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他要想当领导可是选错了地方。”博斯说,“呆会你往好莱坞大街那边走, 我们要去中国剧院南边的那块地方。” 开到那边估计还要五十分钟。博斯打开了第一份档案——是他自己的档案— —开始看里面的文件。博斯看到一份心理评估表里夹着自己的一张黑白照片,看 着简直像是在验尸房拍的死人相。照片的年轻人穿着军装,脸上还没有刻下岁月 和经历的痕迹。 “你留平头挺好看的。”威什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看到那发型我就想起 了我哥哥。” 博斯看了她一眼,不过没说话。他放下照片,继续翻看档案里的文件,读着 零零散散的信息——档案里的自己好像就是个陌生人。 威什说:“根据我们的调查,南加州地区住着九个在越南有过地道作战经历 的人。他们的情况我们全都查了,只有梅多斯接近我们的嫌疑人条件。他吸毒, 还有犯罪记录。另外,他打完仗回国之后还干过和地道有关的工作。”她默不做 声地又开了几分钟,博斯则看着档案。然后她又说:“我们盯了他足足一个月。 在案发之后。“ “他都干什么了?” “我们也不太确定。他有可能在做毒品生意。我们始终没能确定。大概每过 三天,他就会到威尼斯买上几团黑焦油海洛因。不过,看样子好像只是他自己用。 就算他也在卖,我们也没看到任何顾客去找他。我们监视了他一个月,根本 没见人去找过他。真是见鬼,如果能证明他在销售毒品,我们那时就可以好好地 敲打他一下,问他银行案的时候手里也就有了些真让他害怕的东西。“ 她又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他没卖毒品。”听她的语气,博斯觉得她并不 是想说服别人,而是想说服自己。 “我相信你。”他说。 “我们到好莱坞去找什么?打算告诉我吗?” “我们要去找一个证人。可能是个证人吧。你们监视的一个月里面梅多斯是 怎么生活的?我是说钱那一方面。他怎么有钱去威尼斯买毒品?” “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他是靠福利生活的,还拿着一份退伍军人协会的伤残 金。这就是他的经济来源。” “那你们怎么盯了一个月就撤了?” “我们没有发现任何情况,而且当时都不确定他是否跟案子有关。我们——” “谁下令撤的?” “是鲁尔克。他不能——” “是领导啊。” “让我把话说完。这么一直监视下去开销太大,但又查不出结果,他没法跟 上头解释。我们盯梅多斯只是凭猜测,没有任何实际证据。你只不过是在事后看 当时的情况。但是,当时银行盗窃案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没有任何迹象能证 明案子是梅多斯干的。其实那时候我们对洛杉矶附近的调查并没有多大兴趣。我 们觉得犯下案子的人可能都已经跑到了摩纳哥,或者是西班牙。不可能还住在洛 杉矶峡谷区的一所破公寓里,跑到威尼斯海滩去买黑焦油海洛因。在当时看来, 继续盯着梅多斯没有任何意义。鲁尔克决定停止监视,我当时也同意了。现在, 我知道我们把事情搞砸了。你满意了吧?” 博斯没有回答。他知道鲁尔克当时决定停止监视是对的。在警察这个行当, 事后看情况是最清楚的。他换了个话题。 “为什么要偷那家银行?这个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要选西部国家银行, 而不是富国银行,或者是贝弗利山的银行保险库?况且,贝弗利山那些银行里的 钱很可能还更多。你说过,那些地下管道能通到任何地方。” “确实如此。这个问题我也想不通。也许他们选市中心的银行考虑的是时间 问题。他们需要整整三天时间来钻寄存柜,而市区银行星期六是不开门的。也许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梅多斯和他的同伙才知道。我们到这地方来找什么人?你的 案件报告里可没提到什么证人。这人能证明什么?” 他们已经到了中国剧院南边的一带。街道两旁有很多破败不堪的汽车旅馆, 估计它们刚一盖好的时候就是这副萧条景象。博斯指了指其中一家叫做蓝色城堡 的旅馆,让威什把车停过去。蓝色城堡看上去也是一派凄凉,和其它的旅馆没什 么两样。混凝土结构,五十年代早期的设计。刷成淡蓝色的外墙上夹杂着深蓝色 的条纹,不过涂料都已经开始起皮了。房子是两层的庭院式建筑,几乎每扇开着 的窗户外面都晾着毛巾和衣服。这种房子的外观已经够难看了,但博斯知道房子 里面还会更加丑陋。经常会有十来个离家出走的孩子挤在一间屋子里,只有最壮 的才能睡床,其他人只好躺在地板上或浴缸里。好莱坞大街附近的很多街区都有 这样的汽车旅馆。很早以前就有了,以后也会继续存在下去。 他俩坐在调查局的车里看着这家旅馆。博斯跟威什说了自己在水库管壁上发 现的线索——只喷了一半的涂鸦画,还有那个匿名的911 报警电话。他说他觉得 报警的孩子就是喷画的人。爱德华? 尼斯,绰号“鲨鱼”。 “这些孩子大多是离家出走的,他们会聚成一个小团伙。”下车的时候博斯 对她说,“并不是什么帮派。他们不想争地盘,只不过聚在一起免得受别人欺负, 如果有事情就一起干。根据CRASH 系统的档案记录,最近几个月‘鲨鱼’那帮人 一直呆在蓝色城堡。” 就在博斯关车门的时候,他注意到半条街外有一辆车靠到了路边。他飞快地 扫了一眼,但认不出那辆车是谁的。他好像能看到车里坐着两个人,但距离实在 太远,他并不能确定,也看不出是不是刘易斯和克拉克。他上了条石铺成的人行 道,朝旅馆挂着霓虹灯招牌的门厅走去。 到了登记处,博斯看到一个老头坐在窗户后面,窗根下有一个可以推进推出 的托盘。老头正在看当天的圣阿尼塔促销专刊。直到博斯和威什走到窗前,他才 抬起眼睛。 “你们好啊,警官。有什么可以帮忙?” 他是个饱经风霜的老人,一双眼睛几乎已经对所有事物失去了兴趣,除非面 前有个两三岁的孩子。他不用等警察亮出徽章就能把他们认出来。他也会告诉警 察想知道的事情,而不会口罗嗦个没完。“有个叫‘鲨鱼’的孩子,”博斯说, “他住哪间?” “七号,不过他这会儿不在。我觉得是。他在的时候一般会把摩托车停到门 厅那边。这会儿门厅里没有车。他应该是出去了。很可能。” “很可能。七号还有其他人在吗?” “当然。总有人在里面。” “一楼?” “对。” “有后门或者是窗户吗?” “都有。后边是推拉门。换起来很贵的。” 老头把手伸向钥匙架,从标着7 号的挂钩上取下了钥匙。他把钥匙放进窗子 底下的托盘,然后把盘子推给了窗外的博斯。 皮尔斯? 刘易斯探员从皮夹子里摸出一张自动取款机的收条,拿它剔起了牙 齿。他早饭时吃了香肠,这会儿感觉嘴里的什么地方还留着一丝肉末。他用那张 硬纸片在牙齿缝里捅来捅去,直到感觉弄干净了为止。他“吧唧”一声咂了咂嘴, 好像觉得不太满意。 “怎么了?”唐? 克拉克探员问道。他知道自己的搭档有各种各样的小动作。 剔牙、咂嘴唇,这表示他有烦心事。 刘易斯把纸片从车窗往外一弹,说:“没什么,我觉得他好像认出我们来了。 刚才他俩下车的时候,他往我们这边瞟了那么一眼。他动作很快,不过我觉 得他是认出来了。“ “他肯定没认出来。他要是发现了咱俩,肯定就会冲过来大吵大闹一番。这 些人经常这么干。故意闹出点事情,然后就去告我们。他真要发现了我们,这会 儿早就把警员权利保护协会招来了。我跟你说,干警察的往往到最后才发现有人 盯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