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叶雁痕打开窗户,让冷风灌进房间。她顿时觉得烦闷的心,凉快了许多。 这是大港市海城宾馆。这间房里,曾住过萧邦。虽然,宾馆的服务员已将床 铺换过,卫生也搞得非常仔细,但叶雁痕仍然能感觉出萧邦残留的味道。 在送萧邦离开大港后,她就驱车直接到了这里住下。部队的招待所,相对比 较安全。 两个小时前,她打电话给“辽远”号船长,得知萧邦和林海若母子已安全靠 港,这才放了心。本来,经过了一系列变故,她的脑子里总是担心萧邦上了“辽 远”号客滚轮后,又横生枝节。现在看来,这种担心显得多余。 现在是夜里十点。这会儿,萧邦可能正与公公深谈。萧邦此行,究竟能有什 么收获?现在还不得而知。 想起公公慈祥的面容,她的心里一阵温暖。不管怎么说,这些年来,老爷子 对自己真的很好。“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值得信任,那就是苏船长。” 这是父亲的临终遗言。父亲跟了老头子半辈子,自然非常了解公公。 那天,当她打电话向公公请求辞职的时候,公公沉默半晌儿,用低沉的声音 说:“孩子,你需要休息。如果你觉得这样可以让你得到休息,我没有意见。” 公公的胸怀,像海一样广阔。这位在海上打拼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似乎没有 任何事可以让他悲或喜。他总是以慈父的宽容和威严,为孩子们筑起一面可以挡 风避雨的墙。在叶雁痕就任蓝鲸总裁的日子里,公公只解决难题,从不直接出面 干涉她的任何决定。叶雁痕回想起在蓝鲸的日日夜夜,不禁为有这样一位好公公 和英明的董事局主席而感到骄傲。 才刚刚卸任两天,叶雁痕又坐不住了。前些天,她觉得做总裁很无聊,甚至 产生了深深的厌倦;而现在,当她真正无所事事时,才发现不做总裁,跟行尸走 肉没什么区别。 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蓝鲸高层虽然斗争频繁,但只要做一天总裁, 就有一天权威,而现在自己居然拱手相让,真是傻到家了!这不正是苏锦帆所希 望的吗?苏锦帆与王啸岩,说到天上去也是夫妻。这个小姑子,心机深沉得很啊! 弄了半天,还是我死活要扶她上马!她一上马,再扶她老公岂不是易如反掌?哎 呀,真是太冲动了!但如果现在再向公公声明自己要回去当总裁,又显得太幼稚 了。 叶雁痕越想越觉得自己上当了。她掏出一支烟,狠狠地吸了几口。不行,一 定要想办法回公司…… 大港市海城宾馆是一个独立的小院,主楼七层。由于部队建筑的楼层间距比 较高,所以也显得很气派。主楼临街。街对面是一个菜市场,菜市场的后面是一 片旧式居民楼。 这时,菜市场后面的3 号居民楼9 层的一个房间里,一条黑影正站在窗口, 紧紧地盯着40米开外的海城宾馆七层中部的一个房间。黑影把旋有消声器的组合 式长枪架在窗台上,闭起左眼,将右眼紧贴在瞄准镜上,寻找着目标。斜对面的 房间也没有灯火,只能凭借昏暗的月光看见一个模糊而苗条的身影。突然,那个 房间里有打火机之类的光闪了一下。黑影一阵激动,因为他从瞄准镜里很准确地 捕捉到了叶雁痕那张漂亮的脸。他开始屏息,将枪头稍稍往下压了压,右手食指 轻轻地压上了扳机…… 叶雁痕放在窗边茶几上正充电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连忙俯身去看。就在这 一瞬间,她分明听到耳旁“嗖”的响了一声。紧接着,“轰”的一声,房间里的 电视机突然爆炸,吓得叶雁痕本能地抱头往地上一蹲。幸好,电视机爆炸只是自 身碎裂,并没有残片射向她。但叶雁痕此时的腿肚子剧烈地抽筋。过了三四秒钟, 她的心脏才开始狂跳起来。 居民楼里的杀手嘟囔了一句“他妈的”,将右眼从瞄准镜移开。他看见对面 的房间里闪了一下火光,发出一声并不大的爆炸声,才知道子弹打在电视机上了。 接着,他看见目标亮了灯,正拨打电话。在灯光的作用下,目标更加显明。杀手 深吸了口气,再次将右眼贴向瞄准镜。 就在这时,门被踹开,一名警察用枪对准了他,大声喝道:“不许动!”紧 接着,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警察来了! 杀手想也没想,一步跃上窗台。那名冲进来的警察一愣,立即开了一枪。当 子弹“扑”地射入杀手的左腿时,他的右腿已跨出窗外,身子急速向下坠去…… 叶雁痕打电话到宾馆的前台,大声吼道:“怎么回事?你们这破宾馆,电视 机爆炸了!” 宾馆前台的服务员连忙赔礼道歉,说马上派工程人员来看。 叶雁痕恶狠狠地扣了电话。这段时间点背,总是出些邪乎事,使她的脾气变 得越来越坏。她正琢磨用什么话恶狠狠地训斥前来察看的工程人员,门铃响了。 她冲过去开门,正准备发火,却见两名警察站在门口,冷冷地问她:“请问 你是叶雁痕女士吗?” “我是。”叶雁痕觉得气氛不对,“有什么事吗?” 一名高个警察将证件掏出来在她面前晃了一下,说:“我们是大港市公安局 的。接到上级命令,前来执行公务。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什么?”叶雁痕气愤地说,“听你们的口气,好像我犯了法似的。对不起, 我还有公司业务要处理。” “请配合公安机关!”高个警察说,“你是不是触犯了法律,我们无权判定。 现在,我们只是执行公务,明白吗?” 看着两名警察严肃的表情,叶雁痕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紧张。以前,每当她看 到警察时,总觉得这些人无非是装腔作势。而今晚,她嗅出了那种威严。 “好吧,请等我收拾一下。”她准备关门。 高个警察一把扶住门沿,冷冷地说:“请马上收拾吧。门,就不必关了。” 叶雁痕无奈。其实她是想稳定一下情绪。本来,她住进这里,就没有带什么 东西。东西都在车上。 “可是,我的车……”她终于软了下来。 “这个我们已经安排好了,车就暂时存在宾馆。”另一个皮肤较黑的警察说。 “好吧。”叶雁痕觉得此时说什么都多余,只得草草收拾了一下,跟着两名 警察下了楼。 “我想请问老船长,‘12·21’海难发生后,除了国务院成立的事故调查组, 警方也参与了调查。为何直到今日,警方一直未明确表过态?”萧邦问仍然端坐 如钟的苏振海,并站起身来给他加了一杯水。 苏振海说了声“谢谢”,对萧邦提的问题略一思忖,便道:“这件案子的发 生地属大港市辖区,主要由大港市公安局负责。你在大港时,曾接触到靳峰副局 长。当时,靳副局长就是主管这起案件的负责人。而据我所知,当你来大港重新 调查此案时,靳副局长似乎也一直在关注,好像还救过你的命。”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萧邦本想问这句话,但他还是忍住了。与德高望重的长 者说话,他通常都很注意分寸。 “依苏老船长看,靳副局长这个人,对海难的了解是不是很深入?”萧邦说 出这句话后,才发现是一句废话。主管这起案子的公安局副局长,了解会不深入 吗? 但苏振海的回答让萧邦吃了一惊。“对于这样的案子,了解程度的深浅,并 无本质区别。”苏振海顿了顿,又补充说,“通常,这样的案子,都是以专家的 评定意见为准,公安机关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靳峰这个人,是出了名的警探, 更深谙为官之道,在同辈的警察中出类拔萃。他这个人,黑白两道都是通家,再 挑剔的领导都很难找出他的毛病。也许你不太了解大港这个城市。在解放前,大 港是黑帮集聚之地,风头盖过沈阳,民间的地下组织很有历史。解放后,迫于压 力,地下组织收敛了不少,但仍然存在,社会治安一直处于起伏状态。又由于是 沿海城市,走私猖獗,大案要案发生了不少,只不过普通老百姓不知道而已。靳 峰当过港城区公安分局局长,那段时间可谓风平浪静,治安状况良好。自调入市 局任主管刑侦的副局长以后,连续破获了几起大案要案,使他声名鹊起。总体来 说,靳峰此人,并非浪得虚名之辈。由于他是雁痕的舅舅,我与他有过接触,但 没有深交,总体感觉此人深藏不露。” “萧邦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萧邦看着苏老船长。 “萧兄弟客气,有话请直说。”苏振海微微一笑。 “依您看,这个靳峰,是否也与‘12·21’海难事故有关?”萧邦问。 “请原谅,这不是我能回答的问题。”苏振海皱了一下眉头,“说真的,这 也是我一直思考的问题。但我们那个年代过来的人,讲究实事求是,有一说一, 有二说二。我清楚的事情,当然是知无不言。然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没有特 别的迹象能说明靳峰与这起海难有关,只不过他职责在身,参与过调查罢了。再 说,调查已于两年前结束,专家调查组已有定论,他即使有什么疑虑,也不会犯 这个傻,想出这个风头。” “但如果这起案件牵连出人命案子,我想他不会不管吧?”萧邦说。 “这倒是。”苏振海似乎没想到这一层,“萧兄弟要不提醒我,我还差点忽 略了。是的,王建勋等人的死,靳峰是要管的。但我也有个问题问萧兄弟:如果 害死王建勋等人的主谋是靳峰不敢得罪的人呢?” 萧邦一惊。什么人靳峰不敢得罪?除非是他的顶头上司! 他想了一下,终于说:“我想,老船长这个问题其实不难回答。不管是谁, 如果触犯了国法,都将受到制裁!” 这是一句冠冕堂皇的话,人们听多了早就见怪不怪。但这句话传进苏振海的 耳朵里,让他感到了一种庄严。 “是的。”苏振海接过话头,“法律就是法律。任何国家如果没有法律作保 障,人民的权益就无法得到保护。可是,在现实中,的确有人逃过了法网,尤其 是那些掌握权力的人。” “我坚信,再大的权力,终究是大不过天理。或许,有的罪犯会一时侥幸逃 脱法律的制裁,但终有落入法网的一天。这,取决于执法的力度,包括执法人员 的责任感。” “我想,如果萧兄弟是执法人员,一定会让不少犯罪分子头疼。”苏振海微 微一笑,“但萧兄弟公开的身份,好像只是一名记者。” “我是什么身份其实并不重要。”萧邦严肃起来,“重要的是如果我打定主 意做一件事情,除非死了,否则决不会回头!” 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坐在轮椅上的苏振海哈哈大笑。笑毕,他才真诚地说 :“萧兄弟,我果然没看错人!事实上,你的性格与我非常相近。我也是个不到 黄河心不死的人。想查清楚‘12·21’海难,不豁出性命,恐怕不行。现在,我 已知道了萧兄弟的决心,我也实言相告:虽然我拿不出什么真凭实据,但我敢断 定,这起案子,与大港市高层有关。” 这本在萧邦的意料之中。他想了想,轻声问道:“您是说,靳峰的主管领导 有嫌疑?” 苏振海沉吟了一下,也低声说:“萧兄弟,今晚的话,只限我们两个人知道。 你我虽然素昧平生,但经过交流,我感觉你是一个非常有正义感和遵守诺言的人。 说真的,我将你请到书房来,就是想与你单独谈。我敢保证,我们的谈话内容, 连海若我都不会让她知道。” 萧邦点点头。他知道苏老爷子对海若的感情。苏老爷子这句话的意思是想表 明,这是一次绝密的谈话。 “萧兄弟知不知道张连勤这个人?”苏振海眨了眨眼睛,问。 “知道,但对他几乎没有了解。”萧邦说,“张连勤目前是大港市委副书记, 主管政法。” “是的。”苏振海说,“他到大港上任才一年多。以前,他是云台市副市长。” “哦?”萧邦警觉起来,“这么说来,发生‘12·21’海难的时候,张连勤 并不在大港?” “是的。”苏振海说,“那时他是云台市主管经贸的副市长。‘12·21’海 难发生后,大港市主管交通的副市长被撤职了。张连勤先到大港接替了这个位置, 不久就在换届中当上了市委常委、主管政法的副书记。”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叙述,但言下之意似乎别有所指,萧邦不能明说,便道: “看来,老船长对这位张书记熟悉得很啊。” “岂止是熟悉!”苏振海叹了口气,“他当年曾在我手下当过船员。那时, 他刚从部队复员,一无所有。这人非常刻苦,总比别人多干些活,总是会讨人喜 欢。后来,我看他有培养前途,便送他上了学,学费都是我给交的。毕业后,我 安排他在大港港务局工作,慢慢混了个干部身份,后来就青云直上,当了云台的 副市长。要论本事,这个张连勤是我所认识的人当中比较出色的,是个当官的料, 这几年更是快成政治明星了。” “恕我直言,”萧邦直截了当地说,“是不是这位张书记有点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苏振海轻哼一声,“忘恩负义之人,有几个能成大气候的? 聪明的人,不仅不会忘恩负义,反而会到处打感恩这张牌。这个张连勤,一直到 处宣扬我对他的恩德有如再生父母,每次提到我,都显得很恭敬。其实,我当年 不过是看他这个人很聪明,能干,帮了他一下而已。但他这些年,一有空就来看 我,虚心求教,摆出一副永远都是学生的样子。他在云台工作的时候,不管大会 小会,都要提到我,还专门带领一帮干部到我这里来‘取经’,他还向手下说, 只要学到苏老船长百分之一二,云台市的经济建设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你看, 他这么一整,简直都把我当成神给供起来了。到大港上任之后,他也经常来电话 问候,还三番五次请我当大港市政策咨询顾问。我当然没有答应,一则因为年纪 大了,当个政协委员就累得够戗;二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发现他并不像人 们看到的那样单纯。” “难道,‘12·21’海难真的与他有关?”萧邦突然问道。 “如果跟他无关,他为什么要派人来害我?”苏振海眼里突然有了怒意, “我这双腿被致残,就是拜他所赐!” 萧邦一惊。这实在太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靳峰像一个正向首长汇报思想的老兵一样,既没有像新兵那样紧张得挺直胸 脯,也没有像不懂规矩的上访者一样喋喋不休。他端正地坐在餐桌前,很自然地 为张连勤斟满一杯酒,再为自己倒了一杯,轻声说:“张书记好酒量!自从去年 我得了胰腺炎后,就不沾酒了。但张书记是我的领导,就算是死,也得陪您喝两 杯。” 张连勤呵呵一笑:“这个酒,是感谢酒,兄弟一定要喝。这是在酒店,不是 办公室,所以你就别一口一个书记,叫张大哥吧。实在不行,就叫老张。说好, 今天我们不谈工作,拉拉家常。我主管政法口也快一年了,第一次请你喝酒,感 谢你对老哥工作的支持,你总得给面子吧?” “张书记要我喝,我就喝。”靳峰眯眼笑了,“大港市六百万人,有几个能 喝到张书记请的酒?靳峰深表感谢,先干为敬了!”说罢,一仰脖子干了。 张连勤也将酒干了,随即哈哈大笑:“咱们都当过兵,因此不必拘泥。说实 话,我这个副书记,也就干到头了,退休后还不知干什么去。不比你,你年轻有 为,空间很大。公安系统,也是出领导干部的地方。你们田局长,明年就到点了。 几个副局长中,数你最能干,资历也最深,要好好把握机会哟。” 这句话意味深长。靳峰马上又站起来,为张连勤倒酒,却被张连勤按着坐下 了。“我自己来。今天是我请你喝酒,怎么倒成了你来侍候我?不行不行!我不 知道你在部队当兵时干什么,我当的那个兵啊,就是在首长身边当公务员,为首 长搞卫生,洗衣服,倒酒。所以,我敢打赌,对于倒酒,我比你强。”说罢,但 见他拿起五粮液酒瓶,将肘抬起,转动着酒瓶,那酒变成了细线,均匀地流进了 靳峰的酒杯里。当细线渐渐将酒杯填满时,他忽然一收,半截酒线仍在空中,而 他已将酒瓶收回。靳峰定睛一看,那酒刚好满沿,一滴不多一滴不少。 “张书记真是高手啊!”靳峰由衷赞道。 “唉,熟能生巧罢了。”张连勤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与靳峰碰杯,“这 些年,我在官场摸爬滚打,也是从侍候人开始的。这得感谢苏老船长,是他教会 了我做人的道理。反正我也快到点了,不妨今天将苏老船长当年对我的教诲转述 给你。” 靳峰将碰了杯的酒端着,很恭敬地说:“张书记的良言,一定是千金不换, 靳峰万分感激!” “我说了,不是我说的,而是苏老船长说的。”张连勤突然严肃起来,“苏 老船长说:发展的道路只有一条,那就是你要想尽一切办法维护你的领导并把他 推到更高的位置,你才会得到更好的保护和相应的位置。说真的,我张连勤也还 读过几本书,但唯有苏老船长的这句话,最实在,也最管用。” 靳峰若有所悟,郑重说了声“谢谢张书记的教诲”,便又把酒干了。 张连勤酒量奇大,一会儿工夫,一瓶五粮液就见了底。靳峰赶忙出了包房, 叫服务生又上了一瓶。在接下来的推杯换盏中,张连勤又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些苏 振海的轶闻,闲扯了一些家常,这才很关切地问:“最近工作上有什么压力吗?” “要说没有压力,那是假的,不过还应付得了。”靳峰说,“关于几起人命 案子,局里已经向您作过书面汇报了。棘手是有点棘手,破案也需要时间。” “听说最近大港来了个不明身份的人,叫萧邦,你接触过吗?”张连勤点了 一根烟,将身子往椅子靠背上一靠,很随意地问。 “见过面,也安排人调查过,是《华夏新闻周刊》的人。”靳峰仍然坐得很 直,“我也向北京打过电话,《华夏新闻周刊》的社长周启渊同志亲口向我证明, 萧邦确系他们的记者。” “一个记者,跑到大港来干什么?”张连勤说,“听说他要调查采访‘12· 21’海难,这好像不是一个记者应该干的事嘛。况且,据我所知,《华夏新闻周 刊》不是党内媒体,顶多是个二流刊物,管这事干什么?我看,这件事情不是那 么简单。” 靳峰感觉很热。他拿起餐巾纸擦了一下额上的汗,小心地说:“这件事情没 有处理好,请张书记指示。” “你看你,又来了!”张连勤摆摆手,“我哪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提醒你, 对一些特殊的事情,要多留个心眼。通过这一年来的工作接触,我觉得你很能干, 又聪明,我可从来都没有把你当外人看!你还记得吗,上次你抓了三个人,准备 审讯时,我给你打了个电话,让你放人?也许你心头疑惑我为何要这么做,现在 我可以告诉你,这三个人,我必须放。” “为什么?”靳峰明知问领导的话很犯忌,但还是情不自禁地问。 “因为,他们是苏老船长的人。”张连勤淡淡地说。 靳峰只觉得酒上了头,脑袋“嗡”地响了一声。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