了什么。 陈东摇了摇头:“这个情景我看见过。”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苏琼问道:“你看见过?” 陈东用力地点点头:“他的那部影片中有这个镜头。” 苏琼急切地问道:“然后呢?” 陈东指了指吴小天的胸膛,说道:“拉开拉链。” 一名探员连忙戴上手套,轻轻地将吴小天上衣的拉链打开,每一个人都屏住了 呼吸,他们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运动衣被拉开了,吴小天赤祼的胸膛立即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他的左胸处贴着一张一百元的钞票,仔细观察,才发现钞票是被一条细细的金 丝缝在了吴小天的胸口处,仿佛是一块补丁遮住了一个洞一般。 苏琼的肠胃再次感到不舒服。 夜里十点钟,小雪08号房间灯火通明,许多警员有条不紊地收集着现场的所有 线索。 一名技术人员用一把小剪子轻轻地剪开了那百元钞票上的金钱,然后用一把小 镊子轻轻地夹起那张百元钞票,吴小天的胸口立即出现了一个血淋淋的深洞,血液 已经凝固了。 技术人员将钞票放在一个塑料袋中,然后好像又发现了什么,将镊子轻轻地探 进吴小天胸口的血洞之中。 镊子轻轻地向上提,一个被薄薄塑料纸包着的U盘被慢慢地拽了出来。 技术人员从容不迫地将U盘也放进了一个塑料袋中,然后与前一个装有百元钞 票的袋子一起交给了在旁边等候着的陈东:“交给你们探长。” 陈东将两个塑料袋拿了起来,边向外走边仔细地看着。 门口,苏琼站在那里正在静静地思索,血腥的场面令她无法忍受,幸亏离开得 及时,那种干呕的感觉并没有出现。陈东将两个塑料袋递到了她的眼前。 苏琼的眼中立即闪过一丝疑惑,她盯着陈东。这是一个黑色细长条如小电池一 般大小的U 盘。 陈东点了点头:“和林川的那个一模一样。” 线索又指向林川,但显然林川不会傻到把自己的U 盘放到尸体内的。这是不是 意味着凶手打算继续让警方注意林川呢?这到底又是为什么? 苏琼想象着U 盘的出入,再一次感到肠胃的蠕动,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案情 变得更加复杂了。 苏琼定了定神,然后向陈东问道:“两年前吴小天的那部电影是不是叫《戏夕 》?” 陈东点了点头,苏琼接着问道:“什么意思?” 陈东想了想,回答道:“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好像是讲述了一个戏曲界的编剧, 由于别人剽窃了他的作品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他把这些人都杀死了,我记得其中 一个画面就跟今天吴小天的死状是一样的。” 苏琼接着问道:“那个编剧后来怎么样?” “自杀了。”陈东肯定地回答。 苏琼想了想,说道:“你把这部影片找来,还有所有的相关资料,再有就是这 个吴小天与朱桐之间的关系以及和林川之间的关系,尽量查清楚,明白吗?” 陈东点点头,他犹豫了一下,突然说道:“探长,林川也是编剧,他会不会自 杀呢?” 苏琼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苏琼的脑子现在很乱,从技术人员的初步判断来说,吴小天死于两个小时前,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林川极有可能送走了自己,然后从小雪03号房间跑到小雪08号房 间行凶。但问题是他行凶之后将一张百元钞票缝在吴小天的胸口,这个时间会不会 太短了,所以林川行凶的可能性总的来说并不是很大。 但是,死者伤口内的U盘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U盘与林川带到队里的U盘一模一样,如果说这个U盘并不是林川的,而 是凶手事先放在了死者的体内,可见凶手对林川的情况掌握得十分清楚。 还有一个问题,林川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刚才发现尸体后,陈东便越过了那道天桥再次进入小雪03号房间,林川并不在 那里,而且几乎看不出任何有翻动过的痕迹。也就是说林川极有可能早就走了,但 他去哪里了呢? 尹陆也失踪了,林川没有联系到他。好在林川的分析错误了,吴小天的死亡意 味着尹陆还活着,但现在尹陆又在什么地方呢?在这个案子里,尹陆扮演着什么样 的角色,他为什么能拿到那五百万元钱,是谁将这笔钱划拨到他的账上? 还有那个神秘的女子林蕾,自从朱桐死后,就没有人再见过她,她到底从何而 来,是不是最终杀死朱桐的凶手,又是为什么呢? 盘绕在苏琼脑海中的疑问很多,都纠缠在一起,始终没有一个答案,但其中最 令她迷惑不解的还是那个剧本。 剧本所描写的案发现场与吴小天死亡的现场并不完全相同,这是为什么?难道 是凶手一时间无法将现场布置得如剧本中所写的那样,这是一种失误,还是有什么 更深层次的含义?还有吴小天的成名作《戏夕》与剧本《戏梦》之间有什么必然联 系?为什么会出现相似的画面? 那《洛城机密》的海报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隐藏了下一桩凶杀案的线索? 凶手的动机到底是什么?林川的分析可不可信? 苏琼对这一切都没有把握。 其实最令苏琼无法释怀的是,作为一个探长,与林川一起到了尹陆的办公室, 离凶案现场是如此之近,却没有想到凶案的发生,更有可能的是,如果凶手真不是 林川,那么自己在小雪03号房间时,小雪08号房间正在上演着一场可怕的悲剧。 失职,令苏琼感到十分沮丧,无穷的压力令她喘不过气来,她必须想办法透透 气。 苏琼从楼道走了出来,走到了两楼之间的天桥上。 站在离地五六十米的高空中,苏琼感到夜风如刀子一般凛冽。由于两楼相距只 有七米多,所以这中间的位置显然是一个风口,尤其在这个初冬的夜晚,更加令人 心寒。看着两旁带着弧度的高楼,真仿佛是两个巨人将她夹在了中间压迫着,令她 无法痛快地呼吸。 一种眩晕令苏琼似乎无法保持身体的平衡,她努力地抓住护栏,才稳住了身形。 一颗悬着的心稍稍平静了下来,混乱的头脑也慢慢地清醒了。 苏琼低下了头,看着下面的风景。 由于两座高楼的设计像两个挺拔的巨人,所以中间相连的天桥一层层的也并不 平行,从这里看下去,有些凸了出来,有些则凹了进去。 人如果跳下去,也许会被凸出来的天桥所挡住,或者弹开。苏琼不知道自己为 什么这么想,也许关于双子楼跳楼的事件听得太多了。但说实话,几乎都是自杀, 所以警方一般也没有追查过。 那个传说中的隍工程师真是一个怪人,设计出这么一幢楼来。这样想着,苏琼 不禁踮起脚向下看着,似乎有意或无意地搜索着什么。 尸体吗? 下面没有尸体,却有一个人,一个穿着红衣的人站在三层凸出的天桥之上,夜 风吹拂,红衣当飘。但更令人目眩的却是那头长发,在夜色中,在远处迷离的灯光 映照下,让人看起来是那么美丽又是那么诡异。 那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那里呢?苏琼摇了摇头,她感到自己和三层天桥上那 个女人似乎有着某种联系。 烦乱的心事令她们都只想单独地待一会,静静地,任凭夜风刺骨,任凭隍都的 冷漠,只想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地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如死灰。 但那红色却如烈火一样燃烧,即便在这深夜中。 苏琼突然感觉到红衣女子竟然仰起了脸,似乎在仰望着她,看不清女子的脸庞, 但苏琼却明显地感到了女子的笑容,一种近似于凄美的笑容。 怎么会这样?苏琼猛然间惊醒了。 苏琼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楼道奔向了电梯,陈东发现了苏琼的举动,立即追了过 去。但苏琼根本来不及等他,电梯门早已关上了。 电梯飞速地下落,却远不及苏琼心情的急迫。 她不知道红衣女子到底是谁,也不知道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但女人的直觉令 她感觉到红衣女子那凄美的笑容对她是一种述说,女人间的述说。 红衣女子笑了吗?她在述说吗?苏琼心中却存有一丝疑惑,难道这只是自己的 错觉?对于一个根本看不清脸孔的女子,怎么可能看清她的笑容呢? 但电梯已然容不得苏琼细细琢磨,她在惊蛰一层冲出了电梯口。 天桥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件红色的女式大衣系在栏杆上,随着夜风摇摆着,显 得漫不经心,很随意。 苏琼急忙跑了过去,将身子探出栏杆外,透过两座高楼之间的缝隙,双子楼前 警车依旧停在那里,警灯在闪,除了在楼下留守的两名警探,几乎没有任何行人, 一切显得很平常。 女子消失了,也许从地下某层逃走了,但苏琼知道已经追不上了,她只得转身 看着那件悬挂在栏杆上的红衣风衣,如一面血色的旗帜,飘扬着,似乎又在述说着。 陈东此时已经冲上了天桥,他目瞪口呆,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也没有人猜得出来。 隍都人几乎没有夜生活,尤其是在入冬的日子里,大部分商场早已关了门,街 上的行人也少得可怜,只有一些小本经营的店铺还在勉力维持着,希望某一个夜游 者能够光临。 从地铁站出来,林川并没有直接回家,因为他一定要买到那两部影片。 林川的心始终在跳着,他没有报警,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 隐隐中,林川发现警察在身边的时候,一切并不是向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 更重要的是,他始终没有摆脱嫌疑人的身份,尤其是吴小天的死。 当林川在无意中看到了小雪08号房间的名录时,他便意识到了凶案的发生,于 是返回身去奔向了“小天影视”。 当林川推开了房门,一股寒意令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那仿佛是死人的气息, 充斥着这间屋子,然后缠在了林川的身上。 根据剧本第二部分的提示,林川首先走进了经理室,当他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吴 小天尸体的前面时,整个人仿佛在刹那间崩溃了。 吴小天,这个新生的导演,为什么也成为了凶手的目标。 《洛城机密》中所揭示的“贪婪”难道会应验在这么一个人的身上吗?在影视 圈中,比吴小天贪婪千倍的人比比皆是,为什么死的是他呢?自己的判断难道错了 吗? 但这却不是林川最为惊讶的事情,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当仅仅从媒体上见到 过的吴小天现在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浑身的血液仿佛也如同面前的这具尸体一样 变得冷却了。 为什么会与面前这个死者产生一种相识的感觉呢?林川的头立即疼痛了起来, 仿佛是一柄巨锤在狠命地敲打着他,令他时而清醒,时而又糊涂。 面对朱桐,林川可以肯定地认为自己从来不相识,但面前这个吴小天却似乎是 儿时的伙伴。 当林川在媒体上看到吴小天的名字的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即便看到 照片,他也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却没印象。但现在面对这个死人,相隔不过一米的 时候,林川突然间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难道自己与吴小天真的认识吗? 不可能的,自己是一名不入流的编剧,怎么会认识这个著名的导演呢?可那种 相识的感觉又是从何而来呢? 林川的大脑有些混乱,他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现在坐在他面前的是一具冰冷 的尸体,昨天晚上当他看见朱桐的尸体时还是心惊肉跳,而现在他竟然把这具尸体 误认为朋友,这种转变太迅速,也过于怪异了。 头痛的感觉并没有很快消失,林川又想起了吴小天的成名之作,叫《戏夕》, 讲述了影视界的一些黑暗之事,通过一名编剧犯下的连环凶杀案而慢慢揭示出来。 不知为什么,林川虽然从媒体上知道这部剧的大概内容却一直没有看过,好像他拒 绝看这部电影似的。 但现在,林川想起来了,《戏夕》的故事似乎和林川现在所看过的《戏梦》前 两部分有着相似之处。这一字之差到底意味着什么? 《戏夕》是吴小天自编的,媒体是这么说。 林川看着吴小天,非常替他惋惜,作为一个年轻导演,能够混出名十分不容易, 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 不知为什么,林川这种惋惜的心情来得是如此强烈,甚至带有伤心的成分。难 道是对当初创作者穷困时期的认同,这种认同产生了一种亲近感? 亲近,林川的心悬了起来,为什么会有这种亲近感?林川感到莫名其妙,他再 一次看向吴小天,吴小天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睡着了一样,又仿佛心如止水地面 对着窗外的大千世界。 夜幕下的隍都,远处灯火昏暗,透着一种迷离。 窗外的迷离,林川突然感到自己的呼吸似乎又一次被阻塞了,眩晕的感觉再一 次出现,绝不能站在窗前,林川告诫自己。 好在屋内封闭的空间拯救了林川,他没有陷入那种不能动弹的地步,于是他急 忙离开了经理室。来到客厅,林川站在《洛城机密》的海报前面。 眼前这张海报的摆设与剧本中描写的并不完全一样,这是为什么呢?林川仔细 地看着,试图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但没有,什么都没有,仿佛一切都十分正常。 难道自己又错了?林川试图回忆在朱桐家看到的那张《穆赫兰道》的海报,由 于头一次见到那么多警察,头一次面对尸体,林川惊慌之余根本无暇顾及,所以他 想不出来那张海报到底有什么问题,当时只是感到有些不顺眼。 林川又看了看《洛城机密》后面所挂的海报,《王牌对王牌》、《七宗罪》, 果然有《七宗罪》,还有《埃迪森》等,最后一个则是《大话王》。林川没找到任 何线索。 离开了双子楼,林川在回家的路上一直考虑是不是应该报警,毫无疑问,现场 肯定留下了自己的脚印,仅凭这点,报警可能是唯一的选择。但报警后就能洗脱自 己的罪名吗? 林川早已看出了,那个叫苏琼的探长虽然十分客气,但从来没有停止对自己的 怀疑,而那个刀条脸的老警探对自己更是充满了戒心,从他的眼神中就能看出这一 切。在这种情况下,吴小天的死只会令警方加大对自己的监控,如果这样的话,自 己似乎看出的某些线索就无法顺利地进行查下去。 林川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并不是理由的理由,好像他成了影视剧中那些背着黑 锅私下破案的英雄们中的一个。 但实际上林川却没有意识到,他对如何洗脱自己的罪名其实并不是十分关心的, 因为林川内心中坚信,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朱桐的死绝对不是自己所为,房东可 以证明一切,至于吴小天的死,恐怕是一个麻烦,但只要他将红衣女子的事情说出 去,警方也会排除对自己的怀疑的。 但问题是那个红衣女子是谁?她在哪里?她为什么一切都要针对自己?林川潜 意识中希望自己能比警方更快地找到这名红衣女子,因为这名红衣女子似乎与林川 有着莫大的渊源。 走出地铁,林川直奔自己经常光顾的那间音像店,他一定要再看一遍《洛城机 密》,还有吴小天的《戏夕》。前者肯定隐藏着某条线索,而吴小天的《戏夕》也 许将成为破案的关键,甚至可能直接指向谜题的答案。林川自信地判断着。 林川刚刚踏入这家名叫“第八人”的音像店,店老板便说道:“你终于来了。” 林川愣了一下,店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脾气很好,因为自己经常来这 个店,所以与老板也熟识了,见面的第一句话总是“来了”,但今天却冒出这么一 句来。 店老板看出了林川的疑惑,忙说道:“有人给你留了两部片。” 说着,老板从柜台中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果然装着两张DVD 影碟。林川拿了 过来一看,果然是自己所要的。 林川急忙问道:“谁给我留的?”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老板笑了笑:“我以为你知道呢,一个女的,长得挺漂亮的。” “穿红衣服的?” 老板想了想,犹豫地点点头:“好像是吧。” 林川皱了下眉,他知道老板这里不会有什么线索了,看来红衣女子对自己的作 息十分了解。 正在这个时候,林川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林川拿出了手机,他的目光却立即 转向周围,红色在这个黑夜中会十分显眼,难道她就在某个角落吗?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