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关长青见状笑笑,指着柜台上的电话机说:“你就在电话里,连着拨这一串数 字,说呼后面的号码,完了,你别走开,就在这儿等电话响,那肯定是我打来的。” “我这儿有手机。”关长青拍拍口袋里说,“平时不开,你呼我,我会马上给 你回电话。” 秦红妹羡慕地点点头,垂下头笑着问:“可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咧!” “噢!我忘了。”关长青要过她手里的纸,“我叫关长青。” 如果秦红妹后来没什么事,她与这个叫关长青的“好人”,也就擦肩而过了。 但偏偏不巧或者说凑巧的是,第二天吃过饭她退了房,提着提包准备去学校找 妹妹,在路边等公共汽车的时候,裤兜里的500多块钱被小偷掏了。这是她进城 所带的全部的现金,连坐公共汽车的钱都没有了,所以,她也没有办法找她妹妹。 秦红妹无计可施,返回旅馆,坐在接待室里伤心地落泪。 服务员问她怎么了。 她说了,服务员唏嘘一阵,安慰她一番,突然说:“昨晚来送你住宿的,不是 你男朋友吗?他走时不是说有事让你呼他?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不赶快呼他!” 说实话,在路边等公共汽车时发现钱被偷,没钱坐车去找妹妹时,秦红妹就想 起了关长青给他留下的这个呼机号。但是,素昧平生,人家帮自己找旅馆,用车把 自己送来还没要钱,尤其是盯在这儿为自己登记住宿,生生省下了25元钱,已经 够麻烦人家的了,虽说是老乡,但是,是老乡怎么了?村里多年的邻居还因鸡叼了 几嘴米羊啃了几嘴草吵架呢!关长青是个好人,不能再麻烦人家了。再说,一认识 就找人家说钱的事,不免让人家太小看了,说不定,人家还以为自己是个女骗子呢! 可是,现在自己身上分文没有,除了妹妹,谁都不认识,该怎么办呢? 秦红妹想了又想,还是想到了关长青。她觉得,他开着出租车,可以求他先把 自己送到财贸学校,见到妹妹后,再给他坐车的钱…… 对,这是个好办法,眼下,也只有这么做了。 秦红妹在服务员的指点下,第一次打了传呼。 不一会儿,电话铃响了。 服务员示意她接。 果然是关长青来的电话,他问什么事。她没说那么多,只说如果你有时间,就 麻烦你来一下,见面再细说。关长青说他正在街上跑车,离这儿不远,一会儿就到, 让她等着。 关长青来了,见秦红妹拎着提包在接待室里坐着,一脸凄楚,眼圈儿红红的, 像是刚哭过,就很紧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接待室里有人,秦红妹示意他出来说话。 关长青还是挺紧张,也有点着急:“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秦红妹将钱被偷的事粗略讲了一遍,之后说让他送自己一趟,车钱叫她妹妹付, 并再三强调:“关大哥,真是不好意思,到财贸学校后,我肯定叫我妹妹多付给你 车钱。” 关长青出口长气,拿手刮刮脸上的汗,笑笑说:“你真是的,吓我一跳,我还 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原来如此,别说了,上车吧。” 路上,关长青问:“除了你妹妹,在市里你还认识谁?” 秦红妹说:“没有了。”她顿了顿之后又说:“在县里上高中时,有几个同学, 后来听说都来市里了,但好几年了,从没有见过,不知道都干什么。” “你来看你妹妹?” “不是,是顺便看看。” “来打工?” “唉,关大哥,你一提打工,我倒想问问,像我这样的,在城里好找事做吗?” 关长青乜斜她一眼:“下岗的一大片,城市还净闲人,抢钱一样抢事做,哪有 事等你。再说,我看你长得这么娇气,打工怕是也吃不了苦。” “谁说我吃不了苦,我可什么都能干,都愿意干!” 车到了学校门口。 秦红妹边下车边说:“麻烦你稍等一会儿,我去找我妹妹拿钱。” 关长青也下了车,从身上掏出几张钞票,走过来拉开秦红妹的提包拉链,把钱 塞进去又拉上,很坚决地说:“这是300元,算是我借给你的,等你有了,打我 传呼,连车钱一块给。丢钱的事,最好别跟你妹妹说,说了她也不能替你找回来, 你也别老想着这个事了,没用,只会落个不高兴。你妹妹一个学生,上学花钱挺多, 都是靠家给,怎么会有钱?好了,你什么也不要说,我也不等了,得赶紧去跑活。 就这样,再见!“ “这……”秦红妹愣怔在地上,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鼻子一酸,眼眶里热辣辣 的。 这时,关长青走到车门处,又突然转了回来,看看秦红妹,垂下头说:“还有 件事,我得提醒你一下。” “你说,你说,关大哥,钱我一定还你!” “咱先不提钱的事。我想说的是……”关长青似乎在寻找用什么语言来表达, “城里头吧,比较乱。你从农村来,心眼儿实,又不懂城里乱七八糟的事,干什么 都要小心,注意安全,学会保护自己。我这意思,不只是说你被小偷偷了钱。你想 打工,但不要上了坏人的当。你年轻,长得……也……也不错,现在城里有很多那 种小姐,也叫打工,好多都是外地的,农村来的。这种钱好挣,但不干净。我的意 思,是提醒你,找工作要明白干什么,别什么钱都挣。我这话可能是多余的,但因 为刚才在车上听你那么说,我就突然产生了一些想法,很愿意对你说一说……” 秦红妹使劲点点头:“我一定记着你的话,一定!” 关长青头也不回上了车。 眼泪要掉下来了,秦红妹掩饰般扭过脸,用手摸一把眼睛,再看关长青,那辆 黄色“面的”已转向,之后迅速地融进了车水马龙的行车道…… 秦红妹第二次传呼关长青并见到了他,是一个星期以后。 那是秦红妹进城以后最沮丧最慵懒最不知所措的时刻。妹妹秦蓝妹借了同学的 一些钱,帮秦红妹在学校附近的市郊租了一间民房,将她安置下来后,别的事,就 顾不上管她了,尽管妹妹也很同情她奇特悲惨的遭遇,但秦蓝妹要毕业考试了,紧 张得很。因此,当妹妹秦蓝妹跟她到“晨光宾馆”查找“那个男人”一无所获之后, 她就又懵懵懂懂地不知道往后该怎么办了? 来这里干什么?每天坐吃山空,关长青给的还有妹妹租房后剩下的钱,也快花 光了,下面怎么办?3岁的儿子在家里行吗? 一想起孩子,一想起不是张小可而是还不知是哪个男人的“野种”,秦红妹不 由肝肠寸断,真恨不得一把掐死他…… 但想到最后,秦红妹还是打算回去。 她给关长青打了传呼,是想最后见他一面,当面说说钱的事,如果一声不吭走 了,人家准会在背后骂自己是女骗子! 这是一个中午,按电话里约定的地点,秦红妹在学校西边路北的一个加油站等 关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