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 林川一夜没有睡好,他为昨晚的发现而兴奋不已。不知为什么,当他听到那名 男医生说出“灵魇”的时候,心中就充满了好奇。 站在一堆看热闹的病人中间,林川本来并不想引起苏琼等人的注意,但却没有 料到小护士所说的情况是那么的诡异,当那名值班的男医生说出“灵魇”的时候, 仇秋的表现更令林川感到好奇。 这种叫灵魇的病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身为法医的仇秋神色会变得如此 紧张? 而那个死者在临死前的行为又为什么会那么的怪异,这是灵魇的真实症状吗? 所以,抱着这种好奇,林川这才走到了尸体旁蹲下身子来仔细地查看着,其实, 他还没有看出什么东西的时候就被老范赶开了,只好等警方带走尸体后,才再一次 回到了现场。天还没有亮,整个急诊大厅空荡荡的,他根据那名女护士所说的将死 者的行动重演了一遍,就在他躺倒在地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了一个即便是警方都没 有发现的奇特之处,虽然林川并不敢肯定这就是破案的关键,但至少应该查明一下, 他这样想着。 林川的病情本来就不是很严重,头疼的毛病也是时有时无的。来到医院,医生 做过检查后发现他大脑中原有的一块积血已经消失了,一直被压迫的神经也没有什 么大碍了,所以住院只不过是一种休养。 林川决定离开自己曾住过的那间地下室,因为那里充满了许多痛苦的回忆,有 时候他倒真希望自己的记忆并没有恢复,也许这样还能更好过一些。 所以,林川变卖了自己所有的东西后便安安稳稳地住进了鹤乌堂,打算静心地 休养一段时间。但没过几天,他便有些厌烦了,整日里无事可做,只能面对着一群 病人与医生和护士,单调而乏味。正在这个时候,齐煜的死就如同一针兴奋剂般令 林川感到整个生活顿时充满了活力。 林川天生是一个好奇的人,尤其在记忆完全恢复以后,这种好奇之心便重新回 来了。 从自己的病房出来,林川直奔鹤乌堂的图书室。 鹤乌堂的图书室并不大,据说以前是摆放各种刑具的地方,现在则开辟出来摆 放了一些图书,但大多数都是医学类的,以供那些医生与护士们阅读,病人们却很 少来这里。 管理图书室的是一名老太太,六十岁左右的样子,背有些驼,一件白色大褂穿 在身上似乎都要拖到了地上。老太太的耳力已经不是很好了,与她说话必须使劲地 喊出来,否则她根本不会理会你的。更重要的是,老太太的眼睛似乎也已经出了些 毛病,怕见光,据医生说再过两年恐怕就有失明的可能了。 从住院到现在,林川只来过一次,那是大约半个月前,他想查看一些关于自己 病情的书籍,但最后毫无结果。不过老太太却给了林川极深的印象,那就是无论你 向她询问什么书籍,她都能准确地说出放在什么位置,哪个书架,甚至是哪一层, 第几本,看来老太太的记忆力超乎常人。 所以,这次林川走进图书室后直接来到了老太太的面前。 老太太坐在一张小圆桌的旁,桌上放着一个小铁架,架上有一盏紫砂壶,下面 点着酒精灯,淡蓝色的火苗跳跃着,茶壶咕咕乱响,从壶嘴冒出的绿茶的香气充满 了整个图书室。 “刑奶奶,”医院里的人都是这样叫的,林川自然也不例外,“你在这里煮茶 不怕烧着东西啊?” 刑老太闭着眼睛似乎根本没有听见,林川只得再大声地说了一遍。 刑老太这才睁开了眼睛,仿佛刚刚睡醒一样,她看了一眼林川:“林川啊。” 林川愣了一下,看来老太太的记忆力真是太好了,自己只来过一次她就记住了。 刑老太坐直了身子,从大褂一侧的兜里掏出两只紫砂杯放在桌上,杯子不大, 很精致,上面还刻着细细的纹路,如波浪一般。 刑老太端起茶壶边倒边说:“你们年轻人不懂,这里充满了药味,不用茶香盖 一盖会着病的。” 林川笑了笑,忙摆手道:“刑奶奶,您别倒了,我问您一下,这里有没有介绍 灵魇这种病的书?” 刑老太的手抖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林川:“你看那个书干什么,这种病都绝 迹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好玩,想随便翻翻。”林川没有把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刑老太摇了摇头道:“不是什么东西都很好玩的,我劝你还是不要看了。” 林川心中的好奇更浓了,看来灵魇这种病的确奇特,要不那个男医生、仇秋还 有这个老太太怎么都不愿提及呢。 林川说道:“没事的,我只是随便翻翻。” 刑老太见林川很执著,于是轻轻地抿了一口茶,然后颤微微地站了起来,看了 看四周问道:“这里还有别人吗?” 林川马上想到刑老太的眼神不好,于是大声说道:“没别人了,这里只有我。 这个时候医生都在出诊呢。” 刑老太点了点头,离开了小圆桌,向里面走去,林川则跟在她的后面。 刑老太边走边从兜里掏出一大把钥匙来:“这种书是不能让病人看的,你既然 想看,我只能偷偷拿给你,不要在这里看,带走,别让人看见,还有你要记得还啊。” 林川连忙答应着。 刑老太慢腾腾地走到一个靠墙的书架前,这个书架与其他的书架明显不同。所 有书架上摆放的书籍都可以一目了然,唯独这个书架是安了拉门的,从最下面向上 数,共有九层,每一层都有一把锁——元宝锁,这令林川感到奇怪,现在哪里还会 用元宝锁啊。 果然,刑老太手中的钥匙也是古式的,一共九把串在了一起,仿佛是一个手链 一般。她把手链拿到了眼前,然后挑出一把来递到林川手里:“最上面那一栏有你 要的,我够不着。” 林川虽然不矮,但也得举着手才能将这个书架最上栏的锁打开,推开拉门,里 面布满了灰,黑乎乎的许多书并排放在那里,样子都显得十分的老旧,充满了一股 书霉的气味。 刑老太在一旁说道:“你要的那本书叫《弓形真菌》,其他的不要动啊。” 林川记得那个男医生曾经说过灵魇与弓形真菌似乎有着什么联系,所以立即睁 大了眼睛,在那排旧书中寻找着。 《弓形真菌》是一本并不太厚的书,古旧的线装本看起来十分的珍贵,书皮并 不像其他古书那样发黄,而是有些惨白色,隐藏在一个黑暗的角落中,林川好不容 易才把它找了出来。然后他把元宝锁再次锁上,将钥匙交到了刑老太的手里:“刑 奶奶,谢谢您,我看完了马上就还回来。” 说完转身便要走,没想到手腕突然被刑老太抓住了,林川立即感到刑老太的手 劲很大,握得自己的腕子有些生疼,低头看去,干瘦的手,指甲留得很长。 刑老太郑重地说道:“记住,里面所说的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千万不要尝 试,否则会给你带来大麻烦的。”说完这句话,林川突然发现刑老太的眼神中闪过 一丝惧意,他心中不免更增加了一丝好奇,于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刑老太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慢慢地松开了手:“早点还回来。” 林川走出图书室的时候隐隐地听到刑老太似乎在默默地念着什么,好像祈祷一 般,这不禁令他陡生一股寒意,他不知道这本书里到底写着什么,为什么不允许一 般人观看,刑老太又为什么会如此小心。 回到了自己的病房中,林川立即将门锁紧了,然后将怀里的《弓形真菌》拿了 出来。 这本书虽然古旧了,但封面上并没有任何奇怪之处,用隶书竖写着“弓形真菌” 四个字。但打开书,林川却吃了一惊,原来整本书中没有一个字。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刑老太搞错了,这似乎又不太可能。 林川拿着书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这书页的纸张似乎已经受潮了,摸起来怪怪 的,不敢让人使劲。突然间,他明白了。 古时有种制作秘函的方法,就是用某种液体将字写在纸上,写过之后不会留下 任何痕迹,根本看不到一个字,只有喷上另一种液体后字才能显现出来。例如用米 汤写的字涂上碘酒后才能看到。难道这本书也是这样的吗?仅仅是一本普通的医科 书为什么会用如此神秘的方法制作呢?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还是这本书根本就没有字?看来只有再找刑老太问问了。 林川只好向回走。在经过一间诊室的时候,见里面没有人,林川偷偷地溜了进 去,桌子上的碘酒瓶正好放在那里。 林川向门口看了看,见没有人,便拿起了吸管,将一滴碘酒滴在了书上。书面 立即被液体浸润,林川耐心地等待着反应。 但半分钟过去了,那片滴过碘酒的位置却没有出现任何文字,看来自己的猜测 也许是错误的,林川这样想着,便想退出这间诊室。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医生走了 进来,他正是昨夜那个值班的医生。 在自己的诊室里看见一个病人令这位医生感到有些吃惊,甚至有些恼怒:“你 在这里做什么?” 林川急忙将书藏到了身后,然后说道:“我来找神经科的李大夫,他好像来这 里了。” 这位值班的医生显得十分的不耐烦:“没有来,这里不许随便进入的。快出去!” 林川如同得了释令一般立即向门口退去,但就在他经过这名医生身边的时候, 医生突然问道:“你也是警察吗?”显然医生想起了昨天夜里林川蹲在尸体旁时, 苏琼等人与他说话的事情。 林川灵机一动,点点头。 这名男医生凑上前来,神秘地说道:“告诉你的同事,这个案子不要查了。” 林川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男医生看了看周围,其实一个人都没有的,他正色说道:“难道你们听不出来 吗?什么灵魇,实际上就是一种诅咒。” 林川睁大了眼睛,问道:“诅咒?你们医生也信这个?” 男医生摇了摇头:“有些事情信不信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反正我劝你们不要查 了。” 林川只好点点头:“我会和他们讲的。” 男医生笑了:“我也要下班了,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明天上班一切都会正 常的。” 离开了这个男医生,林川似乎也陷入一种迷茫中。 林川并不是一个信奉鬼神的人,他对医学上无法解释的东西只是多少有些好奇。 但齐煜的死,那个灵魇,还有刑老太与这个值班医生所说的话,这一切对于林川来 说都有一种神秘的诱惑力。 重新走进图书室,刑老太还坐在那里,桌上的紫砂壶冒着热气,旁边两个精致 的紫砂杯,看起来和林川走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刑老太又睡着了。 图书室里依旧没有别人,林川径直走到刑老太跟前,将书放到了桌子上,问道 :“刑奶奶,这本书上为什么没有字啊?” 刑老太没有反应,林川以为自己的声音不够大,于是提高了嗓门:“刑奶奶?” 刑老太还是没有动弹。林川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酒精灯还在燃着,茶壶的气还在冒着,整个图书室里只能听到从壶嘴处发出咝 咝的声音,这声音显得过于大声了,大到甚至听不到人的声音——呼吸声。 安静,寂静,死气沉沉的图书室。 林川伏身蹲在了刑老太的面前,刑老太垂着头,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他急忙伸 出手指放在刑老太的鼻前。 一切如预料的一样,刑老太死了,极其安静地死去了。 但就在十几分钟前,刑老太还坐在这里为林川斟上茶,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走到 那个藏书的柜子前。 林川心中不禁立即升起了一股寒意。 难道是灵魇? 不知为什么,林川首先想到了这个病,他急忙看了看刑老太的手指,红色,在 指缝中夹杂着红色的液体,粘稠的,很微量,不经意间根本无法察觉。 血,挠伤自己后留在指甲缝中的血。 林川是一个对生死看得很淡的人,但一个十几分钟前还好好的人竟然如此无声 地死在这里,更重要的是死亡的原因也许就是那个神秘的灵魇病,这一切来得是这 么的突然,令林川立即感到了一种恐惧。 林川的身体开始变得有些僵硬。报警吗?为什么要报警?应该喊医院里的人来 帮忙才对。林川这样想着,刚想奔出门外去,目光却落在了手里拿着的《弓形真菌 》上。 林川急忙伸手进刑老太的侧兜中想将那串旧式的铜钥匙掏了出来,但兜里却根 本没有什么钥匙,林川心中一惊,立即快步走到那个靠墙的书架前。拐过几排书架, 他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九层的书架,拉门全部都被打开了,里面竟然没有了一本书,空空如也。 林川虽然不知道这个书架的另外八层里到底装着什么书,但至少九层里面都是 装满书的,但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这十几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刑老太死了,症状极其类似昨夜那个齐煜, 而典藏着古籍的书架里却没有了一本书,难道是被人搬走了吗?这绝不是一个巧合。 更重要的是钥匙已经不翼而飞,难道…… 林川不敢想下去,他的背脊有些发凉,难道有人在自己离开后来到图书室?刑 老太的死难道是他杀?那个人拿走了刑老太的钥匙,然后搬走了所有的书。如果真 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没有走远,他会不会还在这间屋子里呢? 林川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除了安静地坐在圆桌旁的刑老太以外,图书室里 静得出奇,林川咬了咬牙,一步步地走向那个书架,他不相信这个人会这么快就搬 走所有的书,匆忙中一定会犯下些错误的。 但就在林川走到了书架前的时候,突然间一团黑影从书架里面飞了出来,直扑 向林川的面门,伴随着一声惨烈的猫叫声,林川下意识地伸出手来,刺骨的疼痛立 即从小臂传到了他的大脑。 一股热流在林川的手臂上开始蔓延开来,一道长长的血痕清晰可见。 黑猫,袭击林川的是只黑猫,瘦长的身体行动起来异常敏捷,将林川挠伤后便 立即失去了踪影,仿佛正躲在某个角落伺机对林川发起第二次的攻击。 穆冥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只是长得有些彪悍,有些野性罢了。但这些都不 是人们怕她的原因,更主要的是穆冥那只被遮住的眼睛。 没有人知道穆冥的左眼是如何瞎掉的,她也从来没有跟人说起过。她只是用一 小片牛皮遮住,系牛皮的绳子藏在她长长的鬈发中,看起来如同一个海盗一般。由 于长年做棺材的生意,穆冥的穿着也是一身黑色,兔皮制成,裹在身上,勾勒出她 那略有些强悍的曲线,显出一种成熟的性感来。 作为一个女人,尤其是做棺材生意的女人,穆冥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隍都哪 天不会死人呢,尸体烧了还有灰呢!仅凭着这句话,她便将祖上的棺材生意一直维 持到了现在,而且是隍都中唯一的一家,她将这间棺材铺起名为穆幽府。 穆幽府并不在市区内,它位于隍都西南角的望乡路上。这条街是专卖白事用品 的,花圈、孝服、香蜡等应有尽有,也许是因为这些与死亡有关的物品太多,所以 这条街即便在白天里也显得鬼气森森的,令人不寒而栗。何况此时隍都城的夜晚即 将来临。 傍晚时分,陈东来到了望乡路,这是他头一次走在这条街上,那种阴冷的氛围 立即迎面扑来,令他打了一个冷战,一颗心突突地乱跳着。望乡路上几乎没有什么 人,只是一个个店铺横在两侧,偶尔地从店铺中会走出一两个人,他们都向陈东投 以微笑,但那样子好像并没有把陈东当成购买丧事用品的主顾,而是把他错以为是 一个死人了。而这些人便是地府中那些阴森森的勾魂使者。 陈东的后脊梁直冒冷汗,但他还是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恐惧,向一个穿白衣的寿 衣裁缝询问到了穆幽府的所在。 望乡路的尽头便是穆幽府,也许是祖上积下的家底,穆幽府是这条街上最雄伟 的一间店铺,一个牌楼高耸着,门前左右放着两个石像——牛头、马面,样子丑陋 不堪。大门分左右,门上谛听兽的口中衔着铜环。 陈东稳了稳心神,然后走上去扣打铜环,只听见院子里忽然响起了风铃声,虽 然十分的悦耳,但在寂静的望乡路上多少令人有些心慌的感觉,那仿佛是一些迷信 人所言的招魂幡上发出的声音。 过了片刻,有脚步声传来,木门一下子被拉开了,穆冥出现在门口,她用那只 好的眼睛看了一眼门外的陈东,问道:“订棺材还是订骨灰盒?” 陈东忙掏出证件在穆冥眼前一晃:“你是穆冥吧,我是警察。” 穆冥愣了一下,将门拉开:“警察上门肯定没好事。进来吧。” 陈东这才发现门内的院子很大,但空荡荡的几乎是寸草不生。穆冥边向里走边 说道:“这里以前是放棺材的地方,现在没用了。” “那骨灰盒放什么地方?” “屋里。”说着,穆冥已经把正屋的房门推开,眼前的一切令陈东猝不及防, 只见正屋大厅的墙壁上镶嵌了许多个小格子,在每一个格子里都放着一个骨灰盒。 虽然这些骨灰盒的样式都和棺材没有多大区别,但色彩以及雕刻的花纹却千姿百态, 显得极不寻常。 屋内是青砖地面,随意地扔着几件工具和木料,还有几把小椅子。 穆冥拎起其中一把倒在地上的椅子,放好,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说吧,什 么事?” 陈东也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问道:“我想知道有没有一个叫齐煜的人向你 订做过棺材?” “齐煜?”穆冥似乎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没有。” “那最近有没有人向你订做棺材?我知道现在做棺材的人很少,你应该能想起 来。” 穆冥笑了,很不屑地看着陈东:“看来你是个雏儿了,你以为隍都的人死后都 是火葬吗?” “难道不是吗?”陈东听出穆冥话中的讥讽,心中很是不满,但还是忍住火气 反问道。 “当然不是。”穆冥说道,“大多数人的确是火葬,但少数人还是会采取土葬 的,这里面有很多原因,风俗信仰什么的。所以你让我想最近有什么人订做棺材, 我照样可以说出不少来。” 陈东沉思了一下说道:“这口棺材很特殊,桐木制成,棺面上有个猫头,造型 像个法老。” 穆冥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变得凝重了许多。 陈东知道穆冥肯定想起了什么。果然,穆冥点了点头:“大约在一个月前,的 确有人订做了这样的棺材……” “什么人,你还记得吗?” 穆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的,图纸和订金都是用信封装的,扔在我家门口的 信箱里,这个活儿很累人,但看在钱的分上我还是接了。” “那棺材送到什么地方你肯定知道吧?” 穆冥笑了:“我只管做,不管送,市长来了也一样。” “那是什么人取走的棺材,你肯定看到了吧。” 穆冥脸色凝重了起来,慢慢地摇了摇头:“这就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当时来 了两个戴着头套的人,只露出两只眼睛,显然他们是有意隐瞒身份,那是大约十天 前的晚上吧,他们开着一辆货车,分五次将五口棺材运走了。” 陈东的心立即悬了起来:“你说是五口棺材?” “对的,是五口。” 现在可以充分地证明齐煜的死绝不是一个意外,那种弓形真菌再次现世肯定是 人为的结果,难道正如仇秋和老范所说的,有人在背后操纵吗?五口棺材,是不是 意味着还有四个人即将死去,他们会不会得的也是这种叫灵魇的病呢? “你看起来好像很害怕?”穆冥的独眼中再次流露出一丝不屑来。 陈东忙摇了摇头:“我怎么会害怕呢?你的意思就是说你只知道有人订做了五 口那样的棺材,然后在十天前的一个夜里由两个戴着头套的人给拉走了?” 穆冥点了点头:“是的,这两个人在拉货的时候没有说一句话,显得很神秘。” “除了那张图纸,还有什么东西留下没有?另外你还发现了什么,比如那辆货 车是什么牌子的,新旧程度,车牌号?” 穆冥笑了:“车子是一辆货车,但肯定重新漆过了,黑色的,没有车牌,标志 也取掉了,至于图纸,他们当着我的面烧掉了。” 这件事不但做得绝,更显出神秘来,陈东十分失望,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只好站起身,说:“多谢你,有什么情况请和我们联系。”说着,他拿出自己的名 片交给了穆冥。 “陈东?”穆冥笑了笑,“警察,这个职业都应该早准备些骨灰盒之类的东西。” 这句话从穆冥口中说出来并没有半点玩笑与挑衅的意思,但听在陈东的耳中却 让他十分不高兴,他冷冷说道:“只有坏人会死。” 穆冥嘴角翘起,摇了摇头:“人不分好坏,终归要死的,不是吗?何况警察的 职业是很危险的。”说着,穆冥用手指了指厅中那些摆在墙架上的骨灰盒。 这是一个奇怪的女人,陈东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向外走,但没走几步却停了下 来,随即又转过头来问道:“棺材与骨灰盒有什么不同?” “棺材装的是身体,骨灰盒装的是灵魂。” “灵魂?” “当然,人被烧成灰后,抓一把也是它,两把也是它,不在乎量的多少,只在 乎有没有,这就是灵魂。” 穆冥再一次性感地笑了,不知为什么,陈东竟然觉得这个为死人服务的女人充 满了神秘的魅力。 傍晚的黄亭酒吧刚刚开始营业,人虽然不是很多,但已显出酒吧固有的嘈杂来。 老范刚刚走进酒吧就被一些认识他的人盯住了,他们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这 个警探来到这里有什么事情。 老范并没有理会这些投在他身上的目光,而是径直地走到了吧台,冲着里面的 酒保说道:“我要见你们老板。” 酒保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显然并不认识老范,有些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继 续着自己的工作。 老范又重复了一遍:“我要见你们孙老板。” 酒保的嘴角扬了扬,透着一股子嘲笑的意味,他凑过头来问道:“你是市长吗?” 老范摇了摇头,酒保显得很得意,但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酒保便感到自己的脖 子一紧,身体似乎腾空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老范出手很快,将这个不识时务的酒保从吧台后面拽了出来扔在地上。 酒吧里原有的嚣闹顿时平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名警探竟然敢在黄亭 酒吧闹事。几名工作人员立即围了上来,老范则睁着自己那双三角眼不屑地看着他 们。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说道:“孙老板不在这里。” 说话的人五十岁左右,一身中式服装,显得瘦小精悍,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一双眼睛却格外的明亮,他正是孙老板的助手——金朽。 金朽接着说道:“年轻人不认识……” “我要见孙老板。”老范打断了金朽的话。 金朽嘴角微微一扬,点了点头:“关于齐煜的事情,老板也想见你。”隍都城 几乎没有孙老板不知道的事情,老范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金朽脸上终于现出为难的 表情:“但您是知道规矩的。” 老范点点头,站直了身子。金朽从兜里掏出一条黑布来,一名工作人员接过来 走到老范的身后将他的双眼蒙了起来。 坐在车里,老范只感到汽车似乎开了很久,转了好几个弯然后才慢慢地停了下 来。走过台阶,脚下踩着软软的地毯,这时候才有人将老范眼睛上的黑布取了下来。 这是一间让人看不出任何痕迹的房间,空荡荡的房间,墙壁被涂成了淡蓝色, 没有侧窗,只有一扇天窗,光线只从那里射进来,但也只是雾蒙蒙的天空,看不到 任何可以辨认方位的东西。 屋里的摆设极为简单,只有两把全红色的椅子面对面地摆在房屋的正中央,其 中一把就在老范的跟前,而另一把上坐的正是孙老板。 孙老板总是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一身素白色的中式服装极为合身,衣服上 的真丝绣图虽然嵌有金丝,但几乎令人察觉不到,一副银质的眼镜架在高高的鼻梁 上,显出儒雅的气质来。寸头圆脸,让人怎么也看不出来他就是那个在隍都城里能 够呼风唤雨的人。 孙老板点了一下头,金朽等人立即退了出去,门被重重地关上了,老范则冷冷 地看着他。 孙老板微微一笑,说道:“坐下吧,这样我们也好说话。” 老范冷笑道:“你不说我也会坐下的。”于是毫不客气地一下子坐在了孙老板 的对面。 孙老板笑了:“几年不见还是原来的样子,范探长。”后三个字他故意说得很 重。 “不,是探员。” “是吗?”孙老板故意睁大了眼睛,“可惜了。我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但今天的事情你必须知道。”老范说道。 孙老板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是为了齐煜的事来的,有什么你尽管问吧。” “齐煜原来是给你干活的?” “如果他没死的话,现在也是。” “给你做什么?” 孙老板沉默地看着老范。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任何人都不可能问出答案来的。 老范只好接着问道:“好,那我问你,这两年你把什么生意交到他的手里了?肯定 不是玉米、大豆之类的吧?” “当然不是,”孙老板摇了摇头,“这和你们的案情无关。” “和什么有关?”老范追问道。 孙老板微微一笑:“你这样可不好,查案嘛,你只要知道和你的案情有关的情 况便可以了,其他的是我的隐私,不必这样套我的话。” “如果是犯罪那就不是隐私了。”老范冷冷地说道。 孙老板点了点头:“没有证据就没有犯罪。”停了一下,孙老板摇了摇头说道 :“老范,咱们不要说没用的事,说说齐煜的案子吧,这是和猫有关的案子,对吗?” 这个回答几乎令老范跳了起来,他没有想到孙老板竟然是如此直接,对案情又 如此透析,看来他所知道的要比想象中的还要多得多。 孙老板接着说道:“你们以为齐煜死于灵魇,事实虽然如此,但这只是表面现 象,因为这种病已经绝迹了,之所以会再度出现肯定是有人在操作着,你们要查的 就是背后的这个人,而且你们怕这种病没得到有效的控制会引起巨大的麻烦,我说 得对不对?” 老范只好点点头:“那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孙老板摇了摇头:“我也想知道。” “还有你孙老板不知道的事情?”老范口气中充满了嘲讽。 孙老板笑了,他似乎并不在意老范的无礼:“我是人,不是神,但我知道齐煜 只是一个开始。” “传染吗?” “不是,是杀人事件。”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直觉。” 老范笑了,他突然想起了苏琼,苏琼的直觉一向很准。看来绝不是只有女人才 有直觉。他接着问道:“那动机呢?” 孙老板摇摇头:“齐煜的事情发生后,我立即查看了他的所有资料,他来到隍 都前的背景,他接触过的人,他经过的事,还有他手上拥有的东西,只有一件事是 反常的。” “什么事?” “他那间卧室里所摆的东西。” 老范明白孙老板所指的,那口棺材,还有木乃伊猫像等等。 孙老板接着说:“这些东西只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在隍都城还有一个神秘的 团体存在,齐煜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很可能加入进去了,然后不知什么原因却得了 灵魇这种可怕的病。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这个团体到底是为什么存在的。” “你不是想知道这个团体为什么存在,而是想知道这个团体会不会影响到你的 生意,而这也是你肯与我合作的原因,对不对?” 孙老板不置可否,很明显,他默认了。在隍都里,绝不允许出现能够凌驾于他 孙老板之上的另一个团体。 老范接着问道:“其实你说的这些我们都设想过,现在我需要一些新的线索, 你真的想不起来了吗?” “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其实你上司的收获也许比你的会更大。”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