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的转变 到1955年的元旦节,长腿本人已经成为一名红岸管教所的模范犯人。 到1955年的4 月,她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模范犯人,因此,管教所的主管将她 的刑期减了七个星期,并安排6 月1 日释放她。对这,长腿- 萨多夫斯基是真的 感激不尽;可她还是勉强保留了她的自尊,只低声说道,谢谢,哦,谢谢你,眼 里噙满了泪水。 她是真心感激啊,当她十六岁时,她就知道了要拥有权力就决不能放弃任何 级别的权力;那些掌握我们命运的人不得不相信他们不是一时的兴致,也不是反 复无常,更不是残忍,不是这些极端的行为,而是真正的正直和诚实在引导着他 们的行为。 感谢这位主管,她笑了笑,很愉快地说," 我将永远不会忘记这样的仁慈, 费拉格勒小姐!--决不会忘记你的!" 这位小姐阴沉地凝视着她,脸上挂着一丁点自我满足的笑意,中年人干燥而 斑驳的皮肤,瘦巴巴的身材,如同一把老虎钳夹住了它,说," 好,我希望如此, 玛格丽特。" 那天早上,当朗? 洛弗尔,所有看守中最坏的一个看守,走过来释放已在" 隔离室" 里关了四十八个小时的长腿- 萨多夫斯基时,她看长腿的眼神就告诉了 她想要知道的一切--那谷粒色的皮肤,发炎的左眼,无可奈何的平静、后悔的表 情,都表明了她对长腿态度的变化。 这里的管教人员称这叫" 心的转变" 。你料想不到这点,但你总会承认这点 吧。 洛弗尔警官,是一个黄铜色头发、臀部宽大、肌肉结实的二十好几也许三十 出头的女人,其实她并不真的很坏,一旦你渐渐了解了她。她用那种很吃惊、几 乎是后悔的眼神望着长腿,望着她的宿敌长腿。她走近了,弯下身,帮助摇摇晃 晃的女孩站起来,用她的一个指尖摸了摸长腿的那只肿眼,说," 好了,宝贝-- 你的瞎胡闹结束了,嗯?" 长腿步履沉重地走出" 隔离室" ,来到阳光下。令人眩目的早上,她说不出 这是哪个月,更不知道是哪一年。她像死神一般一直睡在那块脏兮兮的垫子上。 也许四十八个小时就根本没有睡一下。 她擦了擦从她的左眼里流出的黏液,她咧开疼得起泡的嘴唇笑了笑,充满悔 意。她说,就像是开玩笑一样,像是洛弗尔已是她的知己并知道了这一点," 是 的。我的瞎胡闹,结束了。" 在红岸管教所出现了一连好几天的激动不安,这是因为大家都在谈论长腿。 甚至那些不认识的女孩子也在议论她,不过她们那是钦佩她,从老远就对她感到 惊奇。总是站在管教人员面前的那个长腿- 萨多夫斯基,一个行为近乎疯狂、不 顾一切后果、公然蔑视权力、保护其他更弱女孩的长腿- 萨多夫斯基,真的变了 :" 她转变了。" 情况果真如此,这真的很不寻常,但人人皆知,一个似乎很难管教、不愿悔 改的犯人一夜之间,突然变得这样易管教、通情理、服从命令,变好了,这通常 是要经过一系列迅速升级的冲突和惩罚以后哩。 于是,在十八个月前经历了这种转变的荷兰女孩找到了长腿,她戳了一下她 的肋骨,靠近她,就好像要在她脖子上亲吻一口,她对长腿眨了眨眼,说," 发 作时期,宝贝。" 再没有人,也再没有任何东西将触摸我,如果有,我就干掉它。 当然,长腿- 萨多夫斯基一点也不像荷兰女孩,她可是一个受欢迎的模范犯 人。她帮助她的近乎文盲的姐妹们识字和写字;帮助组织垒球、排球和篮球比赛 ;辅导" 个人卫生学" 和" 整容术" ;如果哪里有紧急情况,她总是会出现在哪 里。她从不打小报告,也不帮她们撒谎。她是虔诚的教徒吗?--在星期天的唱诗 班里唱歌时,她那沙哑的女低音,虽然老是跑调,倒也唱得大声、乐观、充满决 心。 马迪,我在学习,一天天获得力量。没有人再将他的脚踏在我的颈背上。我 再不会拿人家的狗屁东西了。 四月初的早上,天气寒冷,刮着大风,在复活节前的一个星期日--棕榈主日 的下午,八位很不安的姑娘,或者是年轻的妇女或年轻的女士从哈蒙德市附属联 合教会租车来到红岸管教所为" 大姐姐--小妹妹基督女孩计划" 举行开幕典礼。 就是这样的机缘巧合中,长腿- 萨多夫斯基遇见了玛丽安娜? 凯洛格。 十六岁的长腿是" 小妹妹" ,十九岁的玛丽安娜? 凯洛格是" 大姐姐" ,但 她是一个很年轻,也没有经验的十九岁的" 大姐姐" 。 监狱的犯人都被带进康乐室(原来这个可怕的康乐室现在焕然一新:附属教 堂给这次典礼捐献了三束可爱的、香气扑鼻的复活节百合),面对这八位来访者, 人人目瞪口呆;她们个个有自我意识、感觉羞愧。她们都穿着星期天的礼服和长 袜,脚上穿的是灵巧的软平底皮鞋。长腿原以为这个计划也许是一种娱乐,一种 消磨时光的方法,突然她却变得害羞、呆板和尴尬起来,真希望她不来参加就好 了。她要忏悔她不属于这里吗?--她不是一个基督徒吗? 这时,其中一个管教人员催她上前去,与她并排坐的女孩,身材窈窕,皮肤 白皙,一个朴实的但几乎是漂亮的姑娘,穿着一条红色的格子花呢羊毛裙,戴着 一副粉红色的有框的塑料眼镜。她一脸不可预测的甜甜的笑,将她的手伸给长腿 --" 嗨!我叫玛丽安娜? 凯洛格!你是--玛格丽特?" 长腿咕哝着,几乎听不见," 是--是的。' 玛格丽特' 。" 这个名字从她嘴 里说出来,听起来是那么奇怪,就好像她以前从没有发过这个音似的。 在长腿的记忆中,她似乎从没有跟任何人握过手。从严格的意义上说,握手 是针对男人而言,而在电影里那是对绅士而言的。多么古怪的风俗!长腿盲目地、 无言地伸出她的手,将她的手握紧玛丽安娜? 凯洛格凉爽而湿润的手,几乎立刻 她又松开了自己的手。她稍稍出了口气,笑了笑,毫无疑问是要掩饰她内心的不 安。玛丽安娜在说," 真是巧合,我们的名字听起来几乎是一样的。我的意思是 说--它们是几乎相像的名字。" 对长腿来说,她害羞得要死,只觉得有一股不切实际的力量在她头上痛打了 一拳,她简直就想不出一个恰当的词来回答她。 她们并排坐在一个有乙烯基罩子的沙发上。她们彼此含糊地微笑着。玛丽安 娜清了清她的喉咙,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推了推,她戴眼镜的样子有点呆滞,她 说," 我猜想,这是有点尴尬。我们来这里就介绍我们自己,就参观一会儿。你 要知道--" 她快活地说着,充满希望,"-- 就是来与你们谈心的。" 长腿摸了摸下巴上的那块小伤疤,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在玛丽安娜? 凯洛格 的面前,长腿觉得自己好像赤裸裸的,可以任她看得清清楚楚。 这次参观只持续了四十五分钟,可是对长腿来说,却好像过了好长、好长的 一段时间。长腿从她眼睛的余角望去,她同监的姐妹们,每个人都在与一个大姐 姐谈话,表面上是基督教的谈话。这里提供咖啡、热巧克力,还有巧克力碎饼干, 可是红岸管教所的女孩子们,原本食量大,这会却节省地吃着、喝着;大姐姐们 十分讲究地用着餐巾,可她们都没有什么胃口。长腿认为,玛丽安娜? 凯洛格是 所有参观者中最漂亮的一个,她拥有光洁而亮丽的头发,让人眩目的灿烂的微笑, 以及修剪得整洁的但没有涂指甲油的指甲。玛丽安娜在柔声地谈起她在附属教堂 的工作,她说,当她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她曾经想到中国去当一名传教士; 可现在,她没有那样肯定了。"-- 我猜想,那一定很危险。我的意思是--将上帝 的福音带到一个不想要它的地方。" 由于玛丽安娜? 凯洛格就近在眼前,长腿失去了勇气,由于这位大姐姐的坚 持(所有的大姐姐都很坚持,实际上她们不停地询问她们面前的那些害羞的、闷 闷不乐的、不善言辞的小妹妹),她没能够一直集中精力;也不敢肯定她所说的 东西。大姐姐的舌头异常灵活,有意或无意地轻掸着,宛如一条蛇的舌头一般。 她在想,她之所以尴尬,那是因为玛丽安娜? 凯洛格来自一个非常富裕的家庭, 她来自哈蒙德市北的一个资产阶级居住区,在万圣节的夜晚她的" 狐火" 曾经入 侵过一家这样的家庭。 带着一丝玛丽安娜? 凯洛格料想不到也解释不清的笑意,长腿突然说," 是 吗?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