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蛇女 胡豹的把兄弟赖鹏,在三尺地面上也吃一份,他专门供给瘾君子的“黑饭”, 和满足男人对“性”的发泄。 这两样在香港政府明令下严禁营业,却是黑社会人物一日不可少的“必需品”, 所以赖鹏跟黑籍朋友的关系异常密切。 说穿了,这赖鹏就是靠贩毒,和经营人肉市场为生的。在西营盘和湾仔的一带 风化区,都属于他的地盘,经营着好几处地下烟窟,和私娼馆。 胡豹孑然一身,多数的时间都泡在赖鹏那里,这位把兄弟也利用他的恶势力作 撑腰的,所以慷慨地供应他一切,包括金钱和女人、酒食、吞云吐雾…… 本来胡豹的这行“买卖”,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的,什么时候能有主顾 找上门来,根本就没个准儿。因此闲着的时候,他就替把兄弟“坐镇”,俨然以赖 鹏的保护者自居。 最近他跟金色响尾蛇的人搭上了线,虽然只是跑跑腿,让人牵了鼻子走,连金 色响尾蛇究竟是何许人都不清楚。但他仍然沾沾自喜,觉得自己交上了好运。因为 跟他接头的人向他保证,“同心会”一旦成立,他将可独当一面,替代郑二爷和曹 金盛在九龙城的地位。 这项保证是他向往已久的,他自知凭自己的力量,就是获得有力的支持,在香 港绝碰不过根深蒂固的林广泰那帮人,唯有向九龙城方面发展,或许能混出点名堂 来。 他最近确实为“金色响尾蛇”出了不少力,借独眼龙的赌馆作会场,就是他出 面凭一句话办妥的。虽然“同心会”让方天仇一下子捣散了,可是那不能怪他,只 怨金色响尾蛇自己疏忽,把林广泰这些人估计得太低,一时轻敌,才意外杀出这么 个程咬金来。在那种场面之下,纵然金色响尾蛇亲自在场,又能如何? 胡豹这些天为“同心会”疲于奔命,已经有多日未到赖鹏这里来了,今晚他又 接受了一件重要的使命, 用电话通知银星夜总会, 庄德成不在,而跟方天仇谈过 “买卖”之后,便灌足了老酒,带着几分的醉意,飘飘然地来到了把兄弟这里。 赖鹏是老套,先招待他上烟榻上烧两口,然后叫手下小赖头去替他召个女人来 陪。 把兄弟两个侧卧在烟榻上,烧了几个烟泡之后,胡豹的精神来了,于是把烟枪 朝烟盘里一搁。坐起了身子,咧嘴笑着说: “老赖,我想挑你一把,怎么样,有兴趣?” “是不是‘黑货’?”赖鹏仍在捏着手里的烟泡,他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黑货能赚多少利头?”胡豹哈哈一笑说:“如果是笔小买卖,我胡豹能说挑 你一把?” 赖鹏听他口气如此之大,不禁心动起来,但他却不动声色地说: “老胡,咱们是自己哥儿们,说句不怕你见笑的话,兄弟现在是外强中干,大 买卖吃不下,只有凑合点小本经营……” “老赖,这是包赚不赔的!”胡豹强调了这点。 “噢?”赖鹏果然发生兴趣。 “人家是将本求利,”胡豹说:“我这是无本万利,只要你老赖有兴趣,咱们 可以合作,大大地捞一票!” “老胡,”赖鹏听他这么说,终于沉不住气了:“咱们自己哥儿们,说话何必 卖关子,有什么财路,你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吧。” 胡豹看他急了,不禁哈哈一笑,正要把他这无本万利的买卖说出来,偏偏在这 时候,小赖头已经领了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来交差。 那女人是胡豹的老相好,一进屋就嗲声嗲气地发起嗔来,她把媚眼一抛,摆动 着肥臀走近烟榻说: “哟,我们的胡大爷,今晚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呀?” “小辣椒,”胡豹伸手把她拉在烟榻边上坐下,一把搂住了说:“几天没见, 你倒是愈来愈俏啦!” “还俏呢!”小辣椒把嘴一嘟:“你胡大爷有了新人,哪还把我们这旧的放在 心上!” “唉!”胡豹几天不近女色,这时正有点猴急,一只手已摸上她的丰乳,笑着 说:“你真不知道,这几天我有多忙!” 赖鹏看他们打情骂俏,不禁说: “老胡,刚才你说的……” “我们回头详谈。” 胡豹欲火难熬,向赖鹏说了一声,就拥着他的老相好,到隔壁的房里去翻云覆 雨了。 这时候,赖鹏的屋子附近,突然驶来二辆轿车,前面的车里是孙奇和蔡约翰, 后面车内除了驾驶之外,尚有四个便衣警探。 车子在对面的街口就停了下来,蔡约翰从车窗向赖鹏的屋子附近张了张,遂说: “老孙,我看还是单独去见胡豹,把事情问清了再说……”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孙奇激动地说:“是他手下人干的,他就脱不了干系! 其实像他这种职业凶手,我们早就应该绳之以法了,只恨抓不到他的证据。这次他 居然惹到我头上来,我还能轻易放过他?” “你先不要冲动,”蔡约翰深知孙奇因为妻子被刺,已失去了平时的沉着,只 好劝他说:“对于黑社会圈里的情形我比较熟悉,这班人都是玩命的,就像条毒蛇, 除非你一下击中它要害,否则会被它反咬一口。” 听了这番话,孙奇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他身为探长,这些年来曾经发下宏愿, 要把香港所有的罪恶贩子扫清。可是经过多年的努力,他才知道社会中的那股潜势 力,绝不是他初任探长时所想像的那样容易消灭。 孙奇干了多年探长下来,经验和现实告诉他,英国人只要不直接侵犯到他们大 不列颠帝国的尊严和利益,对于这社会上的毒瘤并不积极设法割除。于是他的观念 逐渐改变了,反正这又不是自己的国土,英国人尚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又 何必太认真,只要向上级能交差也就是了。 今夜胡豹的飞刀帮,居然在太岁头上动土,行刺起探长夫人来!虽然孙奇也想 到这是误刺,可是他怎么能像平常处理一般案件那样冷静? 所以在离开铁岗医院后,他就偕同蔡约翰到警署,选了几个最有力的干探,分 乘二辆警车去找胡豹。 蔡约翰对黑社会人物的动态比较清楚,他猜想胡豹极可能在他把兄弟赖鹏这里, 便趋车直接赶来,这也是赶巧了,如果他们早一步来,胡豹尚未到呢。 照孙奇的意思,根本就不必多费手脚,干脆把胡豹逮捕,在严刑之下,不怕他 不招出主使人。但蔡约翰却有顾忌,认为应该先礼后兵,把真相弄清楚再说。因为 仅凭飞刀帮用的凶器,并不一定就能肯定是胡豹的人干的,所以在车中就费了一番 口舌,向孙奇把利害关系说明。 孙奇冷静地想了想,也觉得让蔡约翰先打个头阵是对的,于是点点头说: “好吧!我们在这外边等着,如果十分钟你还没有出来,我们就采取行动!” 蔡约翰表示同意,两个人又把手表对了一下,这位大帮办就单枪匹马地向赖鹏 的屋子走去。 赖鹏经营的是“地下交易”,尤其自己又嗜好“芙蓉经”,住处藏着大批毒品, 随时都得防着警方突然光临。所以不得不在外面布下把风的,一有动静,立刻就通 知屋里的人应变。 因此,他这屋子在外表看是个普通人家的住宅,只有前后两个门可出入,其实 屋内有着极隐秘的地窖,夹层墙,更有通往隔壁的几处暗门。万一事发时,可以从 容脱身,也就因为赖鹏的“安全设备”完善,胡豹才经常在这里落脚。 这时候担任把风的小赖头,已经发现对街驶来二辆可疑的轿车,正在考虑是否 应该向赖鹏发出警告,忽见车上下来个人,直朝赖鹏的屋子而来,他不由暗吃一惊, 再也不能犹豫了,飞也似地就朝屋里奔去。 小赖头冲进屋里,就气急败坏地大叫: “不好了,有,有人来了!” 赖鹏的烟瘾尚未过足,听小赖头这么一嚷,坐起来顺手就照他赖头上一巴掌, 破口大骂: “小杂种,你鬼喊鬼叫地嚷个鸟!有人来了,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 小赖头捱了一巴掌,只好自认倒霉,忍着满腹的委屈说: “不是小的大惊小怪,因为来的那二辆汽车,很像是差馆里的人……” 赖鹏一听是差馆里来了人,他可慌了,脸色顿时大变,忙不迭放下烟枪,伸手 在烟榻里角的暗钮一按,墙壁的木板立刻升起一块,露出个一尺见方的洞口,等把 烟具藏进洞去,木板又落下恢复了原样。 这里刚收拾好,蔡约翰已在敲门了。 赖鹏拉开被子,朝被统里一钻,烟榻立刻变成了床铺。伪装完成,他才定下了 心,向小赖头一呶嘴: “去开门!” 小赖头唯唯应命,出外开门。 “先生找谁?”他惶惶地问着蔡约翰。 “胡老大在这里吗?”蔡约翰直截了当地表明来意。 小赖头平时已学会了一套应付警方突查的词令,可是对方问的却是胡豹在不在, 虽然他明知道胡豹正在屋里销魂,但因为赖鹏事先并没有关照,一时竟不知如何回 答起来: “胡……胡老大,他……” 幸而这时候屋里传出了赖鹏的声音: “谁找胡老大?” “我!蔡约翰!” 蔡约翰在外面高应了一声,就径自往屋里走。 小赖头因为赖鹏已经出面,他便不能阻拦,只好跟着蔡约翰一起进屋。 赖鹏等他们走进了屋,才掀开被起身,装出刚被惊醒的模样,打着哈欠招呼说: “呵呵,蔡帮办怎么这时候光临?……” 蔡约翰一进屋就嗅着满屋未散的香味,知道赖鹏刚在吞云吐雾,见他来才怆惶 收拾了烟具的。 于是笑笑说: “好香!是道地的云南货色吧?” 赖鹏被他一语道破,不禁涨红了脸,异常尴尬地说: “这……这是人家送兄弟尝两口的……兄弟最近闹肚子痛……” 他结结巴巴地掩饰着,蔡约翰也不点破,置之一笑说: “孙探长就在外面,幸亏我没叫他一起进来,否则他可不管你肚子痛不痛。” 赖鹏连忙打躬作揖地陪着笑脸: “蔡帮办您多关照,多关照……” 蔡约翰这一手真厉害,他先发制人,抓住了对方的弱点,才言归正传地说: “胡豹在你这里吗?” 赖鹏让人抓住了辫子,不得不照实说: “在!蔡帮办要找他?” “嗯!”蔡约翰郑重地说:“我有极重要的事!” 赖鹏知道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这才较为放心,立刻就到隔壁的房门上敲了几下, 大声说: “老胡,蔡帮办来找你了!” “呃……我就出来……” 屋里的胡豹正在翻云覆雨,冲锋陷阵,展开生死肉搏的紧张关头。被赖鹏在外 面这一嗓子,叫得大煞风景。胡豹听说蔡约翰突然找到这里来,心里暗吃一惊,欲 念顿消,只好偃兵息鼓地,匆匆鸣锣收兵,败兴地退下阵来。 蔡约翰径自坐定,等赖鹏敬烟奉茶之后,才见胡豹衣衫不整地出房来。 “哦,蔡大帮办……”胡豹强自镇定着。 “胡老大!”蔡约翰正襟危坐,寒着脸说:“咱们的交情一向过得着,能挺的, 我蔡约翰哪次不替你挺,可是你胡老大做事就不替我留一步!” 胡豹乍听之下,以为是林广泰那方面的人,以金氏姊妹尸体的事向警方报了案, 不禁悻然说: “怎么,蔡大帮办的胳臂,准备向林广泰那边弯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蔡约翰翻了脸说:“当着赖老大,大家都不是外人, 我问你,你得了多大的代价,居然派人到孙探长公馆去行刺!” “到孙探长公馆去行刺? ” 胡豹怔了怔,把这话重复一遍,突然惊诧地问: “谁被刺了?” “胡老大,你何必跟我装糊涂,”蔡约翰毫不保留地冷声说:“行刺已经得手 了,你还不知道什么人被刺?” 胡豹急了,把手作出个乌龟状,冲口而出: “我要知道,我就是这个!” “你真不知道?”蔡约翰的眼光向他逼视着。 “蔡大帮办,你要我发什么誓呢?”胡豹急得胀红了脸说:“我胡豹几时跟你 王二麻子过,向来有一不说二,这件事是真不知道……孙探长公馆谁被刺了?” “孙探长的夫人!”蔡约翰沉声说:“你觉得吃惊吗?” 胡豹倒真是吃了一惊,他忽然明白了蔡约翰的来意,因为香港有组织的职业凶 手,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凡是凶杀事件,警方第一个就会想到是飞刀帮干的。 其实在这东方之珠的香港,吃这行饭的大有人在,只是有很多是“业余性”的,没 有飞刀帮的招牌老,“信用可靠”而已。 更有那些政治性的暗杀事件,出于国际庞大特务组织的杰作,香港政府何尝心 里没有数? 不过,树大招风,凡是有类似的凶杀案件,飞刀帮就不能脱离嫌疑。孙探长的 夫人遇刺,当然他们是首当其冲被侦查的对象。 胡豹想通了这点,不由泰然地笑起来。 “孙探长夫人遇刺,这确实是个令人吃惊的消息,可是蔡帮办找到兄弟,那就 恕兄弟无可奉告了。” “胡老大,”蔡约翰正色说:“孙探长跟我一起来的,他现在就在街对面的车 里等着,如果我超过十分钟不出去,他立刻采取行动,所以你不必浪费时间,最好 放句话出来,让我好交代!” “蔡帮办!”胡豹态度强硬地说:“你们凭什么一口咬定是我胡豹干的?” “很简单,”蔡帮办说:“凶器是贵帮贯用的飞刀,胡老大,我相信你手下如 果没奉胡老大的命令,是不敢擅自行动的吧?” “那么蔡帮办认定是兄弟干的?”胡豹听说凶器是飞刀帮惯用的飞刀,倒真暗 吃一惊,因为除了他的组织善用飞刀,别人就是行刺,也多数是用枪的。不过他自 信手下没有他的命令,绝不敢私接买卖,所以神态仍然保持着镇定。 到了这时候,蔡约翰已顾不得平时的交情,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那怕是抓破 了脸,他也在所不惜。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他这个帮办干一天,就 是断了飞刀帮这一条财路,别人照样会孝敬如仪。 既然不惜牺牲这条财路,他便毫不顾忌地说: “胡老大自然不需亲自出马,有一句话交代下去,飞刀帮的人谁敢不从?” “蔡帮办,信不信由你,兄弟可以对天发誓,要知道有这么回事就遭天打雷劈, 死无葬身之地!”胡豹重重发了个誓,同时郑重表示:“蔡帮办如果信得过兄弟, 请代向孙探长致意,就是警方不追究,兄弟也不能背黑锅,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对 二位有个交代!” 蔡约翰看他的激怒神情,并不像是做作出来的,心里也不禁起了怀疑。本来他 也不相信,胡豹会命手下赴孙探长公馆行刺,虽然行刺的对象可能是金玲玲,而不 是孙探长夫人。但做案子做到堂堂大探长的公馆门前,谅他胡豹就是真生着虎心豹 胆,还不至于这样狂妄放肆! 沉思之下,他看看手表,约定的十分钟已将到,他怕孙奇真采取行动,事情更 会弄僵,便起身说: “好!有胡老大这么一句话,我蔡约翰就是不信也得相信。现在我就这么回复 孙探长,不过希望胡老大不要使我为难,务必在明天中午以前,查明了来给我一个 交代。” “兄弟遵命!”胡豹一口应允说:“孙探长那里还望多多婉言几句……” “这个不用胡老大关照,”蔡约翰恢复了友善的笑容说:“现在时间不多了, 我必须走了。” 胡豹跟赖鹏不便挽留,亲自把这位大帮办送出门口。回到门内却从门缝里窥视, 看见蔡约翰走过对街,在车外向孙探长说了一阵话。起初孙探长大概是不同意,经 蔡约翰说好说歹,才算把他说服了,一齐登车疾驶而去。 门里的胡豹这才放下了心里的石块,与赖鹏回进屋里,不禁愈想愈气,一拳击 在桌面上,震得茶杯一齐跳起,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却仍然怒不可遏地破口大骂: “他妈的,蔡约翰这婊子儿,平时得过老子多少好处,今天居然摆出一付大帮 办的嘴脸!” “何必跟这般条子怄气,来来来,再烧两口……” 赖鹏经营的这两桩买卖,最怕的就是警方找麻烦,所以他不愿意胡豹真跟蔡约 翰翻脸。这时一面劝慰着,一面又准备搬出烟具来过瘾。 刚把烟榻上的被子卷起,小赖头又惊惶失措地奔进来报警说: “不,不好了,又有人来了!” “什么人?”赖鹏急问,同时又把被铺好。 “汽车!”小赖头紧张地说:“一辆汽车停在门,门口了……” 这时候已响起了重重的敲门声。 “啪啪!啪啪!”门敲得很急。 胡豹突然脸色一沉,把腿朝凳子上一抬,霍地从腿肚子上抽出一把匕首,往桌 上一插,咬牙切齿地发狠说: “是那蔡约翰婊子儿,老子就给他三刀六孔!” 赖鹏顿时慌了手脚,忙说: “老胡,你先避一避,让我来应付!……” 胡豹已是恶向胆边生,把心一横说: “避个鸟,姓蔡的也欺人太甚!小赖头,开门去!” 小赖头吓得浑身发抖,懦懦地望了赖鹏一眼,得了他的示意,才赶紧跑去开门。 门才一开,冲进来一个彪形大汉,不问三七二十一,挥拳就是一掌,掴得小赖 头满眼直冒金星,踉踉跄跄地跌开老远。 “他妈的,小鬼这半天才开门!” 大汉意犹未足地怒骂一句,才让开一旁,恭恭敬敬地让后面的绅士走进来。 那绅士就是突袭浅水湾别墅,击昏罗俊杰,把俞振飞他们用麻布袋送往警署。 然后从胡豹那里获悉方天仇正在银星夜总会,匆匆赶去寻仇,偏偏方天仇已护送林 小姐到医院,结果碰到庄德成的那位神秘人物。 此时他仍是戴着宽边太阳眼镜,手持“司的克”,一派绅士神气,后面还跟着 两个彪形大汉。 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屋去,正好胡豹听见外面的喝斥,心情一时冲动,拔起桌上 的刀就往外冲,几乎跟那个绅士撞了个满怀。 绅士的“司的克”及时一抵,抵住了胡豹,冷冷地说: “怎么?胡老大现在专门跟自己人动手了?” 胡豹尴尬地笑笑,把举起的刀放下,窘然解释说: “钱先生别误会,兄弟以为是蔡约翰那条子又回来了……” “蔡帮办刚才在这里?”姓钱的绅士猛然问。 “是的,”胡豹不便说明蔡约翰的来意,只好含糊其词地说:“他跟兄弟发生 一点小误会,现在已经没事了。” “哦?”钱先生怀疑地看看他,却并不追问,只冷冷地说:“胡老大现在跟我 走一趟吧,老板找你有事!” 胡豹虽觉这么深更半夜找他,颇有些意外,但看情形这绅士是有点霸王硬上弓 的意思,就是不想去,恐怕也由不得他,于是只好硬起头皮跟他们走一趟。 赖鹏摸不清这绅士的来历,便看胡豹都伏首听命,他还能表示什么意见。 胡豹等于是被挟持着,无可奈何地跟他们上了车,风驰电掣而去。 在车内,胡豹终于惴惴不安地问: “钱先生,这时候找兄弟去见老板有什么事?” “不知道!” 绅土冷冷地回答一句,就保持沉默,一路上不发一言,使胡豹的心里惶恐不安 起来,但他又不便再问。 胡豹能为金色响尾蛇效命,就是这位姓钱的绅士来搭的线。 所谓的老板,不要说见,就是连姓什么都不清楚。他一直就怀疑,这位不出面 的老板,极可能就是金色响尾蛇,今夜突然蒙召,本来他应该觉得高兴才对,因为 他对交付的任务,可说已经做到“鞠躬尽瘁”,只差“死而后已”了。 金色响尾蛇对这样的得力死党,除了重赏重用之外,还会有什么严惩严罚呢? 所以胡豹根本不该为此行担心,可是他偏偏觉得眼睛直跳,跳得他心慌意乱, 愈来愈不安起来。 车子向西疾驰,来到了宝云道的水塘,车停了。 “胡老大,请下车吧!”绅士发出了命令。 胡豹不禁骇然问: “老板在这里?” 绅士不置可否地漫应一声,已径自下了车。 胡豹虽起了疑心,但只好也跟着下车,然后与绅士走在前面,好像被后面三个 大汉押着似的,朝水塘的斜坡上走去。绅士突然出其不意地猛一回身,“司的克” 狠狠地一下击在胡豹膝盖骨上。 “呀……” 胡豹一声惨叫,膝盖骨已被击碎,顿时腿一跛,踣跌在地上,双手抱住了膝盖, 痛得眼泪都流出了,差一点昏死过去。 “胡老大,”绅士依然冷冷地说:“我很抱歉,这是老板的命令,不得不如此。” 胡豹倒不失是个硬汉子,一咬牙,忍住了痛,忿声说: “姓钱的,我胡豹那一点对不起你们老板,居然向我下这种毒手?” 绅士狞笑起来,他说: “老板就是知道你还能真卖命,所以才命令我只废你一条腿,略示薄惩,若是 换了别人,恐怕今夜连命都保不住呢!” 胡豹理直气壮地问: “兄弟犯了什么过错,该受这惩罚?” “这只怪胡老太太放纵手下的人,管束不严!”绅士宣布了他的罪状:“老板 曾经吩咐过胡老大,在‘同心会’成立之前,不得接受任何一桩买卖。可是今晚孙 探长的夫人被刺了,凶器是飞刀帮惯用的飞刀,足证是胡老大手下的人干的!” 胡豹大声抗辩说: “我没有……” 绅士阻止他说下去,冷笑说: “当然你没有接这票生意,老板也相信你绝不敢违背他的命令,所以才不置你 于死地,可是这票生意确确实实是胡老大手下私下接的,老板才不得不对胡老大略 示薄惩,免得再有类似的事件发生!” “既然是兄弟手下干的,”胡豹说:“那么请钱先生说出他是谁,兄弟马上送 到老板面前,当面问个清楚,我胡豹是不是命令他干的。如果是,兄弟任凭处置, 绝不皱一皱眉!” “我已经说过了,老板相信不是你胡老大的意思,”绅士说: “至于行凶的是谁,那就要胡老大自己去查明了,今夜兄弟很抱歉,实在是奉 命执行,对胡老大爱莫能助。如果‘同心会’成立,老板答应你的诺言仍然有效, 以一条腿换整个九龙城的地盘,还是值得的。希望胡老大好自为之,兄弟还有任务, 要先走一步了!” “钱先生……” 绅士根本充耳不闻,也不管他死活,领了三个彪形大汉,匆匆离开水塘,赶着 去执行下一个任务了。 宋公治驾车把方天仇送到铁岗医院门口,就独自驶往麦当奴道而去。 这时天色已微明,医院的便衣警探仍在布岗,因为方天仇跟宋公治已接受过盘 问,所以这次未被留难。 方天仇直接到了病房,可是一进去,发现竟是空的,床上的玛格丽特已不见, 连那特别护士也不在! 他不由大吃一惊,以为是走错了房间,连忙退出房外仔细看那病房编号,一点 也不错呀!那么玛格丽特是否被移往别的房间去了? 这想法也有可能,因为孙探长的夫人遇刺送来这里急救,警方可以安全的理由, 采取任何的措施。于是方天仇立刻到直夜的护士休息室去询问,正好他请的那位特 别护士也在聊天。 “请问林小姐移到那间病房去了?” “咦?”特别护士诧异地说:“林小姐不是已经让她父亲派人接回去了?” “接回去了?”方天仇吃惊说:“她还没清醒,怎么能让她出院?” “说的是呀,”特别护士说:“你们走了以后,林小姐刚刚清醒过来,大夫正 准备替她作反应试验,可是她父亲已经派人来接,还跟大夫争执起来。交涉半天, 说林董事长不相信这里的医术,坚持要转送到设备最好的医院去。大夫听他们这么 一说,生起气来,就同意他们立刻办理出院手续,让他们把林小姐用车接走了。” “送哪家医院?”方天仇急问。 “这就不知道了……”护士摇摇头。 “好,谢谢你。” 方天仇立刻出了医院,走出好远,才想起应该先打个电话到林公馆问一声。可 是他既己走出来了,反正也要去麦当奴道,就懒得再走回去打电话。 正好有辆街车迎面驶来,他便拦了车,吩咐司机尽快地驶向麦当奴道去。 赶到林公馆,发现客厅里只有刚到不久的宋公治,独自在喝酒驱寒提神。 “这么快就来了?”宋公治问:“林小姐清醒了?” 方天仇一听他这么问,不由大惊,急说: “林老大不是派人去接她回来了?” “林老大自己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宋公治也觉出了事情不妙。 “会不会林老大直接把她送转到别的医院去了?”方天仇不敢往坏的上面想, 他说:“铁岗医院的护士说,林小姐的父亲嫌那里医术不高明,要转送到设备完善 的医院去……” “方兄,”宋公治忧形于色地说:“有一点恐怕你没想到,林老大整夜行踪不 明,他怎么会知道她女儿被车撞伤的事,而派人到医院去把她接出来?” 方天仇一听这话就更急了,他想了想,忽然说: “也许林老大已经去过银星夜总会了,庄经理他们不是知道吗?” 宋公治点点头,觉得这个推测是唯一的可能,为了要求得证实,他立刻拨通了 银星夜总会经理室的专用电话。 接电话的正好是庄德成,宋公治便问: “老大到你那里去过了?” “没有呀!”庄德成回答了一句,接着就在电话里大声骂开了:“老二,警署 那般条子太不是东西了,你们走了不久,浅水湾那边就来了人,一点交情不讲,非 把老三跟老么带走。老子真气不过当时就想跟他们干起来,偏是老三这胆小鬼自己 不争气,拼命把我拦住,自动愿意跟他们走,要我天一亮就尽快通知你去办交保。 碰上这种窝囊废,你说气人不气人!” “你先别气,”宋公治郑重告诉他:“这里可能出了更大的漏子,老大的女儿 让人冒充接出医院了!” “什么?” 对方的一声大叫,几乎把宋公治的耳膜震破,他赶快把话筒拿远些,吩咐说: “老四,我在老大公馆里,你立刻多带人手赶来,我们可能随时要采取行动了!” 放下电话,宋公治神色凝重地说: “方兄,据我猜想,老大的女儿此刻已落在对方的手里了!” “你是说金色响尾蛇!”方天仇的心里,仿佛突然被一块巨石压住了。 宋公治点点头说: “照目前的情势来看,他们已处处站在上风,将不择手段,逼使林老大向他们 低头……方兄,不是我说句泄气的话,我们如果要扭转这个局面,恐怕不是件太容 易的事呢!” “这是吃亏在敌暗我明,”方天仇冷静地说:“只要查明金色响尾蛇的身份, 我自信非但能使整个局面改观,更可以给与他们迎头痛击,彻底粉碎他们独霸港九 的美梦!” “方兄能有这种坚忍不拔的精神,确实令人佩服,也给了我不少的勇气,”宋 公治说:“不过我们现在不妨检讨一下敌我双方的情势。第一点,金氏姊妹的遇害, 郑二爷那方面的一百万保证金损失事小,可能发生的后果是黑骑士不肯甘休。” 方天仇对这点的看法跟他完全相同,所以没有需要补充的意见,宋公治接着说: “第二点,是浅水湾别墅的两条命案,现在罗老三和俞老么已经被牵连上了, 这可能仍是个声东击西的手段,要我们集中力量去应付警方,而他们正好乘虚而入。” 这点方天仇也同意,未表示异议。 “至于第三点,”宋公治忧心忡忡地说:“如果老大的女儿当真落在他们手里 了,这就相当棘手,老大只有这么一个骨肉,那比金玲玲提出的要求,更能使他受 到威胁!” “那么这第四点,是否把金玲玲这个女人的要求算上,”方天仇忽然提出了这 个问题。 宋公治怔了怔,才说: “金玲玲这个女人的下面,暂且得加上个问号,因为我们还无法确定她就是金 色响尾蛇。不过除了老大的女儿,她的威胁对老大要算最大了。” “好!”方天仇说:“现在我们已经有了个大概的轮廓,就是连金玲玲这个女 人一齐算上,充其量对方是以四种不同的手段在向我们进攻,说不定还会有别的花 样耍出来,那是以后的事,我们暂且不管它。请问宋兄对目前已经面临的这四个情 况,可有了应对的腹案?” “这个……” 宋公治想了想,终于生涩地笑笑,摇头说: “妥善的对策,一时倒真不容易想出来,方兄可有什么高见?” 方天仇冷静地说: “据我看,我们不能完全居于被动,处处站在挨打的地位,除了防,更应该采 取攻势!” “我们先谈防吧。”宋公治一向自负极高的,这时因为事件接踵而来,已使他 黔驴技穷,不得不听取方天仇的意见了。 “其实防这个字用的已不很适当,”方天仇说:“因为防是在事情发生之前的 准备,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算是补救。我们先从金玲玲这个女人着手, 我认为第一是查明她的身份。” “这个我相信并不太困难,”宋公治极有把握地表示:“以前我们一直没有怀 疑她跟金色响尾蛇有关系,所以未在她身上下功夫,现在既然怀疑到她可能就是金 色响尾蛇,那么就不难查明真相了。” “如果她真是金色响尾蛇,那就简单了。”方天仇掏出香烟,径自点起了一支 抽着。 “怎么呢?”宋公治尚不太了解他的意思。 “只要查明她确是金色响尾蛇,”方天仇说:“那么我们就可以集中力量对付 她,擒贼擒首,能把她的要害击中,其他的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不错!”宋公治不由拍案叫绝:“这才是治本的惟一途径,过去我们只在治 标的方面白费功夫。不过,假如金玲玲跟金色响尾蛇毫无关系呢?” “那我们就得暂时把她撇开,最好是拖延一些日子,就是她走法律途径,也可 以拖一阵子。当然,能避免上法庭那是上策,”方天仇滔滔地说:“除了这个女人, 浅水湾别墅的命案,据我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警方愈认真愈好,如能查出真凶, 反而对金色响尾蛇是个致命的打击。至于我们比较棘手的,就是设法营救林小姐, 和应付黑骑士可能采取的行动。” 宋公治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由得不衷心佩服这个年轻人的冷静头脑和临事 不乱的沉着。于是,在他们的密商下,决定了步骤,如何对付黑骑士,如何营救玛 格丽特,如何探查金玲玲的底细…… 在他们商谈告一段落的时候,庄德成率领着大批人马赶到了林公馆来。 这老粗一进客厅就大声嚷着: “他妈的,再不让我跟他们干,要把老子憋死啦!” “老四!”宋公治板起了脸说:“你跟谁干?” “浅水湾的那批条子!”庄德成气呼呼地说:“他们放人,万事皆休,不然老 子打进差馆,抢人!” “我看你真是无可救药了,”宋公治摇着头说:“这么些年来,你的老毛病还 是改不了!我问你,就让你去硬干,你有把握能从警署里把老三他们抢出来?” 庄德成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拐了弯的话就听不出,他还以为宋公治真有意 思叫他去劫狱,而是担心他没有把握,不禁把胸脯一拍,大笑说: “浅水湾那鸟差馆算什么,最多不过几个条子在看守,老子只要带三五个人进 去,就管叫他服服贴贴地放人!” “人放了呢?”宋公治问。 “放了不就成了!”庄德成回答得非常干脆。 “你不考虑后果?”宋公治问他。 “后果?”庄德成却是满不在乎地笑起来:“只要人出来了,管它什么后果前 果!” 宋公治气得大声厉斥说: “老四!你不得无理取闹,现在得听我的!” “哼!”庄德成冷冷地哼了一声,却也不再吭气。 宋公治当即分派了任务给他: “现在有件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的人留十个下来,其余的由你带着,立刻到 各码头和九龙方面,务必查出那艘‘黄玫瑰’号游艇停泊在哪里,最好能查出船主, 和船上的情形,但绝不可发生冲突。一有消息立刻来电话联络,再决定下一步的行 动。” “这个包在我身上,”庄德成听说有任务给他,精神立时一振,但他仍念念不 忘罗俊杰他们:“不过老三他们……” “浅水湾方面由我去办交保,”宋公治说:“现在我们需要分头展开工作,你 只管去执行你的任务好了。” “没问题!” 庄德成豪迈地大笑一声,便把带来的手下留下十个,领着其余将近二十个大汉, 分乘几辆轿车而去。 宋公治把他打发走了,才松下口气,不禁摇摇头说: “对这草包真是没办法!唉!” 他说着又叹了口气,却未见方天仇搭腔,发现刚才他跟庄德成说话的时候,方 天仇就默默地坐在沙发上吸香烟,此刻仍然在沉思着。 “方兄在想什么,想得这样入神?” “噢——”方天仇这才回过神来,微微一笑说:“我才在想,林小姐被撞伤的 事,仅有我们几个人知道,甚至我们自己人也没几个见过林小姐,兄弟还是今晚听 庄经理说起,才知道林老大有个女儿但对方却很清楚,居然趁我们不在的时候,以 林老大的名义把林小姐接走了,他们的消息怎会如此灵通?” “方兄怀疑我们自己人里,有人放风?”宋公治不禁诧异地问。 “不是这个意思,”方天仇说:“我现在心里有个疑团,只要打破这个迷,兄 弟就可以立刻得到金色响尾蛇是谁的答案了。” “哦?”宋公治大为与奋:“方兄这个疑团是什么?” 方天仇笑而不答,却说: “这里可有金玲玲的照片?” “没有,自从她卷逃以后,老大气得把她所有留下未带走的东西全烧光了,” 宋公治说:“方兄要她的照片作什么?” 方天仇露出失望的神情说: “我想看看这女人究竟是怎样一个尤物……” 其实他是另有用意的,因为他刚才忽然想到,在铁岗医院打电话的时候,曾遇 见那忘了手套的艳妇。虽然她披着件名贵的短外套,露在外面的衣裙却是金色的质 料,“金”可以使人联想到一切有关的事物上去。当时方天仇因为讨厌她用电话的 时间过久,不免对她有些反感,而以致忽略了这点。 同时,据宋公治说,林广泰认识金玲玲还是孙探长夫人介绍的,那么今晚孙太 太的生日酒会,这女人极可能会前往孙公馆道贺的。 以金玲玲和孙太太的友情,孙太太遇刺受伤,送往铁岗医院救治,如果金玲玲 正在孙公馆作客,她难道不陪送到医院去? 由此推断,要是打电话的那艳妇就是金玲玲,方天仇既然能从护士口中听到孙 探长夫人被刺的消息,而她也同样可以从护士那里无意间获悉林广泰的女儿被车撞 伤。根据这个假定和推理,如果金玲玲真是金色响尾蛇,或者是这方面有关的人, 自然可以乘机叫人冒充林广泰去的人,毫无困难地就把玛格丽特接走了。 方天仇默默地想了半天,就是被这个疑团所困扰,所以只要有金玲玲的照片, 才能求证那打电话的艳妇不是她。 偏偏没有金玲玲的照片,使他颇感失望。 宋公治善于察言观色,他知道方天仇的话是言不由衷,但也不说穿,反而凑趣 地说: “她倒真是个尤物……我想方兄以后总会有机会一睹她风采的,哈哈……” 在这种四面楚歌的处境下,他们居然有心情说笑,而不积极采取行动,去营救 林小姐? 其实他们是心急如焚,不过刚才已经商讨出步骤,认为在此刻绝对要保持沉着 和冷静,万不能乱了阵脚。照方天仇的判断,对方骗去了玛格丽特,旨在威胁林广 泰,在双方绝裂以前,是不会对那少女加以伤害的。 与其现在漫无目标地瞎闯,不如以逸待劳,对方必然会开出条件来的,等有了 线索再设法营救不迟。所以他们此刻按兵不动,是在静待事态的发展,也许是电话, 也许是恐吓信…… 方天仇的判断果然不错,就在这时候,林府的保镖吴长根,手里持了封信进来, 报告说: “二爷,有人送了封信来。” 宋公治心里一突,急问: “什么样的人送来的?” “没看见,”吴长根把信递上前说:“这封信是在信箱里发现的。” 宋公治急忙接过信,方天仇也赶过来,看见信封上写着:“林董事长亲启”字 样。 取出信笺,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信末的署名,赫然印着一条金色响尾蛇! 宋公治和方天仇齐齐一怔,急阅信的内容: “送往银星夜总台的一盒样品,谅已收到,并曾派专人洽谈未果。因恐阁下对 此不感兴趣,今又新到一批上等货色,惟价格较高,倘阁下有意收购,中午十二时 当准时将样品送达府上。” 宋公治看完信,顿时脸色大变,失声惊呼: “糟了!” 方天仇把信夺过去,又再仔细看了一遍,也觉出了事态的严重。很显然,信上 所谓的“货色” 即是金氏姊妹的尸体, “样品”就是木盒里的断手,现在新到的 “上等货色”,毫无疑问的指被他们绑去的玛格丽特了! 中午十二时将以“样品”送来,难道他们已准备对那少女加害! “方兄,我看事不宜迟了……”宋公治已沉不住气。 “嗯!……” 方天仇比他更急,可是现在毫无线索可寻,到哪里去寻查玛格丽特的下落? 他沉思有顷,终于坚定地说: “现在只有直接找金色响尾蛇的人谈判,才能阻止他们对林小姐加害。” “找谁?”宋公治已是六神无主了。 “这封信的口气,跟胡豹的电话如出一辙,”方天仇说:“我们立刻去找胡豹!” “找他?”宋公治担心地说:“恐怕他会对方兄……” 方天仇不等他说完,就豪气冲天地大笑起来: “士为知已者死,我方天仇这次到香港,为了林老大的事,早已把生死置之度 外。何况林小姐被绑去,咎由我起,方天仇就是龙潭虎穴也得去闯,宋兄不必为我 担心,走吧!” 宋公治到这时候,才真正认清了方天仇,果然是个义无反顾的硬汉,难怪林广 泰对他如此倚重,倒真不失是独具慧眼呢! 方天仇坚持不要多带人手,径自到林广泰为他准备的房间里,从皮箱里取出一 盒子弹,将两支枪装满,备弹也补足了,便与宋公治乘车去找胡豹。 宋公治猜想这时要找胡豹,只有他把兄弟赖鹏那里可以碰碰,于是决定先赴湾 仔。 车在宝云道上疾驰,宋公治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口问: “方兄,你刚才要金玲玲的照片,恐怕不是看看她的长相,而是别有用意吧?” 方天仇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便坦然说: “我在铁岗医院里,遇见一个女人……” 突然一个紧急刹车,打断了他的话。 这时他们都朝车前看去,发现距前车轮不到一码的地上,蜷伏着满身血迹的人, 如果不是宋公治驾驶技术高明,及时刹住了车,这人早已作了轮下之鬼了! 两个人只得下车察看,见那人衣衫已被擦破多处,且染满了血迹,尤其右边的 裤脚,已让血染成一片红色,显然是在斜坡下的水塘受了伤,挣扎着往公路上爬时, 全身被碎石所擦破,以致力尽而昏厥。 此时天色方明,宝云道上还没有车辆来往,虽然他们急着要去找胡豹,可是他 们如果见死不救,于心实在不忍。看这人的伤势尚不轻,倘不及时送赴医院,等到 有车辆来往发现时,恐怕已经无救了。 “我们送他去医院吧?”方天仇动了恻隐之心,便向宋公治征求同意。 宋公治只好点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当他们合力去抬这个人,突然看清他面貌的时候,竟然齐齐吃了一惊,同时脱 口呼出: “胡豹!” ------------------- 中国读书网 小草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