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黑纱的背后 查理转身看着特纳弗罗,在占卜师深陷的双眼中他看到一丝并不情愿的敬佩。 查理微微地一笑。 “我真笨,早该想到,”他说,“这个女人不是偶然出现在这儿的。当你以占 卜师的身份出现在好莱坞时,你需要一些卧底,他们散布在各个角落为你收集电影 界人士的情报。你弟弟的妻子出了意外,踝骨断了,不能再工作了。她穷困孤独, 你把她叫来,你给她找了个职位,这样她也能帮助你收集情报。还有什么比这更自 然的安排吗?” 特纳弗罗耸耸肩说:“你的想象可真丰富,探长。” “不,不,你抬举我了,”查理喊道,“这两天发生的事证明我的想象力还不 够。我只承认自己的一项长处,那就是当对手露出破绽时,我会抓住不放。现在这 破绽终于让我逮着了。安娜的任务不单是向你传递各种信息——她还要帮你调查丹 尼·梅若被杀的真相。这就是你安排她给希拉·芬工作的原因吧?你大概早就对希 拉·芬怀疑了吧?我看是的。昨天早上,在你的住所,女演员把自己的恶行告诉了 你,你非常兴奋。你的打算是好的,你想把芬小姐交给警察,不然昨晚在格兰特大 酒店,你就不会对我说那些话了,然后——发生了什么呢?” “还是你告诉我吧,探长。” “我正想这么做。然后你听说希拉·芬被杀了,不用问你就知道这是谁干的, 你的处境很不利,但脑子却像往常一样转得很快。你捏造了和希拉之间虚假的对话, 立刻就把我引上了歧途。你告诉我芬小姐要给你写封信,而让你吃惊着急的是,她 真的给你写了封信。这封信可能会马上粉碎你的计划,所以你击倒我,抢走了信, 后来证明这是多此一举。你毁掉梅若的照片来隐藏你和他之间的关系。你试图通过 把不相干的人牵涉进来误导我。哦,特纳弗罗先生,可把你忙的够呛。我可以原谅 你,但却很难原谅自己,为什么我会这么笨呢?” “谁说你笨了,查理?”局长说道。 “我自己说的,而且我坚持这么说,”陈回答道,“我与占卜师之间的这场游 戏本来早该结束了,事情本来很清楚,我知道他雇用卧底。我想到在塔希提和这儿 的船上有人在监视希拉,但我却没有足够地重视这件事。我知道安娜平时买债券— —这表明她除了有做女仆的工资外,还有别的收入。我知道了特纳弗罗的不在现场 证明并且确信他不是凶手,那么他的行为应该怎么解释呢?一个好的侦探应该很自 然地推断出他在保护另外一个人。是谁呢?我在报纸上读到丹尼·梅若有一个妻子, 我知道梅若是特纳弗罗的弟弟,而且我知道了梅若是被希拉·芬所杀,后来我又知 道了梅若的妻子出了意外,不能再工作了,那么我有没有把这些现象结合起来从而 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呢?没有,我仍旧不着边际地四处探访,查到最后我抓住 了这个带我走向胜利的线索。”他突然转身对脸色苍白、一言不发的安娜说:“我 说的对吧,夫人,是你杀了希拉·芬!” “是我杀的。”那女人回答说。 “别做傻事,安娜。”特纳弗罗喊道,“坚持到底。” 她做了一个绝望的手势说:“有什么用呢?反正我也不在乎,我活着已经没有 什么目的——我将来怎样都无所谓了。是的,我杀了她,为什么不呢?她——” “请等一下,”局长打断她说,“你说的任何话都可能被作为呈堂证供。” “你这话说的有点儿迟了,局长,”特纳弗罗说,“她应该有一位律师——” “我不需要,”安娜阴郁地说,“我不需要任何帮助。我杀了她,她夺走了我 的丈夫——有了他的爱,她还不满意,她还要了他的命。我已经报了仇,我愿意为 此付出代价。我愿意认罪,尽快结束这一切。” “很好,”局长赞同地说,他知道檀香山又省了一笔打官司的钱。 “你疯了,安娜。”占卜师喊道。 她耸耸肩说:“别管我了,我想我让你所有的计划都破产了,我毁了你的一切, 忘了我,走你自己的吧。” 她的口气冷淡,充满了怨恨。特纳弗罗由于遭到拒绝,把脸转到了一边。查理 给她搬过一把椅子。“请坐,夫人,我想简短地问几句话。是特纳弗罗把你带到好 莱坞的吗?” “是的,”她坐下来说,“我可以从头说起,如果你希望的话。丹尼拍电影时, 我在伦敦的音乐厅跳舞,我干的不错,但后来出了次意外,摔断了踝骨——我不能 再跳舞了。我给丹尼写信告诉了他,问他我可不可以到他那儿去。我没收到回信— —不久我就听说他被杀了。” “阿瑟——也就是丹尼的这位哥哥,那时也在伦敦演剧,他对我很好,借钱给 我。后来他告诉我,他要到美国去调查是谁杀了丹尼。过了一段时间,他写信告诉 我他在好莱坞做了占卜师,起了新名叫特纳弗罗,他说他需要帮助,如果我愿意的 话,他可以用我。我那时正给一个我以前跳舞的经理当戏装保管员,这活儿很累, 再加上总让我想起往事——我非常想换个环境。” “所以你就去了好莱坞。”局长催促说。 “是的,我秘密地见了特纳弗罗,他说他要把我安置在芬小姐身边。他建议她 辞掉以前的女仆,并在同一天派我去申请这份工作。他已经发现芬小姐和丹尼曾一 度过从甚密——他想我在她这儿可能会发现什么。他建议我应尽量改变自己的样子, 比如我的发型——他担心丹尼可能给她看过我的照片。我照着他的指示做了,但这 一切其实都是多余的担心。丹尼肯定是把我的照片都丢了——丢了或者是扔了。芬 小姐雇用了我,我干的一直不错。你明白——我也曾有过女仆。我跟她在一起呆了 一年半——为特纳弗罗工作,但我什么也没发现,我是指关于丹尼的事。” “昨天下午,我和特纳弗罗在海滩上见了面,他告诉我早上希拉·芬在他的公 寓里承认自己杀了丹尼。他打算设法让她把那些话再说一遍,并安排一个证人在旁 偷听。他把地点选在避暑屋,他会单独跟她在那儿谈,让我在旁边偷听。他建议然 后就叫警察来处理。” “我回到房间,心中涌起对这个女人难以遏制的仇恨,是她夺走了我丈夫的生 命——同时也夺走了我的一切。我一个人在屋里面想着。特纳弗罗的计划在我看来 显得那么愚蠢,找警察?我知道你们美国的陪审团对希拉·芬这样漂亮、有名的女 人会怎么做的,他们是决不会判她有罪的,还有比找警察更好的办法。我不断地想 着,我现在很后悔这么想。” 她的眼睛又亮了起来,“不,我不后悔,我很高兴,我想了一个计划,选在晚 会时下手,那时会有许多人——人多了就不容易判断是谁干的。我设计了那块表的 案发时间——我是从丹尼曾演的一个剧中学到这一招的。从七点四十分到八点十分, 我一直呆在厨房里,杰西普和厨子也在那儿。在八点十五分我在避暑屋找到希拉· 芬——她在那儿等着——等着表演她晚会的入场式——她总是那样。” “我到她的房间拿了一把刀——刀是她在塔希提买的。我想找什么东西把刀包 上——一个大手帕。一间屋子的门开着,我看到一件男人的上衣,我走了进去从那 上衣的口袋里拿出手帕——我想那是布拉德肖先生的上衣。” “啊,是的,”吉米·布拉德肖严肃地说,“谢谢你选中了我。” “我走进了避暑屋,”安娜继续说,“她没有怀疑,我走到她身边——”这女 人脸埋进了手里,“这一段我不想讲了。后来我用手帕包着表,把表摔坏了,然后 又戴到她手上。但还没有其它表明发生搏斗的痕迹,所以我就把花撕下来用脚踩了 一阵。我走了出来把刀埋到了沙子里——我听到海滩上有声音,心里非常害怕。我 跑回房子,从后面的楼梯跑回我的房间。” “那手帕呢?”查理问道,“特纳弗罗先生来的时候,你把手帕给他了吗?” “请等一下,”占卜师说,“安娜——你和我最后一次谈话是在什么时候?” “昨天下午在海滩上。” “从那之后,我们再说过话吗?” 她摇头说:“没有。” “你告诉过我你杀了希拉·芬吗?” “不,我没有。” 占卜师看着局长说:“这是我非常想澄清的一点儿小事。” “但是那手帕——?”局长看着安娜说。 “我把它丢在草坪上了,我希望有人能发现它。”她的眼睛看着布拉德肖说, “因为你知道,它不是我的。” “你想的很周到。”小伙子鞠躬说。 “确实是在草坪上,”特纳弗罗说,“我就是在那儿把它捡起来的。” “然后你就把它放进了我的口袋,”玛蒂诺说,“我还没为此谢谢你呢。” “别介意,”陈对他说,“你并非是唯一受到特纳弗罗先生眷顾的人。” 局长走到那女人身旁。“上楼准备好,”他严厉地说,“你必须跟我们去城里, 你可以在警察局把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他点头示意斯潘塞跟着她。 那女人带着阴郁而又不屑的表情站了起来,在斯潘塞的监视下走了出去。 “好了,”贝罗说,“我想我们现在可以走了。” 局长做了一个同意的手势。威尔吉和丽达首先走了,紧接着玛蒂诺、范荷恩和 杰伊斯也离开了。杰伊斯离去前握着查理的手低声说:“谢谢,我要坐船走了。在 这艘船上,以及在未来我将乘坐的所有的船上,我都将尽力保持头脑清醒。” 戴安娜静悄悄地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陈转身温和地对朱莉说:“回到海滩上 去数星星吧,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想想你们美好的未来。” 姑娘睁着大眼睛看着他轻声说:“可怜的希拉。” “希拉·芬的烦恼已经过去了,”陈对她说,“你能为这可怜的女人做的就是 忘了这一切。吉米会帮你的。” 布拉德肖点点头,“当然了,”他用胳膊搂着姑娘说。 “来吧,朱莉,再看一眼棕榈树,然后我们就到长着真正大树的大陆去。”他 们朝落地长窗走去。布拉德肖回头朝陈笑着说:“再见,查理,我现在得走了,我 要忘掉我的形容词来适应加利福尼亚。” 他们走了出去。查理回到房间时发现他的局长正思索地看着特纳弗罗。“查理,” 他说,“你说我们该拿这位朋友怎么办?” 陈没有回答,而是若有所思地摸着脸颊。看到他的动作,特纳弗罗笑了。 “真是很抱歉,”他说,“探长,我给你造成了许多麻烦,但我的处境太难了 ——你能明白这一点。我应该马上把安娜交给你吗?或许应该,但是像我昨晚告诉 你的,我立刻就想到所有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虽然我不是故意的,但毕竟有责任。 我根本不应该告诉她——但我需要一个人证。要是我没把我的发现说出来就好了。” “人回首往事时,总会发现做了许多错事。”陈点头说。 “但我从来没想到安娜会变得那么不理智,这些女人啊,探长。” “他们是一些原始动物,这些女人。” “看来是如此。安娜一直是个有点儿奇怪的、不太爱说话的冷漠的人,但我们 之间有一个共同点——我们都爱丹尼。当她昨夜证明了她有多爱丹尼之后——我不 能出卖她。相反,我跟您做起对来。我已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但还是失败了。” 他伸出了手。 陈跟他握了握手。“获得最后胜利的人是不会计较以前的小事的。”他说道。 穿制服的警察隔着门帘向屋里望着。 “马上就跟你一起走,斯潘塞,”局长说,“特纳弗罗先生,你最好跟我们一 起去。我会跟检察官谈一谈你的事,但你不必惊慌,我们一般是不会为一个从大陆 偶然来此的游客花费很多钱的。” 特纳弗罗鞠躬说:“谢谢您的鼓励。” “你开车来的吗,查理?”局长问。 “是的。”陈告诉他。 局长和特纳弗罗走进了大厅,不一会儿查理听到他们从前门走了出去。 他站在那儿环顾这间明亮的屋子,他最终在这里结了案。然后,他重重地叹了 一口气。他走过门帘,从走廊的一张桌子上拿起了帽子。吴若青突然从餐厅里走了 出来。 查理看看他的同胞的小眼睛和满是皱纹的黄色面孔。 “请你告诉我,吴,”他说,“我怎么干起了这一行?为什么一个我们民族的 人要关心白人的仇恨和罪行呢?” “你是怎么啦?”吴问道。 “我累了,”陈叹气说,“我现在需要平静。这是个挺棘手的案子,我的好吴 若青,但是,”他点点头,宽厚的脸上又浮起一抹笑容,“你知道,我的朋友,玉 不琢不成器,人不练不成材呀。” 他轻轻关上门,走了出去。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