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九十九昭夫的女儿。” “是嘛? ” 韦秀和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 意外地,井上好像很有兴趣。 “听上去倒是挺有意思。” 说完后,井上喝了口啤酒润了润喉咙。 “不过大权在握的东西新闻社的大社长,干吗要玩这种小孩子似的游戏。” “下面是我猜测的,这可能是我们董事长的意思。” “董事长,就是那个住在叶山的老太太吧? ” “你知道? ” “叶山离这儿很近。我去钓鱼回来的时候,会路过那栋豪宅。非常大,光是院 子、房屋的维修费,大概每年就得要几百万日元吧。我还见过她本人,可能有七十 多岁了吧,腰板很直,真可以用‘矍铄’一词来形容。有一次,我还看见她在门口 对佣人们发号施令,是,给人的感觉有点古怪。” 韦秀和笑了。 “你看得还真仔细,不愧是警察。” “可是,即使是董事长,也不能对社长下这样的命令吧,又不是她的佣人。” “对她来讲,社长也不过是个佣人而已。她有足够多的股票,可以任意解雇报 社内的任何一个负责人;而且她出难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以至于社长在命令部下 去办的时候,都有了一句套话。这次我有幸亲耳听到了这句话,所以我猜测这大概 是董事长的意思。” “什么套话? ” 韦秀和把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感觉到有点醉意。不过这样很好。 过去从井上那儿得到点什么重要的消息,都是在这种时候。当时,韦秀和还只 有二十多岁…… “我想那么做,就那么做。” 井上大笑起来,笑得太厉害了,以至于连眼泪都出来了。 “我没想到你会觉得这么好笑。” “太好笑了。这就是那些雇用社长的可悲之处。特别是我又知道那个老太太, 就更可笑了。” “服侍别人,就算变得再了不起,也没法轻松。” “是啊,这话对东西新闻社的社长来说,一点儿没错。” 说完,井上站了起来。 他的脚好像有点站立不稳。 井上走出了屋子,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 井上夫人走了进来,用托盘端来了准备好了的茶。 “他那样的大笑,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了。” “对不起,也没打招呼,突然造访,还有劳你款待……” “没什么,韦先生,今后有空儿常来玩啊。昕到井上刚才那么大笑,连我也变 得高兴起来。” “不过,现在井上也不像当警察的时候那样,一连多少天都回不了家,你们的 二人世界才令人羡慕呢。”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没有多少共同的回忆,所以平时也不太说话。 没办法,辞职警察的妻子可能都是这样的吧。” 下楼梯的声音响起来了,井上夫人说忘了拿点心来,走出了客厅。 井上一走进客厅就说:“今天你让我听到了非常有意思的事,这是谢礼。”说 着就把一个笔记本递了过来。 封面上只用蓝墨水写着一行斜体字,是日期。 昭和五十六年(1981 年) 七月二十二日~九月十七日“我当警察的时候,一直 在记备忘录。那个绑架案的调查内容的要点,我都记在这里面了。” “借给我行吗? ” “就是打算借给你,才拿来的。不过,这是我自己的备忘录,有些地方你可能 看不明白。到时候你再打电话问我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还有,在你调查时,绝对不要说出我的名字。” “那当然。” “虽说已经辞职了,但神奈川县警对我还是有过恩惠的,而且现在跟我一起去 钓鱼的伙伴,还有很多是过去的同事。警察亲如一家人,我现在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如果当时我们的调查错了,真正的犯人是别人,你该怎么办? ” 对于井上的这个问题,韦秀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由于自己的疏忽,居然 没有想到这点。这虽然正是重新调查的目的所在,自己却一点也没有意识到。 “即使是那样,也不会给你添麻烦。” “可是我们就要受到良心的谴责了。对于警察来讲,没有什么比冤假错案更令 人难受的了。” “不过,那也没有办法。不管什么时候,事实是最重要的。” 听了韦秀和的话,井上爽朗地笑了。 “是这样,像记者说的话。不过,这种可能性连万分之一的几率也没有,所以 我才能安心地把备忘录交给你。而且不再当警察后,生活变得很乏味,我也想参加 东西新闻社发起的这个侦探游戏。” “万分之一的几率也没有……吗? ” 韦秀和对侦探游戏这个说法有点反感,反问道。 “是的,万分之一的几率也没有。” 井上从桌子上拿起茶杯,继续说:“不过,也不是零。” 武藤回到位于佑天寺的家中时,是晚上十点多。 武藤就出生在这里,现在仍然住在这里。 以日本驻巴西大使身份引退的祖父,在战前购买这块地时,周围还都是萝卜地。 这事武藤的父亲对武藤说过很多次。武藤的父亲是一位高级农林官僚,长期担任四 国农政局长以及相关团体的理事,可以说武藤家是一个官僚世家。实际上,他的亲 戚们也大多在政府机构身居要职。当初武藤自己也有继承祖父事业的想法,为当时 的国家公务员最高级别考试做准备。但是武藤在大学时学的是文学系语言学科,专 业不同,去参加这个被认为是最难通过的考试,不利因素太多了。 结果没过几个月,他就放弃了考试准备,进入了东西新闻社。那是三十三年前 的事。 按响门铃后,千代来到门口迎接他。 “回来了,外面热吧? ” “好像梅雨季节过了。” “马上就要到夏天了,像我这样上了点年纪的人真有点受不了。” 千代笑着说,同时接过了武藤的皮包和外套。 千代是武藤家的保姆,到他家已经快十五年了。 这么大的屋子,只有武藤和幼小的俊治一起冷冷清清地住,武藤的姑母实在看 不下去,就把千代介绍来了。 “钟点工帮不了太多的忙,是不行的。俊治正是脆弱、敏感的时候,你呢? 成 天都要出去跑新闻、应酬,每天很晚才回来。你也该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儿子。” 结果武藤就按照这个热心肠、好管闲事的姑母的话做了。 “俊治呢? ” “在屋里,晚饭怎么办? ” “我吃了……” “家里有炸鱼和红豆饭。” 武藤无言地笑了笑。 “那就少吃点儿吧,再来瓶啤酒。” 武藤进入屋里,像平时一样在妻子的遗像前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又在微暗的 屋里待了一会儿,然后上到二楼,对着俊治的屋门,说道:“我进来了。” “进来吧。” 打开门,这是一间约二十平方米大小的日式房间,俊治背靠着摆放在窗前的书 桌,正对着武藤。染成黄色的头发和嘴角边的胡子很不相配。武藤曾经对他说干脆 把胡子也染了吧,不过他一直没理会。 屋里充满了烟味和二十岁男孩儿的汗臭味。 两个并排着的书架上摆满了法律方面的书籍,书架上面摞的也都是放不下的法 律书散落在桌上、地上。 武藤从法律书中间扒出了坐垫,坐下后,从桌上放着的烟盒里拿出了一根烟放 到嘴边。 “你不是戒了吗? ” 看着正在找打火机的武藤,俊治扔过来一个廉价打火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