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多谢您的理解。” “不过,韦先生,这件事就这样不就行了,何必要重新调查呢? ” 院长一针见血地说道:“这是你们报社的事,也许我不该说这话。不过,韦先 生,在二十年前已经了结的事,现在又重新调查,会让谁都不愉快的。那真的是一 件十分不幸的事。敬爱会医院在当地本来也是一家非常受人爱戴的医院,可自从出 了那件事以后,人们也都对它敬而远之了。以至于最后在横滨市立大学医疗局的介 绍下,我接手了这家医院。那以后大规先生也过着形同隐居的生活,和医生们几乎 没有来往。” “不过,您知道他的住址吧? ” “即使我告诉你,也没什么用了。” “这话什么意思? ” “那是四五年前的事吧? 我和他一起去参加了大规先生的葬礼。” 说着,院长把身子转向了他的儿子。 出了医院的大厅,蝉鸣声像雨点似的浇向了韦秀和。 太阳已经偏西,建筑物的影子拉长了。 去往横须贺中央站的公交车刚刚关上门,冒着白烟开走了。 韦秀和用手绢擦了一下脖子上的汗。 他想:“今天真不走运。” 虽然偷偷地从报社溜出来到横须贺,但到现在为止却没有任何收获。而且今天 也不会再有什么收获了。去井上家归还备忘录,时间又太 早。而且又不想去分局,现任的那个叫野村的分局长虽然认识,但就怕他用好 奇的眼光看待自己,那真叫人受不了。 况且杉野社长还嘱咐过这件事要在报社内保密,要秘密地进行。 韦秀和想到了去横须贺中央图书馆。因为在那可以查阅横须贺市的高额纳税者 名单。大规虽然过着隐居生活,家里的电话号码也没有登记在横须贺市的个人电话 号码簿上,但是高额纳税者名单是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的。因为依照所得税法的规 定,纳税达到一定金额的人的名字有义务被公之于众。有可能出现在名单上的是四 五年前大规死亡时的遗产税、还有十五年前出售敬爱会医院的所得税…… 这时韦秀和注意到了停在出租车停车场里的一辆出租车。 接近米色的那辆出租车和在车站前遇到的那辆车一样,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 果然,司机也是把座椅放倒,正在上面睡觉呢。 韦秀和抱着一线希望坐上了车后座。 “嗯,刚才那位先生? 怎么了,忘东西了吗? 车里好像没有什么呀! ” 司机用两手揉着脸说。 “我来的时候听你说过,以前你经常接送敬爱会医院的医生。” “是,确实是。” “大人物也接送过? ” “大人物? ” “院长。” “是大规先生吧。” 韦秀和感到身体好像变温暖了。 “他很喜欢喝酒,我经常从酒店把他送回家。” “他搬家了。” “你知道得还挺清楚。那是几年前的事啊,他从市内搬到了一所很远的大豪宅 里去了。我在等从末班车下来的顾客时,送过他几回。” “那你送我去那儿。” 司机灵活地操纵着方向盘,很巧妙地把车从停满车的停车场开了出来。 从横须贺站沿着山路驾车二十分钟,大规的家就位于路边的这片古老的住宅街 中。到底是曾经经营过医院的人,他的家占据了非常大的一块地。院子周围栽种着 蔷薇篱笆墙。可惜的是篱笆墙和透过篱笆墙看到的院子都没有修剪。 开着的院门上有曾经安装过门铃的痕迹。 韦秀和走到房子前,按响了门边的门铃。 没有反应。 再按第二次、第三次……正打算放弃时,门内好像有了动静,不久,门开了。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一位七十岁左右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可能由于外面太亮了,她眯起了眼睛。她 的穿着很整洁,不像院子一样杂乱无章。浅茶色的和服和她高雅的面庞十分相称。 她一定是大规院长的妻子绫子,是当时为数不多的直接听到过犯人声音的人。 “突然来拜访您,给您添麻烦了。我是东西新闻社的韦秀和。” “噢,不过,我们家一直订的都是神奈川新闻。” “不,我不是来劝您订报的。” 韦秀和笑着说:“我是为打听一下有关二十年前的绑架案而来的。” 韦秀和递过了名片。 “您是大规绫子吧? ” 看着名片,她点了点头。 “您确实是在电话中和犯人说过话吧? 您能告诉我当时的情况以及和案件相关 的医生、护士的联系方法吗? 如果要有当时的职员花名册就更好了……还有,如果 可能的话,请您告诉我,大规先生去世之前对您讲述过的交赎金时的情景。” 绫子微微地抬起头,用一种透着恶意的眼睛看着韦秀和,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请稍等片刻。” 等了大约五分钟。 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出现了一位身穿棕色和服的老人。 圆脸,花白的头发梳成三七分头型,目光锐利。 一张熟悉的面孔,韦秀和想起了那个记者招待会。 他心中愤愤地骂道,这个老狐狸。 “我是大规贞利,还活着,让你扫兴了……” 被人说成已经死去的老人,当然不会很愉快地接受采访的。 “如你所见,我还活着。” 说着,这位敬爱会的前院长咧开了嘴。 在大规的背后,他的妻子绫子用手捂着嘴,肩膀在颤动。 她的眼睛却和蔼地看着韦秀和。 韦秀和道了歉,并解释之所以认为他死了,是听天山医院的院长说的。大规大 笑起来。 “我说也是,如果你只是听人传言,最起码也会向我妻子确认一下,‘您先生 还健在吗’之类的话。但若是听说已经参加了葬礼,那就没有怀疑的余地了。” “真像他的为人,从过去就是,什么事都做得很过分。不过韦秀和先生,他是 在用他的方法保护我们,使我们免受媒体的骚扰。不要把他想得太坏了。” 韦秀和默默地点点头。 和院中的景象大不相同,家里的角角落落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连走廊也擦洗 得发亮。从屋里向院子望去,使人感到院子里的草木,可能是故意不去修剪,顺其 自然的,只是在需要时才大致收拾一下杂草而已。这对老夫妇收拾这么大的一栋房 子,恐怕已经是竭尽全力了,大概已经无暇顾及到院里,而要请花木工人又得花费 一笔不小的费用。 韦秀和想像到了这对老夫妇简朴的生活。 大规夫人轻轻地用托盘端来了啤酒,啤酒瓶上带着细小的水珠。 大规对拘谨的韦秀和说:“记者除了无耻,还剩什么? 二十年前,我着实地领 教了一番。” 大规往韦秀和的杯子里倒满了啤酒,又叫绫子也拿个杯子来,往她的杯子中只 倒了半杯。 长年生活在一起的夫妇问的淡淡的、无微不至的关怀。 这种关怀从绫子若无其事地往大规的杯中倒酒的动作中也可以看出来。 大规喝了口酒,润了润喉咙。 “我不在乎提当年的那件事。我已经老了,如果当时的事情能以什么形式记录 下来,对我来说反而更好。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你们又要重新调 查这件事。而且犯人已经死了,执行期限也早就过了。” “是啊,即使是死刑的公诉时效也早在五年前就过时了,所以即使有同谋犯存 在,现在也不能起诉了。” “那你们是为什么? ” 大规好像没有看到《秀峰周刊》里的文章。不过,他迟早是会从什么地方知道 这件事的。而且韦秀和不想对大规说谎,说什么为了整理编辑资料而调查过去发生 的事件之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