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克莱尔·布伦的房间非常冷,到处都是白色的,一张窄窄的沙发床上蒙着雪白 的床罩,床头,松软的单人枕头上放着几个白色的垫子,轻轻地靠在墙边。地板是 全白的,床也铺着白色的绒垫。 墙是白色的,上面空着,什么也没有。浅浮雕上刷过了一层又一层乳胶以致于 一点凹凸感都没有了,很难看出原来的样子。一张廉价白色密胺书桌挤在床头和克 莱尔仅有的另一件家具——一个带有银色把手的白色的衣橱之间,一扇门被书桌紧 紧地顶死了。没有椅子。但当凯茨打开另一扇衣橱门时,她发现挂着的衣物下面塞 着一个白色的小凳子,一切放得随随便便,一切都很柔和,而且所有的东西不是纯 白就是乌黑。 写字台桌面是纯白的,一个污点都没有,擦得干干净净,惟一的瑕疵是角上的 一个缺口,曾被精心修补过了,但留下了一个三角形的疤痕。写字台左右各两个带 银把手的抽屉,凯茨拉了拉第一个,没拉动。她又使劲拉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几英 寸的缝,能看到里面放着小刀和铅笔、剪子,墙钉、图钉,一套几何用具,各种各 样办公用具,她隐约地感到有些诧异和不安,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库克正叫 她下楼,她得离开这儿。时间总是不够用。当从克莱尔素朴的房间出来时,听见丹 尼尔在下面喊她。她没回答。只是从楼上冒出头来,她身后盥洗室的灯亮着。丹尼 尔正在大厅里仰着头向她微笑。 “麻烦你把浴室的灯关上。”她说。 喝完茶之后,凯茨问起了他们的婚姻情况,并不非常正式,她解释说:“克莱 尔会不会故意呆在外面,或者……也许……”她抿了口茶,“这样说十分抱歉,但 她会不会和别的什么人走了?” “不会。”库克说。 凯茨想到了楼上分开的房间完全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的风格,“你怎么能这么 肯定?”她说。 “我们没有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库克重复地说,“克莱尔和我,我们——” 他放下杯子,凯茨向上看着,“我的,我们——”他停住了。 “你们的房间是分开的,丹。” “我们一直这样。” “一直?” “是的,你看,卧室并不是重要的,我只想要你们找到克莱尔,把她带回来, 这个要求过分吗?” “事情可能不像你想的那样,丹。” “你是什么意思?” “克莱尔刚离家22个小时,她通常要在10点或11点才回来,这就是说她只失踪 了18个小时。你说你和他吵了一架。用官方的话说,克莱尔不能被认定是失踪者, 警察不会找她的。因为这么做没有理由,如果我们把每个短期找不到的人都看成失 踪者,那么我们就不用干别的了。” “但你仍然来调查了?” “因为我认识你,而且我认识克莱尔。” “可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这么想毫无根据,丹。克莱尔28岁了,身体健康,智力健全,你们俩大吵了 一架,她一气之下离开了家,想呆在外面教训你一下。相信我,这种事我们经常遇 到。” “她也许会被车撞了,现在她可能正躺在哪个阴沟里。” “是的,丹,但她也可能趴在一瓶酒旁边酣睡或者坐在餐桌旁向她最要好的朋 友倾诉内心的烦恼。” 凯茨刚想接着说:“当然她也可能正在和自己相好的交情。”丹尼尔打断了她, 告诉她克莱尔没有朋友,她从不在外面过夜——而且——他不得不再说一遍,他知 道她不会同其他男人私奔。凯茨走神了,几乎没在听丹·库克讲话。库克的声音没 完没了地起伏。凯茨眼前忽然呈现出一幅生动而淫秽的克莱尔做爱时的画面。一片 阴影掠过她,她的眼睛一亮…… “什么?”凯茨说。 “我说克莱尔和我心心相印,我知道——我的……” 凯茨被拉回现实中,离开了克莱尔,与此同时,淫荡的幻像淹没于黑暗之中。 她猛地一颤。 凯茨感到这一年开了一个坏头。“我不该……”她停下来看着丹尼尔·库克, 他看上去垂头丧气的,几乎彻底绝望了,“我只能说,我会找到我能找到的东西。” 他的脸上稍稍露出振奋的神情,“我要看看能否劝劝头儿多给我一点时间,去找找 看,但我不能承诺太多。” “一定找到她。”库克说。 凯茨又看了他一眼。他的一切都黯淡而可怜,她只能说:“我不敢保证,丹。” 忽然她想离开那儿,她从工作中感染上的悲伤已经够多的了。这样替别人分担忧愁 实在太傻了,如果她喜欢过丹·库克也许更简单,她想到了在面包车里的那些小伙 子,从一场刚刚结束的比赛归来路上的粗鲁的歌声,喷溅的嘉士伯啤酒的气味。一 阵强烈的冲动使她想对丹尼尔·库克说些残酷的话并离开他,可她却说:“我会尽 力的,丹。”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