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泰勒现在和我们住在一起,那天我们回家后她再也没有离开过我们家。 实际上,她也没有别的栖身之处。斯图尔特和莎莉都是独生子女。斯图有个姑 母在安大略某家小型疗养院里,而莎莉则没有一个亲人。对此,尼娜早已意识到了。 泰勒来到我家的第二天早上,我和她一起散步到校园。那一天风和日丽,我们 从自动售货机那儿买了热巧克力,然后一面吃着一面到野外观看松鼠。 我告诉她,我们一家希望她和我们一起生活,我们想知道她的想法。她沉默片 刻,然后抬起头望着我。 “事情处理完了吗?”她问。 “会处理完的。”我说。 “好吧。”她说道。我们就这么决定了,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提及这个话题。 我的老友,心理学家阿里·萨瑟兰,从温尼伯乘飞机来到这儿,专门和她交谈了一 次。阿里说,泰勒经过了“可怕、毁灭性的系列创伤”之后,她将和其他孩子一样 表现正常。阿里又说,实际上泰勒所需的是心理咨询、殷切鼓舞和常规生活——不 停加深这样一种意识,即新家的一切都是固定的。“永恒不变的”,阿里最后以十 分强调的语气补充说道。 为了泰勒,我们使出了全身解数。迄今为止,我们的努力取得了令人满意的效 果,泰勒开始信任我们。我希望,余下的部分能够很快得以实现。 警察对最终的谋杀案的调查快速而且具有决定意义,并且掌握了全部案情。我 不必出示斯图尔特和尼娜的录像带,案情也就了结了。我从斯泰阿瓦伊湖返回城里 的第二天,警察发现了一盘录像带,它证明我是清白无辜的。 这是悬挂在美术馆婚床上方摄像机里的带子,它显示了尼娜杀害克莉的全部过 程。我很高兴他们找到了录像带,我不希望此案还有任何疑点。 如今案情已经真相大白。 尽管环境掩盖了事实的真相,但关于尼娜犯罪的最后铁证终于被发现了。这使 我相信,上帝无比公正。与此同时,我也认为,上帝至少也跟我们开了一个玩笑。 警察在搜查伊萨克·莱文的房屋时,发现了一把奇怪的钥匙,它粘贴在莎莉14 岁 时送给伊萨克的自画像的背后。这是伊萨克以德斯蒙德·洛弗的名义在银行租用的 安全信用柜的钥匙。警察在银行发现了一盘录像带以及一封写给莎莉的内容冗长而 且语无伦次的信。当警察分门别类整理所有可以判明无罪以及有罪的证据时,录像 带的来历及其在莎莉死亡事件中的作用,也就清晰地显露了出来。 克莉·普尔被害的当晚,伊萨克·莱文去美术馆检查克莉的工作情况。 这件作品的创作者是一位年轻的才华横溢的概念派女艺术家,伊萨克正在考虑 雇用她。他对美术馆的一些有关人士说,作品必须妥善安装。他同时又担心克莉· 普尔体质虚弱,可能无法胜任这项工作。他到达美术馆时,克莉已经断了气,而婚 床上方的摄像机仍在开动着。莎莉对自己和克莉关系崩溃一事并不隐瞒,因此伊萨 克想当然地认为莎莉是凶手。为了保护30 年里一直深深爱着的女人,他取走了录 像带并拿回家,放在安全的地方。若不是好奇心的驱使,莎莉可能不会死。然而在 观看录像时,伊萨克同时想起两件事:他自己的经济需求,以及他掌握了尼娜·洛 弗谋杀罪行的铁证。于是,他开始了敲诈勒索,一系列的事件也随之发生,最后以 莎莉去世告终。而伊萨克的死期也被定上议事日程。 伊萨克必须死,他不仅威胁到尼娜的自由,而且威胁到她到萨斯卡通之后苦心 营造的家庭生活。只要他活着,尼娜的幸福生活就岌岌可危。但是伊萨克也并不是 唯一一个构成威胁的人。 尼娜一向视莎莉为自己的竞争对手,先是为了德斯蒙德·洛弗,然后为了斯图 尔特·拉克伦和泰勒。莎莉打算带女儿去温哥华的同时,尼娜除掉莎莉的计划也就 酝酿成熟了。正是“女游击队员”摄影师阿尼亚,拍摄了尼娜谋杀莎莉的全过程。 当接触印相照片被放大后,警察看到了阿尼亚所看见的一切:尼娜从莎莉椅背走过 的前几秒钟,莎莉的小包还挂在椅背上,然而就在尼娜离开后,小包就不见了。尼 娜走进衣帽间,将装有肾上腺素的小包放入了伊萨克·莱文的大衣口袋。她回到餐 桌后,就将杏仁粉末撒在莎莉的甜食上。当时伊萨克烂醉如泥,她轻而易举地将空 包塞进了他的口袋。 尼娜不再需要将下一步的计划付诸实施,她无需亲手干掉伊萨克·莱文,他完 全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去了天国。这是她的好机运,然而尼娜并非全靠机运生活。当 警察打开了拉克伦家中的她那深锁的房间时,他们发现了足足可以杀害10 个人的 药品。所有的药品都是凭处方供应的完全合法的药品,这是富有表演天赋魅力十足 的女人让医生开的药。这种药很容易被偷偷放进一杯威士忌中并端给一个中风的醉 汉,而他很快就会死去。 如果那天晚上伊萨克不是自己死去,我们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死亡的厄运, 何时才能降临到他的头上。但正如玛丽·罗斯·麦科特所说的,现在他们唯一确切 知道的,便是那天晚上尼娜·洛弗决不会允许伊萨克·莱文活着离开门德尔美术馆。 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而伊萨克也确实死了。 今天,希尔达·麦科特顺道到我这儿来访,带来了一本将在萨斯喀彻温上演的 莎剧介绍手册。今年夏天将上演《第十二夜》,希尔达想带孩子们一道去。临走之 前,她朝起居室望了望。安格斯正在为他的立体模型仿真展出项目作最后几笔润饰, 泰勒在画摩耳甫斯蝴蝶,这将是一幅引人注目的展品。 希尔达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们,片刻之后碰碰我的手臂。 “过去我常常对学生们说,在小说的喜剧结局中,总是有所失但也会有所得。 不要忘记这点,乔安娜。”我目送希尔达钻进她的老牌奥斯汀·黑利汽车并驱车离 去。但我已经失去了的依然不可抗拒地左右着我的情绪:伊萨克、斯图尔特、莎莉、 尼娜。 我至少相信,在尼娜身上,在她的镶边小圆孔的连衣裙上,在那洒满斑驳阳光 的茶几上,以及那浓雾笼罩的湖面上,还能找到富有生命魔力的那一部分的我。现 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经随风飘逝。我知道,绝大部分永远都不可能重现了。 初春的第一天,我站在起居室的外面,看着我新收养的女儿在普通笔记本的空 页上画着一只铁青色的亚马逊蝴蝶。同时,她的口中念念有词,像在背诵大乘佛教 似的,不断重复着希尔达的话语:有失必有得,有失必有得。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