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这和处理成人的尸体不同。婴儿很小,轻轻地就能抱在手中。把横须贺市的 土地整个翻一遍,也许能找到他的骨头……这个暂且不说,你现在干嘛非要重新调 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的事情? ” 对韦秀和的问题,杉野显得有点意外:“你不知道吗? 现在咱们报社的人都在 谈论这件事。” “你看,我像生活在无人的荒岛上一样。” “你落魄至此,也都是你自己的缘故。” 韦秀和默默地点点头。 “明年春天,那个犯人的女儿要进咱们报社来。听说她擅长英文和中文,希望 去国际报导部工作。” 韦秀和感慨万千,叹了一口气说:“《秀峰周刊》把这件事写成文章发表,所 以武藤局长被叫到社长室去了? ” “你不也知道吗? ” “我只是将道听途说的消息像拼图一样拼到一起了而已。对了,我想起来了, 事件发生时,武藤局长也在横须贺分局。那时我得到他不少照顾。” “他一直在照顾你。两年前你被处分时,很多高层负责人都主张辞退你,是武 藤说服他们,把你留在了这里。他很欣赏你作为记者的才能。” “这事我无意间听说过,我很感谢武藤局长。” “嗯,你还是有很坦诚的一面嘛。” 韦秀和不理社长的话,接着问道:“这回也是武藤照顾了那个女孩儿吗? ” “在不失公平的范围内应该是有的,他实际上也是这么做的。” “像他做的事儿。” “行了,就说到这吧。很久没有下过这么有意思的棋了。你输了,你帮我去调 查这件事,至于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吧,但注意不要掀起什么风波。你的职务还是 照现在这样。对有关的人你只说是编辑资料室要整理过去事件的资料就行了。不像 记者那么招摇,反而容易得到有价值的信息。另外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这件 事在报社内一定要保密。一个月左右吧,你给我提交一份调查报告。” 杉野站了起来。 “社长,我不是不愿赌服输,可是我觉得为了那个女孩儿,把这件事放在一边, 让它自己慢慢地过去不是更好吗? 我感觉你太在意这件事了。” “行了,别说了。你不是也想到外边去跑跑吗? ” “但是……” 一瞬间,杉野的表情变得很难看:“我想那么做,就那么做。下棋下输了的你 没资格说三道四。” 扔下这句话后,杉野打开门走出去了。 几乎同时,那两个外聘的女孩儿吃过饭回来了。 “刚才从屋里出去的人是谁呀,我怎么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一个女孩儿天真地问道。 “我过去的棋友,跟我下棋,被我下得落花流水,生气走了。” 这么回答着的时候,韦秀和仍然在考虑着其他的事情。 我想那么做,就那么做。 杉野社长最后扔下的那句话,过去好像听报社中谁说过似的。 住在叶山的董事长老太太,时不时地会给社长出一些难题。为了隐瞒真相,强 行让部下去做,在遭到反对时,社长总用这句话封住部下的嘴。 原来如此,韦秀和想。 让重新调查的是那个怪诞、偏执的老太太。那样的话,就可以解释清楚了。 这么无聊的事情,是不能让在职的记者去办的。要是在报社里传开了的话,有 失社长的身份。 确实像社长说的那样,自己可能是最合适的人选。这个社长真是狡猾,不过也 有点可爱,不是吗? 想到这儿,韦秀和微微地笑了笑。 从明天开始会变得忙碌一点了。 虽然不会成为新闻稿件发表在报纸上,不过总比钻研古棋谱有意思得多。 韦秀和开始在自己办公桌上的电脑中,检索起二十年前发生在横须贺的事件来。 出租车沿着甲州街道行驶,穿过新宿的高层建筑群,驶向新大久保。这里小规 模的杂居楼聚集在一起,车驶进了狭窄的小路。 出租车一边躲让着行人和自行车,一边缓慢地行驶着,在路的两侧,挤满了数 目惊人的从事各行各业的小公司。 有小广告印刷公司、餐巾公司、食品店、晚报的广告代理店、制冰店、房屋租 赁店、鲜花店、美容店、高利贷公司,还有在暗中支援暴力团的事务所。 武藤和邹访在一栋底层是咖啡店的小楼前,下了出租车。 顿时,夏日午后的热浪包围了他们两个人。 抬头望去,可以看见三层的窗户里侧贴着“严守秘密,香山侦探社”的字样, 还有社长褪色的照片。 因为没有电梯,两人沿着狭窄、阴暗的楼梯上到了三楼。 门边的地板上堆着摞起的碗和盘子。 邹访轻轻地敲了敲门,没等回答就径自推开了门。 与此同时,门铃响了两声。 屋里摆放着六张办公桌,但是没有人。 拉椅子的声音响了起来,从镶有毛玻璃的木制的屏风后面,香山探出了头。 香山认出两人后,轻轻地点了点头,用手示意他们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梅雨季好像过去了,热吧,把外套脱了吧。” 说着,香山用遥控器打开了空调。 “突然造访,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实际上一小时前,我给你们打过电话。报社的人说你俩都出去了, 我想你们可能是到我这儿来了,就一直等着呢。” 武藤和邹访互相看了看。 “干我们这行儿的,会从各个渠道得到消息。跟我们有业务往来的同行告诉我 的,你们是为了朝仓比吕子的事情吧。” 香山眼睛向下看着桌子,在想下一句该说什么,武藤和邹访二人静静地看着他。 窗户上贴的相片确实是香山的,但头一次看的人想认出来可能要费一番周折。 他现在快六十岁了,而照片至少是二十年前的。岁月的流逝,使他曾经浓密的头发 已经秃顶了。 “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不敢肯定。不过,我想向《秀峰周刊》泄露消息的 确实是我们。” “请说具体点儿。” 武藤说。 “关于她的调查我们并没有转包给其他侦探社,是我们自己调查的,而负责调 查她的调查员营野这星期一直没有到公司来。昨天晚上我去了趟他住的地方,可是 没有人。报箱里的报纸从上星期五就没取过。信件没有什么太重要的,高中同学聚 会的通知书、结婚场馆的广告之类的。我正在担心的时候,同行打电话告诉我说东 西新闻社录用者的信息被泄露给杂志社了。我马上明白了,他把绝对应该保密的信 息泄露给了委托人之外的第三者,换得钱后逃跑了。虽然我不想这样考虑,但是这 种解释是最自然的。真对不起,对东西新闻社、对朝仓比吕子,我真不知该如何道 歉才好。” 香山深深地低下了头。百叶窗的影子映在他那秃顶上,照出了清晰的斜纹。 “菅野是个什么样的人? ” 邹访问道。 “在我这儿干了四年左右……请等等。” 香山走出屋去,不久又返回来了。 “这是他的简历。” 在简历的右上角贴着一张黑白相片。 有一种虚无主义的感觉,长得倒很英俊。但是细长的眼睛中隐藏着一丝狡诈, 薄薄的嘴唇也透出了他内心的冷酷。菅野从经济类的专科学校中途退学,来到这个 侦探社之前已经在五家公司工作过。没有结过婚,今年秋天就三十七岁了。但让武 藤和邹访更感兴趣的是菅野毕业的高中。那是带有横须贺这个地名的神奈川县的县 立高中。 “他高中是在横须贺度过的。” 武藤说。邹访接道:“正是那个绑架事件发生的时候。” “所以到什么时候,他都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件事。” 香山很痛苦地说:“实际上,他曾经很兴奋地向我报告说,挖掘出了很了不起 的事情。我一听,就是这事儿。” “可是,这些情况很难和当时那件事联系到一起呀! ” “确实是这样。可是干我们这行的,调查亲属关系是很简单的。而且比吕子的 亲生父亲的姓很少见,很容易被记住。菅野充分利用了这点。嗯,他叫……” “姓九十九,叫九十九昭夫。” 对武藤的回答,香山显得有点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