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等到心情平静下来,韦秀和咽了口唾沫,说:“我使用录音机,行吗? ” 堀江慢慢地点了点头。 韦秀和从口袋里取出IC录音机,放在堀江的枕边。这个位置离那些医疗仪器比 较远,不会互相干扰。 “首先问你的问题是,在横须贺敬爱会医院绑架婴儿的人是你吧? ” 为了使录音机能够清楚地录下音来,韦秀和特意大声地、缓慢地问道。 “不对,我没有绑架。” “什么? ” 书秀和不由得大声说道。 “那你,……堀江淳二,刚才我说为这件事而来的时候,你不是说‘终于找到 这里了’,这只是一两分钟之前的话啊。” “我确实是那么说的。不过,你好像还没有掌握到那个案件的要领。我们只是 勒索医院,就差最后一步那笔巨额赎金就到手了。九十九那个笨蛋,他要是再冷静 一点,我们的计划就大功告成了。” 一股冷气穿过韦秀和的脊梁。 “你的意思是绑架和勒索是分别由两个团伙的人干的? ” “对方是不是团伙我不知道,不过,实际情况是这样的。” “当时的事情,你能不能说得再详细一点? ” “……我当时作为证券商经常出入于那个医院,绑架的当天,我还和院长在商 谈买卖股票的事情。” 韦秀和点点头问:“是大规院长吧? ” “是那个名字。我们谈到中途,一个不知是什么科的医生来到院长室,然后他 们就到走廊里说起悄悄话,回来后院长的样子就变得很奇怪。我从医院出来回到公 司后,就给护士泷川绢江打了个电话,想问问医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韦秀和感觉现在最好先不要问有关杀害泷川绢江的事,于是他默默地继续听下 去。 “绢江又从医院外面的公用电话给我打回了电话,她对我说有个婴儿被绑架了。 那时我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幸运。我甚至认为这是上天赐予我的机会。” “幸运? 什么幸运? ” “在那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就设想以那家医院为目标绑架一个婴儿。可是 我没有那样的胆量,所以一直没有实行。” 韦秀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自己一直朦朦胧胧地感觉到,犯人在绑架时的随意性,和其后交接赎金时计划 的严密性,这两者之间存在着矛盾,此时谜团终于解开了。 “可是,如果那个真正的绑架犯也来勒索赎金的话,你们的计划不就落空了? ” “要是那样的话,也没关系,反正没有什么真正的损失,放弃就行了。不过我 感到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事实上,第二天傍晚,我被叫到了医院,院长对我说他要 以股票为担保,从银行借五千万日元,我就确信了没有其他勒索者出现。最重要的 就是,我们既不染指绑架这样的重大犯罪,又能从医院敲诈巨额赎金,这样难得的 机会应该好好地利用。 就算失败了,我们的损失也是有限的。“ 即使以敲诈罪被逮捕,由于绑架发生时有确凿的未参与的证据,估计也不会判 太长时间的有期徒刑的。 “你和九十九是什么关系? ” “他是我私下里接纳的做股票的顾客。他欠了我一千万日元的债。 而我呢,也好不了多少,我从放高利贷的地方借了约二千万日元的钱,当时我 有生命危险。如果这次敲诈成功的话,不光可以还清债务,手里还能剩下一千多万 日元。“ “勒索计划是你一个人想出来的吗? ” “是我和绢江一起想出来的,她也是个坏主意很多的人。” “你们什么时候让九十九加入到这个计划中来的? ” “就是当天。因为我们无论如何都需要同谋。我许诺事情办成后,他欠我的钱 一笔勾销,另外再给他五百万日元,于是他就很痛快地答应了。他也是火烧着屁股 了,这件事风险又小,这点也令他很满意。” “然后,为了预防万一,你就趁着九十九他们去取赎金时,把《天国和地狱》 的台词集和制作恐吓信用的报纸等放到了九十九的情妇家? ” “我本来只是想求点心理安慰而已,他们的死对我来说却是意想不到的幸运。 如果九十九他们被逮捕的话,肯定会供出我的。” 多么龌龊、卑劣而且冷酷的男人。 “那天,九十九他们为什么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回横须贺呢? 像这种情况,一 般的人都会远走高飞的。” “他们俩人可能都没有辞职的打算吧,而且那天是我们最后的还债期限。如果 那天还不上债的话,就要让担保人还了。不管怎么说,我选的这两个同伙都太笨了, 他们要是坐电车回来的话,我父母的田地也不会被人夺走了。” “是这么回事啊……你在小樽时杀泷川绢江也是和这件事情有关吧,对不对 ? ” 堀江大概也知道这件事会被一同调查出来,所以没有一点吃惊的样子。不过他 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用刚刚能使人看明白的动作,微微地摇了摇头:“绢江在外面 有了别的男人,因为这个我们整天争吵不休,最后我一时冲动,把她勒死了。裁判 记录上应该是这么写的。” “可是北海道警方和检察院的人怎么查都没有查到那个男人,所以在判决书上 写的动机是,由于你幻想她对你不忠而犯下罪行。但事实上不是这样吧? 绢江其实 并没有其他的男人,她被杀害的理由与横须贺事件有关。她一定看到了婴儿被抱走 的场面。” 出于冲动的情杀大概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最不可能犯的罪行。 堀江的嘴角露出了隐隐的微笑。 “当时我认为自己正处在一生之中最背运的时期。瞒着公司私下做股票的事被 泄露,不得已从公司辞职了,借高利贷的钱没法还,结果我父母的田地被夺走了。 和绢江既没登记,又没举行婚礼,反而流落到了小樽。能在当地的小证券公司找到 一份工作,是还剩下一点点运气的缘故吧。我的人生也不过如此而已,我还怕绢江 什么呢? ” 喜欢使用“幸运、背运”这样词语的男人,看来他成为占卜师,也是因为他本 身就对这方面有着强烈的兴趣吧。 “我明白了,咱们换个话题,那个婴儿,用名字来说就是手琢夏雄,抱走他的 是谁? ” “我不知道,刚才我应该说过了。” “你应该知道,刚才你还说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团伙,这说明你知道对方是个人, 于是在无意中你就说出了这话。而且听刚才你说话的口气,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绑 架犯不会写恐吓信勒索赎金似的。” 堀江的呼吸变得有点急促起来了,澄澈的眼睛也开始变得浑浊。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又睁开,好像在想什么似的。 “就像你看到的一样,我马上就要死了,要从这个混账的世上消失了。所以我 才很坦诚地承认了自己是同谋。我还有什么事情值得隐瞒呢? ” “那就无从得知了。” “滚开! ” 堀江突然尖声地叫道,一点也不像马上就要死的人发出的声音。 “别让我再看到你。” 这时病房的门开了,刚才的护士走了进来。 “先生,到时间了。他说话的时间太长的话,身体受不了。” 护士可能也听到了堀江的骂声了吧,不过她还是用很职业的笑容对韦秀和说。 韦秀和站起来,和护士一起走出了病房。 两人在走廊里走着时,护士说:“先生,让病人过分兴奋的话,您应该慎重… …” “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会那么兴奋。” 对韦秀和的话,护士微微地笑了笑。 韦秀和突然想起了点什么,问道。 “堀江是个好病人吗? ” “嗯,从我的嘴里怎么说呢……” 大概是个性情古怪、令人讨厌的病人,这点很容易想像。 不说是谁抱走了婴儿,也源于他那古怪的性情吧。 堀江对命运有着浓厚的兴趣,然而他却不断地被命运捉弄.。 堀江说“要从这个混账的世上消失”,也反映出了他对社会的憎恶和敌对之情。 所以他尽管承认了自己是同谋,却对最关键的、是谁抱走了婴儿这点守口如瓶,想 把这个秘密一起带走。 这就是堀江对社会的报复。 韦秀和想再听一遍录音,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啊”地叫了一声。 录音机忘了拿了。 “我有东西忘在病房里了。” 韦秀和对护士说了一声,小跑着往回走去。 没有敲门他就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