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为什么要钻管子?”博斯说道,“你说他住在峡谷区赛普尔维达那边。他 干嘛要大老远地跑到这儿来?” “哈里,这有谁知道?这家伙是个吸毒鬼。也许是被老婆赶出来了。也许他 死在家里,一帮狐朋狗友把死尸拉到了这边。他们可不想对警察解释人是怎么死 的。” “这么干也是犯罪。” “没错,是犯罪。不过又有哪个检察官会为了这种事情立案?” “他用的注射器看着很干净。是新的。除了这个针眼,他胳膊上的疤痕几乎 全是旧疤。我觉得他没有复吸,起码不是经常吸。有些情况不对头。” “我说不好……你知道,吸毒的人知道要用干净的针头,怕传染艾滋病什么 的。” 博斯盯着自己的搭档,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似的。 “哈里,你听我说。二十年前他确实跟你蹲过同一个战壕,但现在他是个吸 毒鬼。他的所作所为你根本没法解释。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吸毒用品、痕迹这些 线索的,不过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值得费劲去查的谋杀案。这是那种平时上班时间 就可以处理掉的普通案子,根本用不着搭上假期和周末去查。” 博斯放弃了——眼下也只能这样。 “我到赛普尔维达去一趟。”博斯说,“你去不去?还是回去陪别人看房?” “该我干的事我会去干的,哈里。”埃德加轻声说,“虽然我们俩看法不同, 我还是会对得起警察这份工资的。对工作我从不马虎,以后也不会。不过,如果 你看不惯我这一套,明天早上我们可以去找‘九十八磅’,看看能不能换个搭档。” 刚才的过头话一出口博斯就后悔了,不过他什么也没说。“那好吧。你先到 赛普尔维达去,看看有没有人在家。我把现场处理完就过去和你碰头。” 埃德加走到管子边上,拿了一张梅多斯的照片。他把照片揣进上衣口袋,沿 着通往水坝的小路朝自己的车子走去,没有再和博斯说话。 博斯脱下工作服,叠好之后收进了后备厢。他看到萨凯和奥西图毛手毛脚地 把尸体弄到一副担架上,再把担架推进蓝色厢型车里。他走了过去,心里想着用 什么好办法才能让他们先解剖这具尸体。那样的话明天就可以做解剖了,不用再 等到四五天之后。法医技术员正准备打开驾驶室的门,博斯拦住了他。 “博斯,我们要走了。” 博斯把手搭在车门上。门倒是开着,但萨凯没法从这么点缝里爬上车。 “今天谁做解剖?” “这个死人?今天没人做。” “得了,萨凯。今天谁当班?” “是萨利①。不过他今天可不会去碰这家伙,博斯。” “嗨,为这案子我刚和搭档争了半天。你就别再来这一套了,行不行?” “嗨,博斯,你听着。我从昨天晚上六点钟一直忙到现在,这已经是我跑的 第七个现场了。有被车轧死的,有在水上漂着的,还有被奸杀的。死人赶着要见 我们,博斯。我们累得够呛,一直都没休息,哪有时间再忙这个?这案子只有你 觉得是谋杀。就听你搭档一回吧。这案子我们按常规程序来处理。我们星期三做 解剖,也可能是在星期四。我保证,最晚不超过星期五。不管什么时候解剖,毒 理测试结果最坏也要十天才能来。这你是知道的。那你还急个什么?” “最快。毒理结果最快也要十天才能出来。” “去你的吧。②” “你就跟萨利说,我要他今天做初步检查。过一会我会去找他的。” “天哪,博斯,我刚才说的你听到了没有啊?我们太平间里的尸体都快堆起 来了,而且有一个肯定是谋杀,必须做解剖。不光是我,这儿的人除了你一个之 外全都认为这家伙是吸毒致死,萨拉查根本没时间去忙这种案子。伙计,就是这 么回事。你想让他今天就做解剖,你叫我怎么跟他说?” “给他看断掉的手指。跟他说,管子里没有痕迹。想点理由出来。跟他说, 死者有丰富吸毒经验,不可能给自己注射过量。” 萨凯把头往后一仰,靠在厢型车的侧板上,纵声大笑。他边笑边摇着头,好 像面前是个小孩在和他开玩笑似的。 “你知道他会怎么跟我说?他会说,吸毒时间再长都没用,他们最后都会完 蛋。博斯,你见过几个吸毒鬼能活到六十五岁?没一个人能撑那么久。针头会让 他们全都送命。管子里的家伙就是这样。” 博斯转过身,四下看了看,确定路边的警察没有在注意他们。然后他转回身 面对着萨凯。 “你就跟萨利说,我过一会去找他。”博斯的声音很平静。“如果做了初步 检查之后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那么好,你就可以把尸体推到太平间的最里面去, 也可以把它停在兰克希姆的加油站。那时候怎么都行,拉里。不过你得跟他说。 做不做由他来定,不关你的事。“ 博斯把手从车门上拿开,让开一步。萨凯上了车,“砰”一声关上车门。他 发动了引擎,隔着车窗盯了博斯好一会儿,然后摇下了车窗玻璃。 “博斯,你可真他妈的烦人。明天早上做。最快也只能这样了。今天肯定没 戏。” “明天第一个解剖?” “今天就别再烦我们了,行吧?” “第一个做?” “好。好。第一个做。” “行啊,我就不烦你了。明天见。” “可别见我,伙计。明天我要睡觉。” 萨凯摇起窗户,开动了厢型车。博斯退到边上让车过去。车子开走之后,他 盯着管子看了好一会。这还是他今天第一次真正注意上面的涂鸦。管子的外壁几 乎被各种各样的喷漆图案盖满了,这他一开始就看见了。他现在注意的是图案的 内容。有许多是很长时间以前喷的,油漆都已经褪色了,糊到了一起。这一堆堆 字母写的是各种脏话——有的早就过时了,有的现在反而变成了好话。涂鸦里有 些是标语,如“放弃洛城”。有许多是名字:Ozone 、Bomber、Stryker ,等等。 一个新喷的涂鸦引起了博斯的注意:只有“Sha ”这三个字母,喷在离管子 末端十二英尺左右的地方。三个字母是连续一次喷出来的,“S ”以锯齿形起笔, 再沿着笔画弯下来,看起来就像是一张嘴——张开大口的鲨鱼。虽然没有牙齿, 但博斯能感觉到。这个涂鸦好像没有喷完,不过看着还是很棒:与众不同,而且 干净利落。他拿起宝丽来对准这几个字母,拍了张照片。 博斯把照片放进口袋,走到警局的厢型车跟前。多诺万正在把设备往车里的 架子上装,证物袋则收在了几个木头箱子里——纳帕谷葡萄酒的包装箱。 “你在里面有没有找到点过的火柴?” “找到了,有一根刚烧过的,”多诺万说,“快烧到头了。在管口进去十英 尺左右的地方。我在那张图上标出来了。” 博斯拿起旁边别着一张纸的写字夹。纸上画着管子里的草图,标出了尸体的 位置,还有从管内取走的证物的原始位置。博斯注意到火柴的位置离尸体大约有 十五英尺。多诺万给他看了找到的火柴——装在单独的塑料证物袋里。多诺万说 :“你是要问这根火柴是不是那一板上面的吧?结果出来了我告诉你。” 博斯说:“先来的警察呢?他们发现了什么没有?” “全在那儿了。”多诺万指着一个木头盒子说。那里面还有几个塑料证物袋, 装的是巡警们在管子周围五十码范围内搜索时找到的东西。每个袋子里都标出了 找到物品的位置。博斯一个一个地把袋子拿出来,仔细查看里面装的东西。大部 分都是垃圾,可能和管子里的尸体没有任何关系。废报纸、破布头、一只高跟鞋, 还有一只白袜子,上面粘着已经干结的蓝色油漆。这是涂鸦的人嗅油漆时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