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路狂奔 V.V.,执行者,躲在草房的一个角落哭泣着,用劲地撕扯着头发。 她没想开枪,是的,她想开枪,求你了,长腿,让我杀了他,现在太迟了, 长腿,让我吧!让我! 长腿,一脸煞白,目瞪口呆,她的" 狐火" 帮的姐妹们从未见过她这样难看 的表情。 长腿,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闪着像烛火一样的光," 狐火" 帮的终结,这 个意识迟钝地向她的身体内压迫着。她蹲在这个不省人事的男人身边,害怕碰他, 但又需要碰他," 嘿,先生,嘿,你不会死,是不是,嘿--" 她的手指沾上粘糊 糊的血,立即抽了回来。 那一枪没有击中心脏,或许是皮肉伤?--伤口在这个肥胖的男人胸部右上角, 暗红色的血从他的衬衣里渗出。为了止血,长腿用一块破被单布缠住伤口,从WKJ 的手臂下绕出来,缠在他的肩上。他已经屎尿失禁,他的身上散发着恶臭。到了 这个时候,这个长腿一直不愿去想他是玛丽安娜的父亲的男人才有了一点意识, 就像一个从梦里醒来的人一般,他的嘴唇蠕动着,脸色惨白,他的唇缘全部裸露 在外,吐着白沫。到这时候他还强忍着疼痛,不愿乞怜,不愿与绑架者说话,只 是咕哝着,哦,上帝,哦,上帝,帮我,哦,上帝。 长腿吼叫着," 他妈的上帝救不了你,是我们!" 长腿明白,现在没什么事能做," 我们得叫救护车。" " 狗屁,让我们把他拉出来,扔在什么地方!" 戈尔迪喊叫着," 把他丢在 路边!" " 那么我们能叫救护车吗,长腿?我们能吗?" 兰娜问道。 但是长腿已打定主意,虽然她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煞白难看,眼露晕眩," 那样会害死他,我们得帮他,让其他人都准备好,行吗?" 其他姑娘们听说枪走火了,都吓坏了,哭喊着,向地窖的楼梯张望着。 毕竟都是年轻的女孩子--" 长腿?长腿?我们怎么办?" " 长腿?他死了吗?" 地窖里的男人还没死,但呻吟着,他的呼吸开始发抖,子弹的威力使他四肢 摊开,就好像被一阵大风吹过了一样。长腿胆怯地看着他,甚至有些惊恐地看着, 原来敌人也仅仅是一个人……躺在那儿,流着血。 长腿恨恨地说," 嘿,你不会死,我们会帮你,挺住。" 她冲上楼,抓住姑娘们,拥抱她们,也让她们拥抱她," 没事,没有人死, 我们碰上了意外事故--改变计划,他妈的我们都离开,好吗?所有人,能走的, 都走。" 意思是,你们有家的,回家。 意思是,没有卷入绑架的,枪走火时不在场的,没有靠近看见任何东西的, 你们不会被指控,你们是安全的,我会保护你们的,只要我能。 意思是," 狐火" 帮终结了。 姑娘们哭着跑了,穿过旷野,带刺的玫瑰扎在她们的脚上,划出了血。 有个姑娘在奥德威克大道上跑着,仓惶而绝望地跑着,或许这样太愚蠢了, 她不知道这样太暴露了,她急得乱窜,天啊!那张天真幼稚的脸蛋上淌着泪水, 黝黑的头发像小瀑布一样拖到腰间。她在外乱窜着不超过六分钟,一辆经过的汽 车戛然停下,司机张大了嘴,盯着她看,然后,靠在车上,就像他的生命就依靠 它似的,一只手臂搂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臂垂伸到座位后面。这家伙爱上了,他 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漂亮得难以置信的女孩,她的皮肤白皙,她美 丽的身体不是那宽大得不相称的、褴褛破旧的衣服能伪装掩盖的。她撩理了一下 散乱的头发,露出被遮掩的眼睛,盯着那位司机,眼眸闪着希望的亮光,他们的 生命会拥在一起,这就是一见钟情--是的,这是真的。 长腿给姑娘们十分钟的时间逃离这座农舍,没有更多的时间。她坐在地窖的 最高一级台阶,凝视着那位受伤的男人。他正在发抖,呻吟,神志已经不清,仰 躺在地上。那支. 38口径左轮手枪搁在大腿上,好像她还在看守着他。 现在,只有一盏煤油灯在燃烧着,灯芯因油不足也开始冒烟。 她作为长腿的生活记忆,像潮月一样冲进她的脑海,一浪接着一浪,像梦一 般那样不实在,她几乎不能完整地回忆起来。 戈尔迪蹲在她身边,并拢着大腿," 如果这家伙叫喊起来怎么办!" 她在长 腿的耳边轻声说," 你知道--我希望他会。" " 我也希望他会!" 是V.V.,她从躲藏的地方轻轻走出来,像一条小狗贴近 长腿,讨好地,奉承地,是的,也有点挑衅性的,不怕长腿将她撵走。看着她, 长腿就觉得她是个讨厌、疯狂的女孩,一个神经错乱的女孩,她为什么不早知道 呢?V.V.的那种露半边牙齿的笑使她的脸歪向一边,这种笑相只能使笑声成为傻 笑," 那么我们可以放火烧了他妈的这座房子,哼,长腿?我们可以吗?" 长腿推了一把V.V.,不是很重,但是用枪把推的。" 走吧,走," 她说," 别跟我待一块儿。" " 我不去任何地方,如果没有你!"V.V. 生气地说。 " 我也不," 戈尔迪说," 你知道的。" " 还有我,我也不," 兰娜说。她正在厨房里拖着一个露营用的包,里面塞 满了她的衣物。在所有的行动中,她都要花时间在她那苍白的嘴唇上涂上亮色的 唇膏,这张嘴笑着," 对不对,长腿?" 除了说是,长腿- 萨多夫斯基还能说什么? 长腿抓住电话听筒,她用一种低低的带呼吸的声音急速地说," ……一处枪 伤,是的!我说的!……这位伙计被击中了肩膀,他正在大量出血,最好派一辆 救护车来……这是个意外,枪走火……奥德威克大道,哈蒙德南面三英里……从 露天市场往下一英里……别管他是谁,你们来救他吧,好吗?好吗?" 戈尔迪从长腿的指尖扯过听筒,将它砰地放到电话架子上--" 让我们离开他 妈的这个地方!" 她们在马塔瓦客栈的停车场的一个付费电话上打的这个电话, 但是,这个电话的号码也可能会被跟踪。 " 闪电" 就停靠在身边,发动机轰响着,底盘颤动着,排气管冒着青烟,前 大灯亮得像一对疯狂的黄色大眼睛。 长腿和戈尔迪跑回汽车,狂笑着爬进汽车,好像她们被人胳肢着似的,一些 正要进入客栈的人盯着她们看,晚上还挺早,这些漂亮的姑娘们就喝醉了?--" 闪电" 车身上彩虹般的颜色、时亮时不亮的车灯,很难判断出这是一辆1952 年出产的道奇车。 还有两个女孩在里面,坐在后座上?--没有男孩子? 第二天,当新闻播出后,他们将会记住" 狐火" 帮。 二十分钟后,长腿驾驶着" 闪电" 最后一次穿过卡萨达加河。 她开车很棒,不管怎么说,一开始是这样。她将车保持在中速,不想引起警 察的注意,绑架是死罪,他们会送你上电椅。 车经过高高的、多风的渡口街大桥,从桥上看见卡萨达加河上、河边灯光闪 烁,她们在这里长大,却从未见过,在这个噩梦般的晚上,她们看见了从前从未 看见过的景象。车在桥上行驶着,流经哈蒙德的河时隐时现,她们的生命也在这 里流逝,她们最后一次向下凝视着这条河。坐在后排的V.V.突然向窗外伸出半个 身子,头发在风中飘扬,她用手指捋着头发,就像她在挥手道别!再见了!接着, 看见几个高中生坐在一辆快散架了的雪佛兰皮卡车里,V.V.向他们尖叫着,向他 们伸出一根指头,他们报以像枪扫射声一样的喇叭声。不过雪佛兰驶向市区,而 " 闪电" 驶向城北,没有时间赛车。不过,这是" 闪电" 在哈蒙德最后一次被人 看见,第二天,将会有新闻报道,哈蒙德的富商小惠特尼? 凯洛格被人绑架,被 枪击伤,或者这是谋杀,肇事者是来自一个叫" 狐火" 帮的四名本地十多岁的姑 娘,目前负案在逃。 这样的疯狂的、疯狂的狂奔!--一些驾车者看见这辆疯狂的彩绘的道奇车上 了美国北三十三号公路,接着上了美国东一零四号公路,再转向美国北三十九号 公路,然后向东去了普拉茨堡,在那里,长腿的祖母会让姑娘们住下。老奶奶不 会叫警察,老奶奶会把我们藏起来,然后,我们可以趁夜跨过边界进入加拿大, 去魁北克,那里人说法语,我们可以学习法语,没有人会等着我们,也不会有人 知道。 穿过斯普雷格维尔,那是在下午八点,九点,经过廷特恩瀑布,惨淡的乳黄 色晚霞洒满天际,黄昏很快就来了。 管他是谁在追击,响着警笛,追不上。 管他是谁,他只有开枪打爆车胎。 一位纽约州警看见了她们,录下了她们的车速,开始追逐。这里在牛顿瀑布 以南十二英里,在阿迪朗达克山脉①的西部丘陵地带,美国北三十九号公路,是 个凉爽的早夏的晚上,云裹着满月,这辆轰鸣着超速行驶的汽车超过限速二十二 英里,尾部排气管冒着火星,车两侧的金黄色蹦灯闪烁着。 总共追赶了九英里。 " 闪电" 很少开到时速六十三英里以上的速度,现在,它疯了,当然也在创 造奇迹,那根颤抖着的红色速度表指针超过了六十八、七十、七十三……长腿握 住方向盘,感觉到汽车在它能力的范围内抖动着,车胎奔驰在柏油路上,好像" 闪电" 正驶向它自己世界的夜里,不管是谁在追赶,如果他想抓住她,只有打爆 车胎。 在一段弯曲的乡间道上,一边是浓密的森林,另一边是灌木丛,见鬼,左前 大灯熄了,但是" 闪电" 没打算停下来。 警察的车在后面紧跟着,警笛刺耳地响着。 时速每小时七十九英里,八十……" 闪电" 向前飞驰着,姑娘们尖叫着,只 有长腿- 萨多夫斯基一声不吭。 在奥谢瓦? 奇克的桥上,事故发生了。 州警要撵上" 闪电" 了,此时," 闪电" 正在接近一座窄桥,桥架在一条看 不见的小溪上,栏杆很矮。州警知道这条道很危险,他踩了刹车。" 闪电" 的驾 驶者也看见了迅速向后飞驰的窄桥,也开始刹车,踩下了刹车。这辆破车冲上坡 道,在松散的砂石上打滑、跳跃、吼叫,而在七十码之后,州警在拯救自己面临 的可怕的车祸,他惊骇地看见" 闪电" 后部立了起来,简直就是噩梦中的慢动作 一般,这辆可怕的彩绘汽车不像他以前见过的任何一辆车,擦着生锈的铁栏杆, 冒着长串的火星,冲下桥,折断了右边后挡泥板,但是,其他地方奇迹般地没有 损伤,车身剧烈地左右摆动着,好像一只轮胎已被扎破。当州警的前轮触到松散 的砂石时,他这辆重车也迅速打滑,右后尾箱乱摆,突然一次撞击,警车撞在水 泥桥墩上,发出金属的刺耳尖叫……州警停住了,他在如雨点般的玻璃碎片中很 没面子地做出误判,他在流血,他的前额遭到重击,头晕目眩,摸索着用电台发 出呼救请求,并试图描述已经消失的在逃汽车。 再也没有看见那辆汽车,只等执法机关作出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