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4点06分,从机场的广播里凯茨得知瓦莱丽乘坐的飞机下午4点04分降落。她离 开了咖啡馆,10分钟后到了海关出口加入接机的人流,人们却伸直脖子等待着推着 推车出关的旅客。在涌动的人流渐渐消退之后,他出现了,明亮的蓝眼睛,推着手 推车,正与身边的一个女人谈笑。凯茨感觉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愤怒,她仍然站着, 脸上毫无表情,终于他看见了凯茨,并向身边的女人说道:“她在那儿!” 当瓦莱丽和那个女人走向她的时候,她依就漠然地等在那儿,那个女人个子很 高,长着一头半红半黄的头发,穿着件米色的微带皱褶的纯棉质地的上衣,举上镇 定自若,就像是一个广告部经理,或一名电视演员。 凯茨讨厌她。当她走近时,看到她可爱的浅褐色眼睛,温柔的微笑,整齐的牙 齿,凯茨心中的怨气又多了几分。瓦莱丽叫道:“凯——茨!”并俯身在凯茨的脸 颊上吻了一下,他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凯茨闪到一边,并向那个女人伸出了手。 “凯茨。”瓦尔兴奋地说。在凯茨看来有点儿过于兴奋了,“这是玛丽埃拉, 我们在飞机上认识的。” “你好。”凯茨漠然答道,她本想声调再冷淡一点儿,但玛丽埃拉确实太美了, 使她心中的怒气不由得消却了许多。 “很高兴见到你。你叫凯茨,对不对?这是缩写吧?你的全名叫——?” “凯瑟琳——” “我的名字和姓之间的名字是卡塔琳,我们有共同之处。”她的声音受过很好 的训练,但有一点——” “玛丽埃拉是半个英国人。”瓦莱丽说着突然决定把手推车推出人群,“她说 另一半是各种欧洲血统的混血,但主要是俄国和波兰血统。” “他总捉弄我,无论我说什么。有时候很像我的父亲。” “玛丽埃拉在伦敦工作,但她却住在多金,我说我们可以送她一程。” “你说什么?”凯茨厉声说。 “我说我们可以在去布赖顿的路上捎她一段。你开车来的,对吗?” “是的。” “啊,那就行了。” “噢,那不一定。”凯茨答道,她想看到他尴尬的表情,“我开我的车来的, 但里面只有两个很小的座位。” 瓦莱丽的朋友马上明白。“噢,真的吗?瓦莱丽告诉我他有一辆非常漂亮的老 式车,戴姆勒,我猜他以为你会开那辆车来。” 凯茨向玛丽埃拉笑了笑,但很快就收起了笑容。“瓦莱丽有句口头禅:‘不要 瞎猜,多了解情况’。”她回过头想看他有什么反应,“是吗,瓦尔?” 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玛丽埃拉急忙给他解了围,“这真的没有什么,我可以 坐出租车或者给家里打个电话,我丈夫会来接我。” 丈夫!凯茨多么喜欢这个字眼儿! “我想我可以送你回家。”凯茨关切地说,“我可以把你送回家后再回来接瓦 莱丽。”她看到玛丽埃拉的眼睛眨了一下。“我敢说瓦莱丽不会介意的。” 瓦莱丽现在很难堪。下飞机时他是个信口开河看似魅力四射的男子,而现在却 成了一个被晒在一边的傻小子。凯茨现在感觉好多了,“去喝一杯怎么样?”她建 议,“玛丽埃拉可以给家里挂电话,我们可以一边聊天一边等他丈夫来接她。”她 太高兴了,甚至没有在丈夫这个词上面加重语气。他们向酒吧走去,两个女人走在 前面,瓦莱丽推着手推车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 瓦莱丽去吧台的时候,凯茨和玛丽埃拉聊了她的工作。“噢,不。”玛丽埃拉 对凯茨的第一次猜测报以一声尖叫,“当然不是!”她想公共关系的观念十分有趣, “你不用猜了,我告诉你吧,我是个工程师。”她说。 凯茨的眼睛向酒吧上方看去。“瓦莱丽从不知道多要点可乐。” “我的工作是检测桥梁所承受的压力。”玛丽埃拉说,“检查它们是否安全。” “我——可猜不出来。” “什么?遇到一个女工程师,你觉得很奇怪吗?” “我不该这样说,但的确如此。” “不用道歉,这种事我已经习以为常了,我只是纠正错误,然后我接着干我的 工作,我觉得我很称职,即使是最固执的人最后也会认识到这一点。”她笑起来, 将长发甩向脑后,“而且自从我为他们挽回了超过5000万美元的损失,他们就总是 对我言听计从了。” “你是说5000万美元?” “我的公司经过调查和分析可以得出结论,计算出销毁一座旧桥和建造一座新 桥或者加固一座旧桥的花费,二者之间的差异,有时我告诉他们根本没必要拆那座 旧桥,所以节省的5000万的费用也许可以建两座桥。” “两座桥?” “也许没有这么多,但是销毁的费用可能很巨大,那是我公司开展的另外一项 业务。” 瓦莱丽回来了。凯茨告诉玛丽埃拉,她认识的一个警佐,林塞尔警佐有个哥哥 和她是同行。 “你在开玩笑!”玛丽埃拉说,“你知道他的全名吗?” 凯茨告诉了她。 “天哪,太不可思议了。”玛丽埃拉回应道。 “他是我们的公司的创建人,他在圈子里是很受尊重的。” “乔治已经告诉我了。”凯茨很快地回答道。 “唉,真是太巧了!” “并不一定。”凯茨说,“我经常见到警察。” 瓦莱丽说:“你们俩聊什么呢?” “数学。”玛丽埃拉答道,“非常专业,拓朴学。” 凯茨幸灾乐祸地看着瓦莱丽:“可能你不懂,瓦尔,这是一门研究形状和空间 的学问。我们正在讨论到底怎样才能在一个有两个座的跑车里塞进两个女经理,六 个手提箱。” “多大的手提箱?”瓦莱丽问。 玛丽埃拉试图让凯茨相信,她所从事的工作一点儿也不乏味,她走过世界各地, 她做出过事关数百万元开支的决定,而且有很多故事!英国政府出台了一个新的指 标,用以证明一半以上的桥梁不足以承载交通,有一些甚至被认为不能承载它们自 己的重量。 “那是胡说,当然,就像你可以证明大黄蜂不能飞!” 玛丽埃拉又给每人买了一杯饮料,然后他们继续聊着关于桥梁的话题。凯茨对 瓦莱丽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即使和一个旅行伙伴聊天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 个笨蛋也不该和她那么一起兴致勃勃地走出海关,真该死!看在上帝的份儿上,这 可是他们的会聚! 凯茨提到了阿伦戴尔桥,这件事乔治告诉她已经解决了。 “噢,是的。”玛丽埃拉解释道,“中空的桥台上面的桥面不结实,路基沉降 导致桥台发生移动,这样可以通过填加一层碎石柏油材料来抬高路面,这种方法既 经济又可行,是一个聪明设计的经典范例。” “什么是中空的桥台?”凯茨说。 她的朋友笑了:“下次,也许我会告诉你,凯茨,它并不像你想的那么乏味, 这确实是一个令人兴奋的领域。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我还有许多有趣的故事,下 次再问我关于麦得威桥的事吧。” 当他们最后离开的时候,凯茨要去拿瓦莱丽的旅行包,这是她对瓦尔作出和解 的表示,但这只是在让他预付了停车费之后,这样他们才能走出停车场。他哼了一 声,还是让她拎着那个包,然后他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凯茨给了他一个戏弄的吻。 玛丽埃拉的丈夫来把她接走了,他和他妻子一般高,黑头发,戴着眼镜,相貌 极为平常,他们交换了地址并表示以后电话联系,也许他们会联系,也许不会—— 事情就是这样,但到了分手的时候,凯茨已经开始真正喜欢上玛丽埃拉了。她想也 许有一天晚上他们四个会一起出去消遣一下,至少瓦莱丽已经完全知错了。 当然凯茨走近MX5时故意视而不见,她注意到瓦尔斜眼看了看。她停下来好像要 休息一下,然后问他是否喜欢它? “这车挺好。我想。”瓦尔说,“给我时间,我能把你的破MG修得一样不错。 这车显然是个放荡女人的车……” “这车。”凯茨慢悠悠地说,“是这个放荡女人的车。” “哪一辆?”瓦莱丽问。 “绿色的MX5。” “你喝多了吗?” “挺多,但还能保持清醒。”她走出去打开了行李箱。 “你是认真的吗?” 她打开了驾驶室的门。 “你是认真的……但是你究竟……” 凯茨钻进车里,只剩下他站在哪儿,他和那个行李箱都大张着嘴,最后她不得 不摇下车窗,告诉他装好东西然后上车,他挤进车的样子就好像这辆车是他们偷来 的。“我很吃惊。”他说,“甚至可以说大吃一惊,我猜你不想做出解释。” “不想!”凯茨答道,然后她笑起来,把车驰离了停车场,车轮在光滑的路面 上发出短促而尖利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