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无聊的同行者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晚上来?”雷莹用力地翻着高高的欧式窗户,爆炸头时而 挂在窗框上,她非常不满意地对着肉肉发牢骚。 这座鬼楼其实是个荒废多年的双层建筑,几年前应该是个旅馆,翻窗户进来之 后进入前厅,看见落满灰尘的收银台,以及后面幽深走廊里一个个的小房间门,尽 头处是一条楼梯,手电的光很不清楚,能看到这些已经是我连猜带想了。 “白天这里不许进的啊,你看这窗都在明面上,我们没机会翻进来,被保安看 见要罚款的。”肉肉举着手电在前厅里逡巡着。 “这么好的地段,这么好的房子,荒废了可真是可惜啊。”大壮魁梧的身躯在 我身后慨叹着。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我心里就觉得特别的塌实,可能和体型巨大 有关。 “快来看,快来看,收银台的抽屉没有锁!”肉肉站在收银台前嚷嚷起来,她 的喊声穿过幽深的走廊,在前厅里出现微微的回音,我看见旁边的宝宝好象哆嗦了 一下。 “里面应该没什么东西吧?”外科医生阿卡平静地走过去,一把拉开了抽屉, 我们几个人也都围了过去。 抽屉被一把拉开,扬起了一股呛人的灰尘味,我忙别过头,好一会儿那灰尘才 忽忽幽幽地落定。抽屉底躺着一只椭圆型的钥匙板。 “这应该是每个房间的钥匙吧。”肉肉面带惊喜地说,好象哥伦布发现了新大 陆,有着不虚此行的激动。 “奇怪,这房子被封了这么久,钥匙也早该没收了,怎么还躺在这里?”阿卡 的怀疑非常犀利。 “不管怎么说,先揣起来,看看下面的两个抽屉里有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肉 肉的脑子里应该就一条神经,而且非常大条,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第二个抽屉。 和神经大条的人在一起,神经小条的人也变成了大条,我们六个人现在都变成 了大条,六大条。 第二个抽屉里有一张人脸面具,手感非常坚硬,摸上去很不舒服,大壮伸手抓 起面具,用手电光反复照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说:“这东西怎么跟人皮做的似的? 摸着心里发毛。” 雷莹狠狠地瞪了大壮一眼,毕竟在这么黑暗而诡异的死过很多人的鬼楼里,说 这种话真的是非常欠揍的行为,而且基本等于无中生有,这楼被查封了这么多年, 如果真是人皮面具的话,还留在这里,你就是在反政府反人民地否定我们人民警察 的侦破能力了。 不过显然警察叔叔高超的侦破能力在这座鬼楼里没起什么作用,听肉肉描述, 几年前,这里住进了一披外地来打工的农民工,第二天一早服务员打扫房间,发现 都死在床上,各个表情都很惊恐,好象是被吓死的,到现在这个案子也没破,那个 发现尸体的服务员不久也死了,心肌梗塞。这是一桩被封锁消息的无头公案。 好在死的只是几个农民工,家属给几个钱就打发掉了,反正出来打工就是为了 赚钱养家,如果死了能赚到钱,也是一样的养家,这个不在我们计较的范围之内。 “别管是什么做的,先拿着吧。”阿卡说着。 第三个抽屉里什么都没有。 问题出在最下面的柜子上,肉肉把柜子门一打开,就有一个黑忽忽的东西嗖的 一声掉了出来,好象是在里面斜靠着柜门的,门一打开就掉在肉肉怀里。 “啊!”肉肉凄惨的叫声几乎要把整座楼震塌了。 “你小点声,把人喊来了,我可没钱交罚款。”雷莹扑上来一把捂住肉肉的嘴, 肉肉的小脸儿在窗口射进来的月光下惨白惨白的,估计这一吓,是真够要她命的, 连我和阿卡都不又得退后了几步,那个宝宝浑身已经抖得像筛子一样了。 掉到肉肉怀里的那一驮东西,是一只已经腐烂掉的黑猫尸体,黑猫死得很怪异, 脸皮被人活剥掉了,手电昏黄的光和窗口射进来的惨淡月光,把这猫映衬得非常惨 烈而恐怖,也难怪肉肉会吓成那样,小姑娘家哪见过这种阵势。 我仿佛觉得这次探险,好象也没那么无聊,但也没那么有趣,我总有一种感觉, 在这个空荡荡的前厅或是背后幽暗的走廊里,有一双阴冷的眼睛在盯着我们一个、 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人,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掌握中,这种感觉 让我非常不爽。 这时候,我只希望我的第六感,和肉肉在一个水平线上,那么这感觉,就可以 被理解为是幻觉。 大家都没心思去研究那只猫,大概是哪个坏孩子做的恶作剧,我们稍微安顿了 一下情绪,又合唱了一首《国际歌》,鼓舞一下军心,大壮是个五音不全的愣头青, 把整只豪迈的《国际歌》唱得鬼哭狼嗥的。 阿卡受不了那鬼哭似的歌声,一起身站了起来,示意大家休息结束,继续探险。 然后阿卡带头,提着钥匙板,我们要沿着走廊,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进去,看 看有什么别的发现没有。 人的好奇心,就是一切危险的开始,本来我们这六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互 不打扰地生活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里,这辈子都没有认识的必要。只因着肉肉的 撺掇,竟然在这个毫无前兆的夜晚出现在同一座鬼楼里,成了所谓的“同行者”。 其实,引起危险的,并不是只有人的好奇心,好奇害死猫,还有人的无聊,无 聊杀死狗。我们都活得很无聊,是不是这样,是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