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警官先生办公室的门几乎总是敞开的,亚当斯伯格从来都不需要为避开别人的 视线而把自己孤立起来。这样的话,当格拉尔可以很方便地来来回回送文件,通知 点事情,或者是坐下来聊一会儿天。但是,自从克雷芒斯逃跑以后,亚当斯伯格变 得越来越不愿意接待当格拉尔了,他连眼睛都不抬一下,一直沉浸在书中。这种不 在意,不管亚当斯伯格是不是有意识这么做的,总是很伤人。 因为,过去亚当斯伯格总是很认真地对待来访者。为什么会变呢? 还有,他读 书的姿势也很奇怪,通常是站着,两臂紧紧抱在胸前,眼睛望着平摊在桌子上的笔 记。他的这种姿势可以保持几个小时。当格拉尔不禁在想,警官先生是怎么坚持住 的,因为他自己总感觉身体疲劳,两腿也越来越沉重。 这时,亚当斯伯格站着,看着办公桌上一本小小的笔记本,但是本子上却没有 记录什么东西。 “已经十六天了。”当格拉尔说着,坐了下去。 “是的。”亚当斯伯格说。 这时,他的眼神离开了笔记本,转向了当格拉尔。但是,的的确确,那本小小 的笔记本上没有一个字。 “有点不正常。”当格拉尔继续说,“我们会把她抓到的。她肯定要走动,要 吃饭,要喝水,要找个睡觉的地方;而且,她的肖像出现在了所有的报纸上;她是 逃不出我们的调查的,更何况她的体态特征又那么明显。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她 的确逃走了。” “是的。”亚当斯伯格说,“她逃走了。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我本来不该这么说的,”当格拉尔说,“我是想说,我们费了这么多的时间 和精力,却没能抓住她。她显然是个非常谨慎的老太太。在纽利,并没有多少人认 识她。邻居们是怎么说她的呢? 说她不会影响到别人,说她很独立,虽然不漂亮, 却总喜欢戴着一顶贝雷帽,而且对小广告有一种疯狂的迷恋。 别的就没有什么了。她在那里住了将近二十年,却没有人知道她在别处是否有 个朋友,没有人知道她有什么缺点,也没有人记得清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好像她从来都没有出去度过假。有一些人,就像她那样,一辈子安安静静地走 过,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因此,她能去杀人,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这只 是一个时间问题,我们终有一天会找到她的。” “不,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应该怎么理解呢? ” “我也想知道。” 当格拉尔感到很失望,就动了动上半身、屁股和腿,三个动作才让他站了起来,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您想知道的东西,我也想知道。”他说。 “还有件事,当格拉尔,实验室的人可以拿走那本时尚杂志了,我已经看完了。” “看完什么了? ” 当格拉尔想赶快回到办公室,因为他担心这样的谈话没有任何作用,他也怀疑 亚当斯伯格头脑里的那些假想是否有实际意义,那些奇怪的想法似乎是亚当斯伯格 无法控制的。 亚当斯伯格继续地盯着小笔记本看。 “那本时尚杂志,”他说,“上面有一篇德尔菲娜·威托埃勒的署名文章。 德尔菲娜·威托埃勒是德尔菲娜·勒·内尔默特结婚以前的名字。报社的女编 辑告诉我,她定期和报社合作,几乎每个月都要投稿,一般是关于流行时尚和潮流 趋势的文章,比如她对长裙和长筒袜的迷恋,等等。” “您对这个感兴趣? ” “非常感兴趣。我把整本书读完了,费了我不少的时间呢。还有,烂苹果的味 道,我也开始逐渐明白一些了。” 当格拉尔点了点头。 “那么,烂苹果的味道,是怎么回事呢? ”他问,“勒·内尔默特因为害怕而 流了汗,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去指责他。您为什么还在想着这个呢? 真是见鬼了! ” “一切残忍的细节我都不会放过。您可能过分听信玛蒂尔德,现在开始为画圆 圈的人辩解了。” “我可没有这么做,我只是关心该如何抓到克雷芒斯,所以我就放过他了。” “我也是,我关心的也是克雷芒斯,而且只有克雷芒斯。但是,这一切都不能 改变勒·内尔默特的卑鄙行为。” “警官先生,对付那么多可怜的人的办法就是要有足够多的鄙视。这句话可不 是我说的。” “是谁说的? ” “夏多布里昂。” 当格拉尔话头一转,“还有,他究竟对您做了什么? 很明显,做了坏事。 但是,都过去了。说句实话,警官先生,画圆圈的人值得您生出那么多的仇恨 吗? 说到底,他可是位伟大的历史学家呢! ” “是的。” “我放弃了,”当格拉尔说着,又坐了下去,“每个人都有自己想不开的地方。 我,我的脑袋里想的全是克雷芒斯。我必须要找到她。不管她藏在哪个角落,我都 要把她找出来。这样做才是必须的,才是符合逻辑的。,,“但是,”亚当斯伯格 微笑着说,“一个愚蠢的逻辑是思想脆弱的表现。这句话也不是我说的。” “是谁说的呢? ” “这正是我与您的不同:我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但是,我非常喜欢这句话,因 为它可以安慰我,您明白吗? 我是不太懂逻辑的。我需要散散步,当格拉尔,这才 是我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