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命 洛婉守在上官流云的房门口,李大路在沙发边上坐着,上官流云拿到小暮的 骨灰后,就一直不肯出自己的卧室。任她说破了嘴皮,李大路用尽了激将法,上 官流云还是不肯出来,这样下去,上官流云非倒下不可。 洛婉知道他不好受,从来没有受过挫折,却在最短的时间内失去自己最爱的 两个亲人,而且还有一个眼睁睁地在自己面前坠楼而死,他受的打击太大了。 洛婉站起来与李大路面对面地坐着,两个人像是在等什么人一样地看着大门, 上官流云家的客厅真是奢华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如果洛婉在不知道真相的时候 来到这个家族,站在这个大堂里,不知道会羡慕成什么样子,但现在,洛婉却知 道,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都不能单单只看表面。 没有什么人的心里没有伤口,没有什么人的幸福背后没有阴影,没有多少人 的笑容里没有一丝苦涩,我们能看得到别人的快乐,却看不到快乐另一面的悲伤。 有脚步声从前院里传来,洛婉站起来,却看到了沈玑,她现在天天都来这个 家,脸上挂满了对上官流云的关怀。 洛婉不愿意看到她,一看到她,就会想到那个展开翅膀的男子,在黑暗里坠 入流星雨中。沈玑进来后,洛婉扭过去头去。 沈玑却以为洛婉在看不起她,沈玑咬了咬下唇,她实在想不到为什么自己的 命会这么的苦,好不容易勾引上一个上官家二少,却又是一个变态,但她不会忘 记上官流云把自己抱起来的那一刹,那个男人的稳重和好闻的气味,几乎让她沉 醉。 她恶狠狠地看着洛婉的脖子,恨不能扯断它,如果没有这个女人,自己的大 好前途也许就在手中,如果没有这个女人,自己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遭到羞辱, 为什么这个女人出现在哪里,自己就没有好日子过! 她来到上官流云的房边,轻轻地敲门,很风情万种地喊着:“流云,快出来 吧!我都担心死了。” 门边传来“砰”的一声,然后是玻璃破碎的声音,一定是上官流云对她摔了 花瓶,她飞速地扭头,盯着低着头的洛婉,看不到洛婉的表情,但那个女人一定 在嘲笑自己吧! 沈玑的愤怒已经摧毁了理性,她本来拥有一切,却被这个女人一点点地抢走, 抢得干干净净,最可恨的就是这个女人的脸上,总是挂着一种淡淡的东西,平静, 不屑,看破一切。 她的高跟鞋踏到大理石板上,很响,沈玑走得很快,洛婉与李大路相视苦笑, 这两个人都不知道拿这个任性的像大小姐一样的沈玑怎么办。 不一会儿,有车停在了车房前,听到几个脚步细细地踩石子路要进来,洛婉 与李大路抢先迎在门边。 只见一个小女孩先进了来,打量了这两个人一眼,然后说一声:“你们真烦, 老是找我爷爷,难道不知道爷爷年纪大了,根本就不适合走这么远吗?” “对不起,下次再也不会了。”洛婉和李大路在这个七八岁的小孩子面前却 一点脾气也没有,而且还真诚地道歉。 “稚子,不可以乱说话,怎么教了你这么久,都教不会你去珍惜每一天发生 的事情都是和你缘分的轮回呢?” 善清爷爷从门外走进来,看着站在门边的洛婉和李大路,然后说:“上官流 云在哪里?我刚刚在车上都听管家说了,唉,这事我也早就料到,我这次来是接 小暮的骨灰去我那,把他和他奶奶的放在一起,也能有个伴儿。” “爷爷,你是怎么知道的?奶奶又是怎么死的?” “唉,我早就提醒过上官清,说她家里血灾过大,如果再这样下去,将有人 要万劫不复,上官清年轻的时候,也曾经遇到过我师傅,学过一两招看术,知道 看家宅气象,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才下了牺牲自己的承诺,要渡那些被小暮给杀 掉的女娃儿的灵魂。”善清爷爷摇着头说。 “奶奶是自杀死的?”洛婉惊问道。 “当然不是,只不过是用折寿的方法来求得上天的怜悯,减轻小暮的罪过, 承担了这个上官家族的一些怨气而已。” 洛婉呆住了,一个家族里,如果有这样一位勇于惜牺牲自己都要保全孩子的 长者,这个家怎会不发达? 善清爷爷望着她的脸说:“你不必担心,我定会劝回上官流云不要辜负奶奶 的一番心意。” “好好。”洛婉第一次露出了宽心的笑容,她让管家去请这个老神仙进城, 就是为了让善清爷爷帮小暮超渡一下,她也知道,只有他可以劝到上官流云,让 他走出阴影。 善清爷爷走到紧闭的房门前,轻声说道:“缘起缘灭,因果轮回,流云,这 样的爱恨纠缠你要执著到什么时候?把小暮放下吧!让他可以不留恋你,去找一 户好人家投了,你现在的恋,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执著,有了执著,他就放不下。” 半天,门缓缓打开了,上官流云走了出来,怀里紧紧地抱着小暮那白玉制的 骨灰盒,抵在胸口,他的脸上没有泪,但眼神是空洞的,心里像被什么给挖走了 一块,从此后,他就是完完全全只有一个人了,也没有亲人可以分享他的喜怒哀 乐,就算再幸福,也没有人欢呼。 他把骨灰盒慢慢地交到善清爷爷手中,手指却握得紧紧地,看着善清爷爷那 安详平静、超透万物的眼神,他的手还是一点点地移开了骨灰盒。 终于还是交了出去,他感觉自己身体的某一个部分被抽空了。 善清爷爷并没有多看他,只是转身就走,走过洛婉的身边,站了久久,还是 回过头来,命洛婉道:“拿出右手来。” 洛婉呆呆地把手伸出去,只见那个善清爷爷从怀里掏出一根很旧的红绳,要 给洛婉系上,小女孩见状大惊,阻止道:“爷爷,这是续命绳,这是留给你最后 的时候再用的,你怎么能给别人,你找了这么多年,才找到这么一根。” “续命绳!”洛婉大惊,手一缩,“爷爷,我承担不起这么大的礼。” “哈哈,我已经一把老骨头了,多活几天少活几天又怎么样呢?但你没有注 意吗?你的绿门之约已经快到期了,如果没有续命绳,你很快就会死了,你为什 么不告诉这两个男人,他们为什么都不保护你?”善清爷爷质问道。 “什么? ”两个男人大吃一惊地望着洛婉,一直都听到寻找绿门,却不知道 到底只有几天就到期,而且也不知道到期后,洛婉会死。 为什么这个女子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关怀着别人,寻找好友的尸体,为了小暮 差点死去,为了关怀上官流云在他难过的时候不离不弃,却独独没有去寻找自己 的生机?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上官流云的眼睛都红了。 善清爷爷把续命绳给系上,然后说:“可惜我只找到了这一根续命绳,如果 可以找到另一根续命绳,把左手也绑上,你就有机会撑到找到绿门的时候了。” “那怎么办?”李大路问。 “你以为续命绳是那么好找的吗?”小女孩责问道,这已经是爷爷最好的宝 贝了,本来是用来续爷爷的命的。 “没关系。”洛婉摸着那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红绳,有一点旧,但那种红 却很舒服,她抬起头笑道:“真的没有关系。” 是的,没有关系,不管怎样,她已经来过了,也感受到爱了,发生了这么多 事情,她已经真正地感觉到生命不在于长短,而在于是不是认真地活过了。 善清爷爷往外走,边走边说:“你既然和续命绳如此有缘,好好想想,你生 命里有没有出现过让你恋恋不舍的红绳,有没有一根红绳能牵动你所有的回忆, 有没有一根红绳能让你感觉到温暖,那根绳说不定就是你的续命绳。” 洛婉的回忆一下子就到了童年。 年幼的她跑到母亲面前:“妈妈,我也要项链,隔壁的兰兰都有了。” 母亲从忙碌的厨房里抬起头来,摸了摸她的头顶说:“可是,妈妈没有啊!” 她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儿时的她认为那是一件天塌了的大事,没有项链就没 有了和小伙伴在一起玩的机会了。 母亲看着她的眼泪,忽然解开头发,一根长长的红绳到了手中,母亲在红绳 上系了一个耳坠,很简单地戴在了洛婉的脖子上,那根红绳就是母亲给她最好的 爱。 那根项链最后去哪里了?找到红绳也许能找到希望,一线生机冒了出来。 眼看着善清爷爷出了门,两个男人围上来问:“你有没有感觉到温暖的红绳?” “有是有,可是,应该是放在家乡没有带出来,都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也不 知道放在哪里了。”洛婉想了想回答。 听到这句话,上官流云回过头对着管家吩咐:“快去把直升机给开来。” 洛婉回过头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上官流云拉起她就往外走,李大路还在那里 怔呆呆的,上官流云叫道:“还等什么,现在就去洛婉家乡,把那要命的玩意儿 给取回来。” 三人一出门,只见门口正站着一个女子,是沈玑,看到上官流云出来,脸上 堆满了笑想迎上来,但是看到上官流云那么急地往后面草坪走去,就一边走一边 问:“这是去哪里?” “去洛婉的家乡。”李大路没好气地回答。 “我也要去!”沈玑跟在后面说。 “你去做什么?你能帮什么忙?”上官流云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说道。 沈玑的眼里含着泪,楚楚可怜地望着这三个人说:“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很害 怕,我要跟你们走。” 洛婉心一软,拉着她的手说:“走吧!反正多一个人找东西也好。”后面那 句话是说给上官流云听的,上官流云冷哼了一声,什么也不说就走了。 直升飞机很快就来了,巨大的气流把树叶都吹得向后倒,四个人坐了进去, 洛婉是第一次坐直升机,感觉很新奇。 “现在往哪里开?”飞机驾驶员问。 洛婉吐了一个不出名的地名,连飞机驾驶员都怔住了,但很快恢复正常,拿 起话筒开始和别人对话,问明地方,直升机终于升上了天空。 这是一场和时间赛跑的游戏,如果洛婉输了,那么付出的代价将是生命。 直升机飞了几个小时才到洛婉的家乡,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镇。那是一个非常 古老的小镇,直升机停在一所小学的操场上,四人一下来,洛婉就往家里跑,来 不及去回答那里乡亲好奇的问话了。 家早就搬空了,妈妈死去,爸爸已经离开家很久了,而自己也早就独立地去 外地求学,也很少回来,虽然房子还在那里,可是,推开门,灰尘都呛面而来。 洛婉指着阴暗处那一排抽屉说:“很可能在那里,是一根红色绳子,上面系 着一个很普通的耳坠,做成项链样,因为不值钱,一定不会有人拿的。我去阁楼 上的旧箱子里翻一翻。” 洛婉搬来梯子往阁楼上爬,而上官流云和沈玑就打开抽屉开始翻。 沈玑的眼前一亮,一根红绳闯入眼帘,上面分明坠着耳坠,正想伸手去拿, 楼上李大路的喊声传来:“洛婉,洛婉,你怎么了。” 上官流云忙往梯上走,而沈玑就趁机把红绳握在手里,收进了随身的小包。 洛婉一上到阁楼上,到处都是灰尘,铺天盖地地对她扑来,她一阵头晕,捂 住嘴。 她去搬自己家的箱子,一个个地打开,衣服都丢到积着厚尘的地板上,更是 腾起一阵烟雾。 她翻着,丢着,什么也没有,都是一些旧衣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 转身离开,忽然发现阁楼边有一张小床,那小床下忽然响动一声。 是什么?难道是耗子,很久没有回来,这屋也破败了。 她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去,忽然发现,有一双手往外一伸,五指尖尖,而那双 手却绝不是活人的手,因为上面布满了尸斑。 她往后一退,跌倒在床下,那双手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咬了咬牙,这到底是谁,有什么要告诉自己的吗?到这个时候,洛婉什么 也顾不上了,她站起来走到床前,忽然一把揭开了床,床下哪里有什么人,只有 一个小木箱在那里放着,看得出真的年代久远。 她打开来看,只见一些很古老的用品,梳妆镜啊,胭脂啊,结硬的水粉啊, 一块手帕,一个木梳。 什么也没有,她翻了翻,看得出这是一个女子的用品箱,但这又有什么可奇 怪的,那个手提示自己什么呢? 洛婉手指忽然被扎了一下,痛得缩回来,低头一看,是一根绣花针,后面还 是有一根长线,线是红色的,那种红,洛婉也是那样的熟悉。 这个针是否是绣那个红色绣花鞋的针?她开始拼命地翻箱子,想找到那双自 己想要的红色绣花鞋,每次自己遇险前总能看到那双鞋,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秘 密。 正在翻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人站着,猛地一回头,什么也没有, 左右看了看,还是什么也没有。 也许真是疑神疑鬼,她不敢多想,放下东西就往外走,关箱子的时候怔了一 下,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她双手颤抖地拿着镜子,慢慢地往自己的脸上照去。 那镜子中是自己惊恐万分的脸,镜子往下移,移到自己修长的脖子,移到自 己的肩上,只见左肩上踩着一只鞋,镜子再往后移,右肩果然也有一只鞋,只不 过,这次鞋上真的站着人。 刚刚自己四处看了背后和两侧,可是,原来鬼是立在自己肩上的。 她不敢往上看,只见那个鬼踩着自己的两肩,立得稳稳的,而这次自己终于 能看清绣花鞋了,鞋帮上还有两个小字。 “殊儿。” 她念了一句,忽然嘴里喷出一大口血来,胸口一痛,整个人都倒在地上,感 觉头昏眼花,一种生命流失的感觉很强烈地袭击着她,她扭过头去,看着青石路 铺的街道,忽然那街道入眼处所有的门窗都是绿色的,一扇扇全都是碧绿的门。 李大路和上官流云听到楼上的地板的重响,心道不好,都上了楼,只见洛婉 倒在地下。好不容易两人把她扶起来,放在床上,这个时候洛婉已经是半昏迷了。 李大路看着洛婉的气息渐弱,知道她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回头望了上官流云 一眼,两人一看就心里明白,开始叫乡亲进来,上官流云大把大把地给钱,让这 些乡亲挖地三尺地找,而沈玑也在里面忙个不停,只有李大路与上官流云守在洛 婉身边。 时间已经到了,如果不是有善清爷爷送的续命绳,洛婉现在已经撑不下去了, 但是,她还是在强撑着,不到最后一刻,她绝对不会放弃。 洛婉已经陷入了半昏迷,在床上不停地喊渴,所有的水喝下都没有用。李大 路看到洛婉这个样子,想到刚刚善清爷爷走的时候轻轻说的那一段话:“天目者 的血是最珍贵的,虽然不能破绿门,但至少可以撑一段时间,你好自为之,如果 强撑不下,不要勉强。” 李大路忽然举起手腕放在嘴边,狠命一咬,血如小溪一样奔流而下,他把流 血的伤口放在洛婉的唇边,血一入口,洛婉那苍白到透明的脸上又多了一丝血色。 上官流云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血红着眼回过头来说:“给我找,找到了要什 么我都可以给。” 他蹲下来,握着洛婉的手,忽然很脆弱地对已经昏迷的洛婉说:“求求你, 不要死,不要再抛弃我了。” 沈玑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心里腾起的怒火足已毁灭一切,她捡了一个打火 机,跑到外面,她要亲手烧掉这根红线,虽然她不知道红线有什么用,但她却很 明白,没有这根红线,洛婉必死无疑。 小镇里的人都聚集在了洛婉的家里,挖空心思地在找那根红绳,有很多红色 的线都被找出来,红毛线,红布条,就是没有那个带着耳坠的红绳。 上官流云心急如焚,在洛婉和李大路边上转来转去,一边喊别人叫医生,一 边喊着给李大路输血,所有人都随着他的指挥,六神无主地跑来跑去,整个小镇 都像是疯了。 沈玑冷笑着退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里,这是洛婉家的后院,有一棵槐树立在一 边,她跑到树后面,确定没有人可以看到自己后,从袋里摸出那根红绳,另一只 手拿着一个打火机。 她心里默默地说了几句:“洛婉啊,洛婉,你不要怪我,这都是你的命,我 并没有亲手杀你,你自己不走运罢了。” 她这样想,心里就平衡多了,右手很坚定地点燃火焰,那蓝色的火苗一下子 蹿得老高,一次性的打火机好像还很新,她狞笑着,把火苗往红绳上凑。 那红绳一遇到火,就往上面缩起,很快外面都有一点焦了,只要再过一秒, 这红绳就达到了着火点,会化为灰烬。 同时,屋内传来了洛婉尖利的大叫,她在昏迷中忽然痛苦地抽动着,整个人 都缩成了一团,牙关紧咬,已经脸色苍白的李大路一看这种情况,发疯样地按着 她不停抽动的身子,对上官流云说:“扳开她的嘴,不然会咬断舌头,会死的。” 上官流云紧紧地按住她的头,感觉洛婉像是要着火似的,握着洛婉的手,入 手处的佛珠居然烫得让人受不了,像已经烧红了。 沈玑看着红绳只是焦,却总是也着不了火,像是烧在玻璃上一样,非常奇怪, 她使劲地凑上去烧那根绳子,终于,她感觉到绳子一震,像是有什么断掉了。 上官流云和李大路都呆呆地看着洛婉的手忽然一松,人平静下来,那痛苦似 乎已经过去,而代替的却是永远的沉睡。 洛婉的手打在床沿上,滚烫的佛珠的线断了,四处飞溅,这个佛珠已经尽力 在承担洛婉的痛苦,现在终于也已经断开来了。 洛婉陷入了真正的昏迷,任谁都看得出,她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撑不了多久 了。 李大路把血手往上凑,她已经不知道吸了,李大路一次又一次地凑上去,但 那血沿着洛婉的唇角慢慢地溢出,她喝不进去了。 上官流云拍打着她的脸,心一寸寸地沉下去,这个时候谁还记得谁爱谁,只 要能活过来就已经很好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啊!刚刚还在和自己说话、走路, 忽然一下就倒下了, 马上就要在自己面前死去,那样的感觉真是如此地让人无法 接受。 上官流云的头嗡嗡作响,他跪下去捡那些佛珠,奶奶的心爱之物,他知道是 奶奶年轻时候的陪嫁品。 那佛珠越来越热,热得根本无法拿起来,上官流云不知所措,他没有任何办 法了。 树后的沈玑正兴奋地烧着红绳,可是火苗晃了几下就灭了下去,身陷黑暗, 她一边怪着小镇这个破地方,一边再打着打火机,但火苗好好地又忽然灭了,像 是让人吹了一口气吹灭了。 沈玑感觉怪怪的,脖子的侧面也有一点阴冷,像是有人在慢慢地吹气,她顾 不得许多,再次按燃了打火机。 那一点火一下子划亮了周围的一团黑暗,在火光闪闪中,她发现自己手中拿 的红绳上多出了一根长长的青丝。 红绳上怎么会有头发呢?她的手抖了,这绝不是自己的头发,因为自己染的 是酒红色的,这根头发很柔,一看就不是自己的。 她心里开始发慌,不敢再打火,只好用牙去咬那根绳子,入嘴处柔软,像是 唇吻上了什么东西一样。 那种感觉,冷冷的,滑滑的,像是人皮。 难道有人在自己左右?她按下打火机,面前的景色让她呆呆地站着不动,自 己手里拿着的红绳上,还提着一个人头,那是一个美丽的女子的头,但眼睛却呆 呆地望着自己,嘴角流着鲜血,而修长的颈部,还有一个红红的咬痕。 刚刚自己咬的,并不是红绳,而是这个女人的断颈,沈玑额头上的汗大滴地 滑落,那个人头缓缓开口说:“你为什么烧我的绳?” “啊!”一声尖叫,沈玑转身就跑。 沈玑尖叫着往回跑,屋里所有的人都停住了动作呆呆地看着她,她看到别人 都看着她的手,她的手里还拿着那根红绳。 上官流云的脸冷若冰霜,一把夺过那绳子,沈玑立刻说道:“这是我刚刚在 屋外的小石板下发现的,太高兴了。” 可是,她的脸任谁看都看不出是高兴,那笑太过牵强,但上官流云已经不想 再去理会她了,他转过去,李大路的嘴唇已经发白,再任伤口流血不止就危险了。 那红绳一放到洛婉的手中,洛婉的眼睛就睁开了一下,恢复了一线生机,只 不过头一歪,又沉沉睡去,而李大路也是一头栽倒,上官流云还是在那里吼叫, 现场乱成一团——抬李大路去止血的,把东西搬回原位的,做饭菜的…… 而沈玑呆呆地立在那里,像是被别人给敲傻了头,她的心里又怕又恨,但是 洛婉的命是保住了。 夜沉沉而静,洛婉从昏睡中慢慢醒来,自己并不知道是被人从鬼门关上给硬 生生地拉回来的,只是感觉头重脚轻,看着不远处已经卧在椅子上累得不成人形 的上官流云那张熟睡的脸,脑子里似乎又听到了上官流云的声音:“快点,快点 找。” 在昏迷间,那个声音一直都在喊自己不要真正地睡去,她好不容易支撑着自 己坐了起来,手伸向那个水杯,不忍心叫醒别人,自己刚刚的昏倒一定给大家带 来了很多的麻烦。 她很费力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到自己的另一只手,那根熟悉的红绳正系在手 腕上,她记得自己像是已经落入了深渊中,忽然手中一紧,就被一种力量给拉了 回来,而当时手腕的力量就是来自这根红绳。 但她的身子还是非常地虚弱,完全没有办法自我控制,手是发着抖的,口干 舌燥的她,只得一点点地移动着身子。 窗外不远处,站着沈玑,她一直都没有睡意,刚刚的惊吓让她回不过神来, 她说服不了上官流云去睡觉,只有恨恨地站在窗前望着洛婉,看着洛婉拿不到水 杯,鼻子里冷哼一声,就甩手而去,自己去找地方休息了。 洛婉还在努力,忽然水杯边出现了一只手,那只手,是那样的熟悉和温柔, 洛婉眼前一花,似乎看到已经死去的母亲拿着水杯向自己走来,而自己却一下子 回到了童年,生病倒在床上,母亲拿着化好的白糖水,温柔地从床那边走过来。 她呆望着母亲,嘴里念道:“妈妈,妈妈。”心里有一千个疑问,不知道母 亲这一刹是人是鬼,自己是陷入了回忆,还是坠入了幻境。 母亲端着水杯过来,样子一点也没有变,她想伸出手,去摸摸母亲,却没有 一点力气,母亲的脖子上似乎挂着自己要找的红绳。 洛婉抬起头,看着妈妈,轻轻地问道:“妈,一直都是你在守护着红绳吧!” 母亲却总是微笑不语,端着水杯坐在自己的床前,小时候洛婉一生病,母亲 就是这样端水坐着,虽然不能代替洛婉的病痛,但也愿意陪着自己的女儿,给她 讲故事,唱歌。 果然,母亲开口唱歌,母亲未出嫁时,曾经跟着村里的戏班子学过几句,后 来随着电影、电视、娱乐的发达,戏班子早就已经解散,但母亲的嗓子非常甜美, 一唱歌就能带给人平静的心情。 这歌听了很多次了,是母亲最爱唱的,那歌词却一句句地敲打着洛婉的心: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洛婉心底涌起一阵无边的凄凉,听着这歌,眼睛里忽然涌出了泪,仿佛看到 了情人的远行,看到了深深的寂寞。 母亲唱完歌后,深情地望着洛婉,人形渐变透明,慢慢地消失在洛婉的面前。 洛婉大惊,对着母亲的身影伸手过去,嘴里叫着:“妈妈,妈妈,不要走。” 有一只手伸过来摇着她,她睁开了眼睛,看到上官流云的脸,他很高兴地望 着她,嘴里念道:“你终于醒了,洛婉,怎么了,你做噩梦了吗?为什么一脸的 泪。” 洛婉看着上官流云半天回不过神来,难道自己刚刚真的只是在做梦,她一扭 头看了看那个水杯,果然还是摆放在自己手拿不到的地方。 她摸摸自己的脸,湿湿的,刚刚看到的母亲难道只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 梦的一个梦而已? 上官流云扶着她坐了起来,给她喂了几口水,她微微缓过气来,又开始想刚 刚那个梦,越想感觉越奇怪,如果是梦,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清楚地记得每个细节 呢?但如果不是梦,为什么母亲不明对自己说了要说的话,而是唱歌呢? 她忽然感觉到自己嘴里的一股血腥味,她吐吐舌头,对着上官流云说:“难 道我刚刚喝的是血不成,为什么这水里有一股血腥味?” 洛婉自以为这是一个缓和气氛的笑话,可是,上官流云的脸黯淡了下去。 她想到了什么,握着上官流云的手问:“李大路呢?怎么不见他人。” “他在休息。” 上官流云轻轻地回了一句,目光转向一间小房。 洛婉气气地坐起来,对着李大路休息的小房说道:“怎么能这样?我刚才好, 他就不出来看我,居然自个儿跑去休息了。” 上官流云却了阻止她说:“他是失血过多,正在调养。” “失血过多?”洛婉很担心地问,“怎么搞的,他受伤了吗?为什么会受伤?” 上官流云看着洛婉担忧的眼神,忽然一咬牙说:“不小心被一个东西给撞到 了,你先别担心,你刚好,不要再劳神,他也没事,只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洛婉放心地睡去,但那一夜,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那几句歌词,从远远的 地方传来,却总是清清楚楚地钻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为什么母亲家里会有那些古老的妆物,为什么母亲会唱这样凄凉的曲子?这 到底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洛婉一夜都在思考这些问题,时间太短,虽然她系上了续命绳,但也不知道 能坚持多久,她在天刚亮的时候决定去母亲的村里问问那个戏班子的老人,这个 曲子到底有什么来头。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