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狐火":第一次胜利! 可怜的、胖乎乎的伊丽莎白? 奥黑根,是奥黑根家的第九个孩子,第二个女 儿。为什么每个人都要烦扰她呢?--她的兄弟们为了取悦街区那帮嗓门大而沙哑 的男孩子们而欺负她。有一次,她七岁时,他们扯掉她的短衬裤,把裤子扔到空 中,落到了拉瑟富德? 海斯小学院子里的一棵树上。还有一次,他们将一条打得 半死的、受伤的、如同一根吊带的蛇围在她的脖子上,她尖叫着跑开,几乎歇斯 底里的样子,他们看见后,狂笑不已。还有另一次更残忍的(这件事,马迪至今 仍然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她曾经试图阻止这件事,但还是成了这件事的一个极不 情愿的目击者),他们当着伊丽莎白的面,将她的小花猫扔进一条阴沟里淹死, 伊丽莎白满眼充满恐惧,结果她哭了,又是一阵女孩子的歇斯底里,而他们又是 狂笑不已。 她是如此一个胖乎乎的、可爱的女孩,一头草莓色的鬈发,看起来就像是有 人在她的头发里点了一根火柴;她的棕色眼睛温暖而湿润,永远是一副惊讶和受 伤的样子;到十一二岁时她就开始呈现出女人的外形和比例,柔软的、拳头大小 的乳房隐藏在她那略嫌小了一点的棉内衣里;果冻样圆滚滚的臀和大腿,像木桩 一样的膝上有两个很深的疤痕,是小时候得病留下的。当然,伊丽莎白,后来被 人叫着丽塔,一直是出名的笨拙,就是没有人推挤她,她也好像会倒在地上。如 果她不抓紧她手中的饭袋或书包,很有可能它们就掉在地上了。大家都叫她" 蜗 牛" 、" 笨蛋" 、" 肥猪" 甚至" 蠢猪" 。这样的称呼一直陪同她进入中学一年 级。虽然这样的称呼都是指男性,或不完全是指男性;虽然是揶揄,或不完全是 揶揄,但总有一种所谓的兴奋情感,或狂热的兴趣--因为在丽塔? 奥黑根胖嘟嘟 的、苍白的脸上,在她纯洁的眼里,都可以看出她那小孩子才有的恐惧,如同出 现在" 荧屏世界" 、" 女人的日子" 、" 柯丽尔" 封面上的那一类美国女郎或是 像由普罗克特和甘布尔公司、大众食品公司所制造的家用产品广告上的人物一样。 于是丽塔的眼泪--那些喷涌而出的无助的泪珠--毫无防卫--都无一例外地令人满 足:是馈赠给那些烦扰她的人的最佳礼物。 因此,当丽塔对马迪? 沃茨轻声说道," 我不想这些事发生,但它们还是发 生了," 马迪? 沃茨不耐烦地耸耸肩,不想听她说,也不想与这个同一街区的运 气差的女孩有什么关联,而这个女孩事实上已是她的朋友,或者她自称她们已有 一种友谊。" 哦,马迪,不要看起来那样恶心,我真的不想这些事发生,但它们 却还是发生了," 当其他那些爱嘲笑她的人没有听见时,她又悲伤地重复道,好 像是一些令人尴尬的、让人蒙羞的、偶尔使人惊慌甚至是叫人痛苦的事情发生在 她的周围、她的身边、她的身体上以及她的性别上,就如同变化莫测的天气,叫 人没法事先预料。 " 就是因为你哭,他们想看见你哭," 马迪? 沃茨不只一次而是多次告诉丽 塔? 奥黑根。那些日子里,她们俩是邻居。"-- 如果你不哭的话," 丽塔加快步 伐,好跟上马迪;她上气不接下气的,点点头,她那柔软的、苍白的下巴轻轻摇 动着,说道," 哦,我知道,我知道--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事情就是发生了。 " 丽塔孩子般的牙齿长得有点弯曲而且有点变色,于是当她大笑或微笑时,她 就习惯用手捂住她的嘴,她永远长不大。然而更让人恼火的是,她还习惯斜眯眼 或眨眼,一副畏缩讨好的样子,好像是有人亲密注视着她或者意识到是她一样, 令人畏缩。其实,丽塔并不是真的肥胖,而只是胖乎乎的,而且她胖乎乎的身体 里骨架子很小;其实她也并不迟钝。马迪始终认为,无论是从学校的功课还是从 成绩来看,丽塔跟班上的绝大多数同学一样聪明,甚至更聪明。马迪为丽塔感到 难过,当然她也为丽塔感到遗憾(事实上,马迪是很晚才开始叫她丽塔的,既然 她的名字多少有些嘲笑讥讽的含义,那是因为明星丽塔? 海沃思的头发也是火一 样的鲜红)。不过,她也憎恨丽塔,是的,也许是嫌恶,也许是畏惧,她很奇怪 地畏惧她,似乎她引人注目的那种无助和那种无助所招引的别人的注意多少会产 生感染:比如,她就听到别人说,你可以再长小点,要是你有个大姐姐,你是不 是要与她一块去睡呢。 有关丽塔的故事发生在我们正要上七年级之前,那时正是夏季。丽塔? 奥黑 根自己的兄弟们,即她的两个小弟弟,诱骗她来到一家类似俱乐部的地方。那是 子爵帮少年帮的一群兄弟们建造的,他们自己叫自己子爵帮少年帮。那个俱乐部 位于铁路轨道旁,像小山似的垃圾堆上立有巨大的广告牌。他们俘虏了十二岁的 丽塔? 奥黑根,成为他们执行某种行动的对象,或是对她采取行动,或是与她一 起行动,持续了一个八月天的大半个下午。当她披散着头发哭泣着,还一路流着 经血被释放回家后,她的母亲对她吼叫着,打了她一耳光。接着,又盘问她那天 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奥黑根夫人最关心的是不要让她丈 夫知道,因为奥黑根先生是机械厂的工人,喜欢喝得酊酩大醉。如果遇到烦他的 事,他偶尔喜欢使用暴力,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温驯的)。丽塔也不曾告诉马迪? 沃茨那天下午所发生的一切,尽管马迪准备说,不是这类事情要降临到你头上, 而是你让它们发生到你身上的,口气里充满了对她朋友的蔑视、不敬,甚至鄙夷。 你或许早就在想丽塔? 奥黑根的老师们不会保护她吗?至少有些老师会这么 做的。有一个八年级的英语老师多恩豪尔夫人就是其中一个。当轮到丽塔大声朗 读时,她就用一种困惑但耐心的声音对丽塔说话(我们当时正在读马乔里? 金南 ? 罗林的" 小马驹"-- 我们已经读它几个星期了)。丽塔结结巴巴,一脸通红, 虽然用食指精确地指着书上的文字,但还是不知自己读到哪儿了。在体操课上, 也有好几件让丽塔蒙羞的事件。老师不用费劲就可让她受到羞辱,可怜的丽塔轻 摇着乳房和臀部站在一群超重的、或是缺乏远见的或是协调能力差的女生中,受 尽其他人的侮辱。最糟糕的是,九年级的数学老师巴亭金尔先生那慢吞吞的鼻音 反复响起," 丽塔!丽--塔!请上黑板来,给我们演示一下!" 全班人都在预料 之中窃笑,这时丽塔摸索着从巴亭金尔先生手中拿过一支粉笔,走到黑板前,仍 是一副困惑的样子,承受着无声的身体上的羞辱。并不是因为丽塔? 奥黑根是巴 亭金尔先生班上最迟钝、最愚蠢的学生(虽然看在娱乐的份上,她显得是这样), 而是因为她是一个最谦卑的学生,由于她所犯的错误,她总是道歉,总是眼泪汪 汪,而且是豆大的泪珠从她的脸上流淌下来!因此,巴亭金尔先生最终开始同情 她,即使丽塔知道了她演算不出的正确答案,他也并不真正指望从她那里得到答 案。就在丽塔将粉笔在黑板上快涂抹完的时候,在如此众多的蔑视的目光下,巴 亭金尔先生挥挥他的双手,示意丽塔回她的座位,就好像赶一只狗或一只羊一样, 摇摇他的脑袋,微笑着,扫视着全班," 够了,丽塔--你已经出够了洋相。" 他的眼睛在他的眼镜镜片后因发怒而苍白。再近点看,你可以看清镜片上有 一些手指涂抹过的污迹。 以后许多天,放学后,他都要训练丽塔--小心翼翼地发出" 训--练"-- 让她 在黑板上更正每天的错误。有时候,还有其他成绩差的或没有预习的学生在场, 但大多数时候就丽塔一个人。 于是,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很坏心眼,他可以给无知的丽塔以关注。 巴亭金尔先生自己是一个矮小而略胖的人,一头像稻穗一般的灰白头发,一 张看起来满是折皱的脸,跟一张大象皮一样;他的嘴唇厚实而湿润--我们背后都 叫它" 黑人的嘴唇" 。他的名叫劳埃德,我们后来从报纸上得知他当时四十七岁。 他能够记住我们课本里的每一个数学公式,每一个问题以及每一页。他给我们上 课时,会不时地望望窗外,或中途微笑着,或怒目盯着教室的后面,好像那是地 球的地平线,或者凝视着我们中的某一个学生,比如说丽塔? 奥黑根。显然,她 让他着迷,一个小妇人,一个发育成熟的女性,畏缩而温驯地坐在她的课桌里, 离巴亭金尔先生的讲台只有几英尺之遥,他的桌子就在稍靠右边的第一排。看在 实用的分上,这样天生迟钝、无知的学生就应该坐在那里;而他也无须离开他的 桌子,就能留意到她。 我必须说,尽管我那时不知道说,我了解巴亭金尔先生,或者通过他了解了 他,或者不是。我恨他,他也恨我坐在那里,像长腿一样,凝视着他,拒绝为他 的恶心玩笑而大笑,拒绝嘲笑丽塔的出丑。是的,我们真的为丽塔感到羞耻,但 她是我们的朋友,我们的朋友,我们忠实于她。虽然我一周接着一周地学习教科 书,但我的成绩并没有显示出我的用功(巴亭金尔先生喜欢其他同学,他打分很 严格,如果家庭作业乱七八糟,他就会给你扣分,而百分之八十五的人通常是由 于" 乱七八糟" ),不过我领会了数字这个" 宇宙" 里的乐趣,那是学习者看不 见、摸不着,不受感染也不被触摸的乐趣。巴亭金尔先生也一定明白这个事实。 他喜剧般地高声叹气,用脏兮兮的手帕不停地擦擦他的前额;他打断一个结结巴 巴的学生,告诉他正确答案,以及得出正确答案的步骤,在数字这个" 宇宙" 里 总有正确的答案。 于是他站起身来,走到黑板前,异常兴奋地、熟练地摸起他的粉笔,气喘吁 吁,满头大汗地说," 明白了吗?--就像这样!" 他的嘴唇因唾沫星子而闪亮, 是朝我们发怒,还是嘲笑我们--我们说不清楚。 巴亭金尔先生精明能干,他总是将他的挖苦嘲弄实施在成绩较差的学生上, 比如丽塔? 奥黑根的身上。他非常清楚不要去主动与某些学生发生冲突,比如那 些个头高大的男生:博奇、里纳尔多、沃尔威茨、科伦迦克,他们懒洋洋地坐在 教室后面的座位上;他也不与像有独立主见的长腿- 萨多夫斯基发生矛盾,尽管 长腿不会被他的微笑所吸引,交给他的作业是一张从她的笔记本上撕下的空白纸, 那上面除了有一个草率的签名外,什么也没有写。 (长腿夸口," 让他一年里给我不及格,如果我期末考试通过了,那么我就 叫他过不了我这一关," 她的话没有错,除了学校里几位年纪大些的老师不让我 们通过,巴亭金尔先生几乎让每个人都及格,但及格的学生也不知是否学到了什 么东西。这就是巴亭金尔先生大获全胜的方式,的确是一种狡猾的报复行为。) 秋天过完,进入冬天,那年我们上九年级。丽塔渐渐害怕放学后上" 训练课 " ,因为,她说,巴亭金尔先生一个劲地盯着她看!--让她在黑板前做数学题, 而他自己则坐在他桌子后的椅子上,面对着她,让她很不舒服,靠她非常之近, 她都能够听见他的呼吸,闻到他身体里散发出的一种淡淡的酸甜味。他不时地嘟 哝着,表示赞同或不赞同;又不时地叹气,好像父亲一般;他立起身来,一双短 腿,从丽塔的手中拿过一支粉笔,向她演示那道数学题该如何做;还不时地推挤 她那圆胖的肩膀,并加重语气说," 不,丽塔,像这样,请注意,像这样," 他 双眉紧皱,呼吸困难,如果丽塔往后缩,他就往前挤,轻轻碰她,甚至有时候将 他那肉乎乎的手抵在了丽塔的乳房上,动作非常迅捷,似乎是无意碰到的,而丽 塔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是知道了,她也不知如何去责备他。 那个可怕的八月的下午又重现了--丽塔曾经试图逃离那些男孩--他们使她痛 苦地号哭。确切地说,巴亭金尔先生从没有伤害她,也没有威胁她。所以,她从 没有跑开,不会有勇气跑开而是在" 训练课" 后走回家,一路没有了知觉,只是 轻声呜咽,希望她母亲不要看见她那个样子,然后又从她的脸上发现什么,不然, 就像八月的那次,又会狠狠地打她一顿。 1953年元月末的一个下午,九年级数学老师巴亭金尔先生独自一人走出了中 学后门,手里拿着公文包,很显然走得急匆匆,也很显然希望不被他的任何同事 看见,或看见他们。他很快地瞥了一眼周围,然后过街来到他的汽车边,一辆没 上牌照的福特车,停在教职工停车场的他的车位上。他用力地清清他的喉咙,咳 出一口痰,吐在地上,一边打开车门,很笨拙地坐进去,因为他是一个又矮又胖, 脸上看起来有汗的男人。他的一对眼睛热烈而紧张甚至显得快乐,他的裤子紧紧 地箍在他的胯部,但到膝部却鼓了出来,但他没有考虑这一点,他在考虑怎么去 干点好色的勾当,于是他的嘴角浮现一丝淫笑,如蛇吐信一般。然后,他倒车, 开出车库,开上厄尔德曼街,一直朝北;然后朝东上教堂街;再又向北上费尔法 克斯大街。他走的是他通常走的回家路线,开到他住的第二街,他就住在靠近一 个小公园的一幢公寓里。对一个单身汉来说,这里是一个理想的住所。在这片不 错的街区,人人都认识他,尊敬他,把他当作老师,当作职业人士。尊敬对劳埃 德? 巴亭金尔来说意义深远,为什么?他认为他是一位成功的老师,令人畏惧, 受人钦佩,从不让他的任何学生对他表示不敬。他说,你必须命令他们尊敬你, 否则,你就会失去你的权威,没有什么比权威更宝贵。 在费尔法克斯大街靠近第六街的地方有一个铁路十字路口,四点三十分,一 辆火车正在通过,货车在嘎拉嘎拉地快速行进,没完没了,交通堵塞了将近一个 街区。就在这时,劳埃德? 巴亭金尔开始不安地意识到:人们都在朝他这个方向 看:看他的车?看他的车两边和车后部?然后看他,还是看车轮后面?他咽了一 口水,皱起眉头,在座位里挪了挪他那笨拙的身躯。他决心不看外面,但还是禁 不住往后望。就像是梦魇一般,一个他从没有见过的男人正在人行道上眨巴着眼 睛怀疑地盯着他的车子看;两个十几岁的少年停下他们的脚步,目瞪口呆地注视 着他的汽车,指着他,爆发出一阵开怀的笑声。他几乎绝望,因为交通堵塞,他 无法移动,而货车还在继续嘎拉嘎拉地通过。这时,一位身穿时髦毛领外套的年 轻妇女停下来,去取她停在路边的车。她正要进去,看见了他汽车后面有什么东 西,她皱起眉头,接着又盯着他看,撅起嘴以示不赞成。是不是他认识的某个人 呢?还是他的某位学生的母亲?抑或是他的一位同事的老婆? 劳埃德? 巴亭金尔知道他必须下车,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但他又害怕他可能 会看见的一切,他只想回家,迫切地想回家,将一切事情理顺,或变成一个隐形 人。但是在费尔法克斯大街噩梦般的半小时里,他遭受目击者的攻击,有一些还 是他的学生,假如他敢抬头看,他就会认出他们是谁;他意识到他正在出洋相, 但猜不透为什么他看见的人的表情都全然不同:有的是不赞成,有的是厌恶,有 的是快乐,最令人沮丧的是粗鲁下流的狂欢,男人们露齿而笑,对他摇晃着拳头 ;男孩们做着下流的动作;几声喇叭响起,在一个繁忙的交叉路口,一个年轻人 小跑过来,猛打他的车罩,对他大吼大叫,巴亭金尔听不清他叫什么,因为他早 已将车窗摇起关紧,他不去听。汽车开进他住所旁的停车场,他还遇到了两三个 目击者,他们也是这儿的住户,也是来停车,他们都认识劳埃德? 巴亭金尔,知 道他的名字和他的声誉。这些人看见了他的车,只凝视了几秒就将目光移开,走 开了,也没有向他打招呼,因此,没有人显出是在观看(除非是有人在窥视)。 于是,他终于从汽车里走了出来,头晕目眩地走,不只一次,而是两次三次,他 亲自注视着那涂在他的车(他的车是1949年产的福特,上面的油漆已经灰暗剥落) 上的巨大而绚烂的红色字母:" 我是黑人嘴唇巴亭金尔是个肮脏的老东西玩弄少 女!!!教授数学搔弄乳头我是巴亭金尔我吃女阴。" 也许所有最像谜一样的东 西就是"'狐火' 报复!" 在汽车后部保险杠上涂了两遍的"'狐火' 报复!" 于是劳埃德? 巴亭金尔站在那里,目瞪口呆,望着那些涂在他汽车上的可怕 的文字,不是在他能够看见的开车门的左边,而是在后面,沿着右边一线,他眩 晕,他恶心,他的耳朵里发出轰鸣声,他强烈地抑制住自己,舔了一下嘴唇,试 着去想这是谁干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干,是他的秘密被揭露?他不能再想,是的, 是被揭露了,它再也不是秘密,现在它已经被揭开。 透过他的污迹斑斑的镜片,他眨着眼,注视着"'狐火' 报复!""' 狐火' 报 复!" 此时恰好一个令人恶心的男人在朝他吼道:" 嗨,老兄,你最好将那东西 洗刷掉,真是恶心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