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凯茨回到房间的时候,三位个子不高,长相甜美的女清洁工正在整理屋子。她 们全都是浅蓝色裙子、浅蓝色头帽、白色帆布鞋的打扮,一边麻利地打扫房间一边 用西班牙语低声嘀咕着什么故意破坏之类的话,她唯一能听清的词是“比塞塔”。 从她们一致的表情里凯茨猜出她们说的“比塞塔”是指要让凯茨赔偿或者罚款,另 外从她们躲闪的目光以及非常匆忙说出的“你好!”,凯茨明白她们显然是认为在 她的房间里一定举行过一场特别恶劣、放荡的绿之队晚会,以致于房间破损到如此 程度。 凯茨试着用“坏蛋!”、“小偷!”鬼脸以及手势,向她们解释她房间的破损 是因为一些不知道的原因。她们果真明白了,还立即产生了反应。她们三个人立即 拿着笤帚走了出去,其中一个最胖的清洁工走在最后面。三个人一个挨一个地往走 廊走去。 “嗨!”凯茨想,“我的西班牙语真是厉害!” 凯茨穿过房间,拿起电话给探长的房间拨号。结果正如她所料,探长没在屋里。 于是凯茨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准备舒舒服服地洗个澡。 正在放水,电话铃响了。凯茨拿起话筒,是布洛德温。 “嗨,凯茨!”布洛德温说,“你永远也猜不出发生了什么!” “想跟我打赌吗?”凯茨问道。 “你怎么可能知道?”布洛德温说,“我是自己刚刚才搞明白的。” 噢,不是关于长颈鹿的谈话。“明白什么了,布洛德温?” “你还没听说?” “布洛德温,你就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吧!” “他们把艾伦·萨普萨德给抓住。你还记得你在提纳霍被车追的那天吗?就在 那天艾伦离开了军事基地。” “我记得。” “我听说他和女友同居了,为了攒够钱结婚,他开始盗窃军用设备。在你来电 话让我们查一查后,我们就发现他离开了基地,但那会儿我们还不知道他在愉各种 服装、罐装食品、焊接设备,什么他都偷。马克·哈里森收买了他。” 在凯茨回答之前两人沉默了几秒钟。“他们把东西藏在屋顶上,”布洛德温说, “就在靠近40号塔的顶上,很隐蔽吧? “你知道这件事有多窝囊吗?噢!他就把东西藏在油面帆布下面,就在办公室 的对面。我真是不明白,除非克里斯蒂安·格林是喝醉了,要不他怎么会不明白呢?” “但在我磨合那辆雷诺克里奥车的那天艾伦不是去看他的女朋友了吗?” “据我所知是这样。艾伦是又在干那些勾当的并准备逃跑的时候被抓住的。你 以前的头儿,那个可怜的叫麦什么东西的苏格兰人,他那天叫人把艾伦的女朋友也 给叫来了。艾伦的女友替他辩解了半天,当地警察作调查时也有恨不得一个连的证 人替艾伦开脱。村子里所有的人都喜欢他。艾伦和他的女友以为事情做得神不知鬼 不觉,其实包括市长在内每个人都知道了。” “那艾伦……” “他这会儿在哈利亚警察局。” “会怎么处治他?” “我还不知道,不过就习惯来说,西班牙人不会轻放过他们抓到的人。” “但他的女友已经怀孕了。” “喔,这该死的笨蛋在他偷东西之前早就该想到,不是吗?或者6个月前他开始 自己的盗窃时,他就应该从避孕套开始偷起。” “我想是这样。”凯茨慢条斯理地回答。 “不管怎么说,是你揭发了这些事情,对不对?” “是这样吗?”凯茨说,“我只不过说有一个开雷诺车的家伙差点袭击了我。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才对全体员工进行了审查。” “噢,凯茨你干得真他妈的不错。休塞佩·卡斯特拉诺死了,你又除掉了艾伦, 马克由于所谓的他在阿里希夫干过的事情而给抓了起来,我今天早上听说乌特·菲 尔德正在收拾东西正准备回家。” “这是我的错?” “噢,天啊,在你来这儿之前我们都过得挺好的!” “你是认真的吗,布洛德温?” “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为了艾伦·萨普萨德的事情或者马克的、乌特的事情责怪我?可我 又能怎么办?有该死的家伙想杀我,布洛德温。他没得逞,我还能在这打电话。但 是把伤疤揭开不是我的错,不是吗?” “噢,你知道他们怎么说吗,我的凯茨。” “不知道,告诉我。” “所有的事都因为一股祸水。” “我就是那股祸水,对吗?” “噢,那只是一种说法。” “你也这样想,是吗?” “喔,不,凯茨。我不这样认为。我们是朋友。” “要是我们不是呢?” “你什么意思?这算什么问题?” “没什么。”凯茨说,“我得挂了,我已经放了水准备洗澡。” “你今晚能出来喝点什么吗?” 凯茨叹了口气说,“当然,布洛德温。几杯酒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凯茨把自己泡进黄褐色带有彩光的澡水里,这是浴液与当地的水混合后的效果。 她的头里外都是一团糟,得洗洗头;首先要洗洗她那金色的长发,其次得清理一下 她脑子里的一团乱麻。前者很简单,后者则是有些麻烦。抹完了洗发水,把头发放 在凉水喷头上冲净时,凯茨慢慢地往后躺,努力让脑子里的结也能冲洗开。这样子 让她感觉轻松一些。 那天早上在超市外面,凯茨一瞥眼就看见了马克,马克·哈里森这家伙赶紧闪 进隐蔽处。好一个老马克,好一个胖马克。窃贼马克成了一个谋杀犯,或者说是准 谋杀犯。凯茨现在怀疑是马克把马修·布莱克引入歧途。 根据直觉,凯茨认为马克那会儿已经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要是凯茨返回英国 了,马克一定会认为自己得到了解脱。但要是凯茨从英国回来,马克就会觉着凯茨 对他是一个威胁。所以他一直在等凯茨,观察凯茨,等待下手的机会。他坐在自己 的车里跟踪凯茨,等着只剩她一个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答的时机。然后他就 冲过来,最后他就冲过来,驾车冲向她,冲过来杀她。 但是他掉头走了。 这是凯茨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为什么马克要掉头走掉?良心发现?没种?凯 茨认为都不是。他喜欢她?那又能怎么样?要是他是个杀人犯——好吧,准杀人犯 ——她的学识镇住了他,让他打消了杀人的念头?当然不是? 凯茨慢慢地从上往下抹肥皂,努力不去想这些事。她的手往下抹她修长的脚, 手指在脚指头缝里来回揉动。她还给胳膊、腋下、胸部、小腹、阴部都抹了肥皂, 但她的脑子还是非常的困惑。 凶手一定是马克!早就该是他!这太明显不过了!毫无疑问是他攻击了马修· 布莱克,要是马修死了,也一定是他蓄意干的。那么为什么他跟踪她又不杀她呢? 为什么不把这事做完? 天哪!没有头绪!没有头绪!凯茨忘了她已经冲干净头发,又慢慢地滑进水里, 她的腿弯曲着架在水龙头上,整个人都浸在水里面。周围什么也没有,除了喷头滴 答、滴答、滴答的滴水声。永远都那么呆板的滴答、滴答、滴答,就像呆呆的凯茨, 笨笨的凯茨,水下的凯茨是个笨蛋、笨蛋、笨蛋。 她是笨蛋吗?不是又是什么?洗完澡擦干身子,凯茨用两块毛巾包住头发和身 子就窜进了卧室,拉下窗帘,把自己摔到了床上。 好了,就假设凶手是马克,是他驾驶着公路上的那辆克里奥车。去年发生了两 起杀人案,死在海里的柯林·琼斯以及来自里奥的米拉多的玩高台跳水的德国人。 这两件凶案的嫌疑人排起来会有上千,也许有600人会被排除掉。在今年凯文·金被 追杀致死的凶案里,剩下的400人都有作案可能。但是再加上其它几个案件——火焰 山坠崖案,吉普车事故,还有其它的几个——这些嫌疑人都慢慢地被排除掉,除了 一个人,艾娜的埃立克。 “但是埃立克并不在这儿!”凯茨大声说。 “但他订房间了,他订了。” “毫无疑问,他是在这里预定了房间。好吧。也许他是偷偷摸摸在暗地里干的, 也许是在夜里干的。” “可是,”凯茨觉着自己另外的一个声音在低语,“那样太冒险了!要是他撞 上熟人怎么办?他不会那样做的,他不会自己干。要是他在这里,他会需要帮助, 需要地方藏起来。” 在某个地方藏匿,有人为他提供场所。在某个地方等待,有人为他观望。会是 谁?在哪?什么时间?为什么要这样做?怎么样才能发现有人藏起了他们?是某个 绿之队的成员吗?不会,他们所有的人都是合住。是管理人员?不会,他们都不在 基地住。是工程人员?不会,他们也不在基地住,他们没有…… 他们没有地方可藏人…… 除了在杂物院里。 除了在中心底下的储藏室。 除了,除了,泳池维护室。就像野猫在院里出出入入,却没怎么被人看见;或 者像休塞佩·卡斯特拉诺那样深夜在休闲池边蹓跶,把他的东西扔在潜水艇里,再 拍一支雪茄,久久不愿回家去,泳池酒吧里回荡着摇滚乐,夜的激情在水上飘荡。 就像…… 一个需要钱的人也许过上一段时间就会被一个讲西班牙语的丹麦人发现,然后 后者就会巧妙地操纵、暗示前者,“嗨,休塞佩,亲爱的,你知道,我想弄清自己 并没有在瞎猜。要是我能离你更近些,或者能藏在你的住处,还有你出门的时候, 要是你看见什么……” 然后休塞佩死了,真让人伤心,但就是死了。 沙滩包,条纹,凯茨以前见过的条纹,远远地看去,它就在池边。可休塞佩· 卡斯特拉诺被杀的那个晚上就不在那儿了。 凯茨现在明白了。她要见埃立克,藏起来的埃立克,埃立克的黑眼睛,埃立克 由于愤怒而紧握着双手。埃立克这地头蛇控制了艾娜,这个爱嫉妒的家伙嫉妒心太 重了,他甚至不让凯茨与汉克·凯利说话。汉克因为生气,令人发疯的怒气离开了, 只剩下凯茨一人孤军奋战。她一人只好投奔艾娜。 凯茨意识到,起因是嫉妒。它解释了所有的事情。 “我逮着你了!”凯茨痛切地在暮色中说,“我逮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