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阿弥陀佛,柳施主,烦请你把当时的情景详细告知老衲吧。”看柳青情绪已 渐渐稳定,方丈这才开口询问。 “柳青,别害怕,快说吧,说出来我们才能帮助你。”洪力也在一旁安慰道。 洪力温柔的声音似乎给了柳青很大的鼓励,她犹豫着,终于开了口:“傍晚的 时候,我觉得心口很闷,于是就打算一个人出去走走,心想反正在这儿也住了很多 天了,不会迷路的。后来天慢慢黑下来了,可我还是不想回屋,一个人在后院坐着 发呆。不知怎么,一阵风突然吹过来,冷嗖嗖的,我这才一下子回过神来,就像是 刚从梦中惊醒一样。接着,我突然发现四周一个人也没有,整个后院静得吓人!我 感到害怕,站起来想离开,可就在这时,却看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柳青说到这里,声音一下子变得很阴沉,似乎那种可怕的气氛早已填满了她整 个胸腔,只等着这时释放,就连桌上的烛火也受到了感染,猛地摇晃了一下。 “柳青,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女人有什么好怕的?”小清暗自松了一口气。 谁知柳青不安的情绪瞬间爆发,扯着嗓子大喊:“我看得很清楚!我看得很清 楚!”她似乎失去了控制,眼里的血丝根根分明,可是声音又变得异常冷郁,“我 起身想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沙沙的声音,那声音有一种很奇怪的节奏,像是非 要勾走人的魂似的!因为当时后院实在太安静了,所以这声音就显得分外刺耳。一 听到这声音,我就感到头皮阵阵发麻,就好像有人用刀在划我的耳根一样。” 柳青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理喻的魔力,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感到了一股自脚 底升起的寒意。 “柳青,接着怎么样了?”洪力问。 “那沙沙沙的声音一直断断续续地响着,似乎在向我逼来,又好像在犹豫。我 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当时我心里就是有一种预感,如果我一跑,肯定就会血 淋淋地死去。后来,后来我渐渐分辨出这声音好像就是从我对面的那口井里传出来 的。” 洪力无意间发现,在柳青说到这个“井”字的时候,一直站在方丈身后沉默寡 言的小沙弥脸上迅速闪过一抹惊慌的神色。 而柳青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变化,接着说道:“然后,我就看见有一个女人 坐在井沿上!我明明一直盯着那个井在看,可我却根本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出现 的,好像就是我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一下子出现了。她似乎在想心事,一直低着头, 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我猛地发现,她坐着的那种姿势和刚才的我一模一样。我吓 了一跳,最后还是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你是谁’,她突然笑了,那笑声好可怕,就 好像是努力从阴森森的地底下钻出来似的。接着她慢慢地伸出一只手,拨开了披散 在脸上的头发,让我看到了她的脸。” 柳青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极度恐惧,眼里竟然又涌满了泪水。 “她的脸……”柳青已是泣不成声,“她没有脸!她没有脸!” “柳青,你说清楚点,‘没有脸’是什么意思?” 柳青抬起脸来直勾勾地瞪着问话的小清,那眼神,似乎已被来自阴间的恶鬼附 了身一样:“说出来也许你不信,她虽然没有脸,可是我却仿佛清楚地看到了她的 表情!她眼里的怨气,浓得化也化不开!还有那可怕的笑声,就好像一张无边无际 的网,逼得我连退路也没有!她好像还说了句什么,可我当时太害怕了,一个字也 没有听清楚。” “那后来呢?这个女人去哪了?” “她消失了。就像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出现的一样,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消失的。 可是,在她消失以后,那恐怖的笑声还是从那口井里传了出来,好长一会儿才消失。” “她跳到井里了?”小清问。 柳青想了想,似乎对这个问题也没有肯定的答案,于是干脆不说话了。 “阿弥陀佛!”方丈这时站起身来,“老衲接任住持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这 样的事。现在就请列位施主随老衲一同前往后院看个究竟吧。” 洪力惊讶地发现,原来这个“后院”就在他们所住的厢房后面,仅仅一墙之隔。 “老大,万一真是有‘鬼’的话,咱俩今晚岂不是很危险?”小清也发现了这 一点,害怕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你话这么多,有鬼也是第一个来找你。” 小清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吭声了,可是心里还是不住地嘀咕:万一真的闹鬼, 洪老大又不和她住在一个屋里,到时候可怎么办才好? “住持,就是这里了。”一直在前面领路的小沙弥说着侧开了身子,一口古井 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洪力盯着那口井,脑子里突然“嗡”了一下,这感觉,就好像三更半夜惊醒, 突然发现屋子里站着一个陌生人,而一定神,又觉得这个陌生人似曾相识。 “柳施主,你所指的可是这口井?”方丈问到。 “是,是。”从跨进这个后院开始,柳青的手就一直死死地抓住洪力的胳膊, 就像溺水将死的人抓着救命索一样,“那个女人,、就坐在那儿,什么都没说,只 是笑,笑得凄惨极了!” “阿弥陀佛。慧远,你去检查一下,看看是否会有发现。”方丈吩咐道。 那个叫慧远的和尚立刻提着灯笼过去察看。当他把灯笼贴近井口的时候,灯笼 里的火焰立刻被井口的风冲得左摇右晃。 接着,慧远从地上捡了个大一点的石块,一扬手扔到了井里。“扑———通— ——”,过了很长时间,井里才传出了回音。 “住持,”慧远走回来,“井太深了,什么都照不到。” “老大,会不会是……水鬼?”小清又开始多嘴了。洪力只得狠狠瞪了她一眼, 让她安静。 “善哉善哉,柳施主过虑了,本寺一向乃佛门清修之地,从来没有任何鬼怪之 说……” 眼见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方丈却是一副不惊不扰老僧入定的样子,柳青急得嚷 了起来:“你不相信我说的话?难道你认为我大半夜的编了个故事骗你们?我看你 们根本是不想管我的死活!” “柳青,方丈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小清赶忙拉住柳青。 “是啊,柳青,寺院里有那么多的菩萨镇着,是最不可能闹鬼的地方,你就放 心吧。”洪力故意开了这样一个小玩笑,想缓和一下气氛,“晚上睡觉的时候你再 好好想想,说不定是你当时眼花或者……产生幻觉了呢?” “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柳青似乎对他们失望了,眼神涣散下来,可依然 愤愤地咬着牙说道,“我确实是看到了,那个没有脸的女人,的确出现在井边!直 到现在,一想起她可怕的笑声,我心里还是直发抖!” “阿弥陀佛,柳施主稍安勿躁,明日一早,老衲就会召集寺中弟子对这口井仔 细检查,一定会给施主一个交待。今日天色已晚,各位不如早点回房休息。” “可是,方丈,”小清插嘴说道,“我们住的地方离后院这么近,我有些怕… …能不能给我们换个房间?” “慧远,你负责给三位施主安排房间吧。” “住持,寺中已经没有别的空房了。” 小清一听,立刻皱起了眉头:“啊?这么说我们今天非睡在这里不可了?” “小清,别给人家添麻烦!难道让方丈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你?”洪力喝斥 到。 方丈略一沉吟,随即说到:“既然施主有些顾虑,今夜老衲就派四名年轻弟子 为三位施主守夜。” “方丈,我不用了,”洪力连连摆手,不好意思地笑笑,“门外有人站着我睡 不着,给两个女孩子派人就行了。” 这么说着,洪力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问道:“方丈大师,今日寺中可有女 客留宿?” “本寺因为地处偏远,很少有香客前来,三位施主是本月的第一批香客。而今 日,除了两位女施主之外,寺中再无女客留宿。” 洪力点了点头———没有其他的女客留宿,这样也就排除了女鬼事件是有人故 意恶作剧的可能。也就是说,如柳青所说,井里真的有鬼。 原本,他就没有真正怀疑过柳青说的那一切,只是需要时间考虑而已。 一进入这个山谷,就连着发生了这么多怪事,明天还会发生什么呢? 就在他们转身往回走的时候,洪力一眼瞥到了后院墙连着的那几间黑屋子。 “方丈,后院的那几间屋子里住着人吗?”洪力用手一指。 “后院荒置已久,因为这里临近后山的缘故,地气潮湿,住在这里的人都会生 病,而摆放的东西也很容易发霉,所以那几间厢房就一直空着没有人住,只是用来 堆些没有用处的杂物,一直都锁着。” “那么,这口井你们还在用吗?” “善哉善哉,同样早已荒置。” “柳青,你怎么还不走?”小清的声音引得洪力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去,只 见柳青还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口井,像是失了魂一样。 不会又是看见什么东西被吓住了吧?洪力赶紧跑过去拉了柳青一把:“喂,你 到底怎么了?” 柳青竟然又在哭泣,满脸的泪水:“我看,连菩萨也镇不住她。” 洪力心里陡地一惊:“为什么?” 柳青却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扣住了他的手,悠悠地说:“我们快逃走吧。” 洪力突然感觉到一丝冷风吹进了脖子里,激得他一颤。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才猛 地发现,这个柳青,身上似乎带着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古怪气息。 尤其是当这个女人的眼里噙满泪水的时候,那张脸,竟然恍若一张片片碎裂就 要消失殆尽的仙女的脸,有一种永别的凄凉。一刹那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并不在现 在的人世,而是处于另外一个时空里。 他见过很多女人哭泣的脸,美的、丑的、伤心欲绝、惊喜交加、平静如水、歇 斯底里……却从来都没有一张脸能让他有这样战栗的感觉。 “柳青,走吧。”他伸手扶住她柔弱的肩膀。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奇怪的一幕:一片落叶像是带着故意挑逗的姿态,左一下、 右一下,慢条斯理地荡了下来。当它落到井口的那一刹,突然像一条鱼被针扎到了 似的剧烈地向上弹起,在空中翻卷着打了几个滚,然后再次落了下来,当它又落到 井口的时候,同样的情形再一次上演,就好像井里有人用嘴对着它吹气似的,这一 次,它直接被吹到了井外,终于落到了地上。 井里有东西? 和尚刚才不是说井很深,下面什么都看不到吗?是什么东西偷偷躲在了井里? 柳青所说的有关今天晚上这个后院发生的一切,又闪电般一幕一幕倒回到他的 脑子里,眼前的情景让他没法不信了。 深井里,真的有一个没有脸的女鬼? “走吧。”他拉了拉柳青。不管闹不闹鬼,他也不想去管这件闲事,因为他有 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明天天一亮,他就去找那座破庙。 下午的时候他已经问过寺里的和尚了,这座山仍然是“飞云山”。既然山还是 那座山,就一定可以找到那座庙。 除非,它自己长腿跑了。 一瞬间,像是有所感应,他眼前又浮现出了那尊菩萨凶恶的眉眼和手里那件尖 尖的法器,似乎又看到了殷红的血珠正从法器的尖刃上一滴一滴坠落,一个人柔软 的躯体渐渐停止挣扎,那个人转过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来,正是他自己! “救命啊!救命啊!” 当洪力被一阵险些震破耳膜的呼叫声惊醒的时候,窗外已经有了曙光。 刚才那声音好像是小清的!他一惊,连鞋都没穿,光着脚就跑了出去。 一出门,他就看到已经有和尚从各个方向奔向拐角处那两间单独的厢房,正是 小清和柳青的房间。 会不会是有人来打劫?以前他听人说过偶尔会有胆大的毛贼趁着天黑去打劫那 些投宿在寺院里的有钱香客。不会这么倒霉的事也让他们碰到了吧? 他倒是不担心钱财,而是担心两个女孩子会吃亏。赶紧加快了脚步,一转过拐 角,就看到了小清。 小清就站在房间外面,应该也是刚刚起床,还穿着睡衣,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 乱蓬蓬地打着结。她背靠在门上,双手护在胸前,整个身子用力地往后挤,像是在 躲避什么东西,恨不得把自己挤到木板里去。 而洪力已经注意到了小清脚下的那两个和尚。 那两个和尚是方丈昨夜派去为小清她们守夜的,现在他们横陈在走道上,仰面 朝天,翻着白眼愣愣地向上瞪着,脖颈下边有很大的一摊血迹,那些血迹甚至已经 浸透了他们肩膀上的衣服。 小清一定是出门的时候冷不丁看见了地上的尸体,所以才会吓得尖叫。 有几个和尚抱着地上的尸体在不停地呼唤。可是已死去的人,又怎么能够唤得 醒? “小清,怎么回事?”他拨开人群挤上去。 “我,我不知道。”小清吓坏了,慌乱地摆着手,“早上我一开门,就发现他 们已经死了。” “柳青呢?” “她在屋里。” 洪力不假思索地走进屋里,拉开床帘,发现柳青像一只小兔那样蜷缩在墙角, 脸埋藏在臂弯里,一动也不动。 “柳青,你还好吗?” 柳青没有回答他。 他又问了一遍,柳青还是没有回答。 他突然发现柳青的反应有点怪,门外死了人,而一向软弱的她既没有发抖也没 有哭泣,不像是受了惊吓的样子。他的手推在她身上的时候,就好像推在一堆棉花 上一样。 他觉得有点不妙,又推了推她:“柳青,你说句话?” 就像已经昏睡了好几百年,柳青终于缓缓地、极不情愿地抬起了头,眼里带着 一种浓浓的无望,这种无望的表情让她的脸看起来仿佛是凝固的蜡像。 柳青叹了一口气,用那种悠悠的口气说道:“我说过,连菩萨也镇不住她。” 她梦呓般的几个字让洪力心里仿佛受到了铁锤的撞击———昨夜在深井边,柳 青最后留下的也是这句话。 莫非,柳青的意思是……门外那两个和尚的死与后院深井中的“女鬼”有关? “柳青,那两个和尚的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试探着问道。 柳青这才眨了一下眼睛,一副很疲惫的样子:“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早上一 起来就听见小清在喊‘救命’,我下床去一看,才发现他们已经死了。” “那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昨天一直睡得很死。”柳青说着又躺了下去,拉过被 子盖在身上。看来她不打算再多说一个字了。 洪力只好知趣地起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扭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柳青。 这个女人,真的有些古怪,却也让他心里产生了一种怜惜之情。 门外的僧人们还在指手画脚地乱成一团。 血,是那样的触目惊心。洪力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下那摊血迹,发现还没有 完全干透。 看到洪力检查尸体,已渐渐恢复平静的小清也蹲了下来:“老大,有什么发现?” “血还有点湿。” “这么说,他们刚死不久?” “不一定。”洪力捻了捻手指头,“夜里山谷中的湿气是很大的,这就阻碍了 血迹的挥发,所以单凭这一点不能完全肯定他们的死亡时间。但是,咱们昨晚从后 院回来的时间正好是十一点整,现在是凌晨五点,他们至少是在这六个小时之内死 去的。另外,从尸体的肌肉关产节的僵硬程度来看,可以把死亡时间缩小到三个小 时之内。” “老大,还是你厉害,这你都看得出。” “当然了,要是没两下子师父怎么会让我做你们的老大呢。”话一出口,他忍 不住触景生情,提到师父,就想起了六个失踪的同伴,万一真的找不回他们可怎么 办? “咦?老大,你看!”眼尖的小清指着其中一具尸体的脖子:“有个洞!” 洪力顺着小清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如此,两具尸体的脖子上分别有一个洞,两 个洞的大小和形状完全一样,圆形的,边缘相当整齐,直径大概有一厘米左右。尸 体身下的那一大摊血迹,应该就是从这两个洞里涌出来的。 “好可怕!”小清忍不住直咋舌,“什么东西扎的,这么大个洞!不会是被吸 血鬼咬死的吧?” 吸血鬼?洪力摇了摇头,就算是吸血鬼也应该留下两个洞才对。不过……小清 刚才的话里有一个词挑起了他记忆中的什么东西———什么东西“扎”的?他闭上 眼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幅残忍的画面:雨夜、菩萨、破庙…… 法器!是那支尖尖的法器! 只要它猛地刺下,就可以将人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扎出一个大大的洞! 洪力猛地一哆嗦,突然警觉自己好像有些中邪,自从在那个破庙待过一晚之后, 就老是忍不住想起那尊菩萨,脑海中老是浮现出一个人被挑死在法器之上的惨状。 这是怎么了?莫非…… 他正暗自揣摩间,已经有四个和尚抬着两副担架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要把地上 的两具尸体抬走。 “等等,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他上前问道。 “大师兄吩咐我们将两位师弟的尸体抬到东边厢房,稍后等主持回来再定夺。” 其中一位和尚答到。 “方丈大师现在不在寺里吗?” “天还未亮,住持就下山去了,说是有紧事办,三四天后才能回来。” 和尚们抬着地上的两具尸体走了,那些血迹也被清理干净了。 “老大,我看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我老觉得这里……杀气腾腾的。” “小清,别胡思乱想。” 洪力嘴上虽然这样安慰小清,但其实内心和小清的想法是一样的,老是有一种 不太明确的感觉告诉他:在这个山谷的某个不见人迹的角落,正有大片大片的死尸 气味弥漫开来,似乎有无数白骨奋力挣扎着想要逃亡,烟雾缠绕间还有女子古怪的 哭声……从破庙的那晚开始,紧跟着第二天他们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地方,其余 的人消失不见;当天晚上柳青在后院看到了一个没有脸的女鬼,接着守夜的两个和 尚被神秘地杀死,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紧凑了,而且偏偏都让他们看到了,就像是事 先已经计算好了一样。 “小清,就是要走,咱们也得先找到失踪的那六个人。” “老大,今天我和你一块儿出去查。” “不行!你还是留在寺里,一边等我的消息,一边留意寺里的动静。还有,柳 青受到了惊吓,你要好好地照顾她。” “你好像很关心她。”小清不满地嘀咕着,“难道我就没有受到惊吓吗?” “好了小清,别耍小孩子脾气,我现在要走了,你等我的消息。” “等等!”小清一把拽住了他,很担心地问,“万一你没有回来,我去哪里找 你?要知道这里没有电,而咱们的通信工具在这里也没有信号。” “万一我没有回来,”他迟疑了一下,“你就再等一天。” 他伸手将小清脸旁的乱发拂到耳后,心里竟有一丝依依不舍的温情:“要是第 二天我还是没有回来,你就自己下山去,回去找师父,把这次上山的经历一五一十 地说给他听。如果那个时候我们还活着,师父一定有办法救我们的。” “老大,我真的很后悔,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答应参加这次任务?”小 清把脸埋在洪力宽大的手掌里,一时难过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小清,乐观点。只要不出意外,天黑之前,我一定会回来的。既然我能把你 们六个人带来,我也一定要把你们活着带出去。别忘了,我可是你们的老大啊。” 他故作轻松地笑笑。 是吗?一定能平安回来吗?其实洪力心里也没底。 山谷中的早晨没有雄鸡报晓,没有炊烟升起。当天际的一缕曙光刺痛他双眼的 时候,他知道该出发了。 可是就在这时,他好像隐隐地听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声音是从山谷的那一 头传来的。 他疑惑地停下脚步,眯着眼朝山谷的那头张望———刚才那声音,听起来说不 出的恐怖,那是谁在临死前的挣扎嘶喊吗? 天刚黑下来的时候,洪力果然回来了。 当他带着一身的疲惫和失望沮丧出现在那两扇朱漆大门外的时候,小清立刻欢 呼雀跃着奔过来,一下子抱住了他。 他忍不住笑了:“你这是庆祝我还没死吗?” “是啊,我真担心等不到你回来。”小清仰着脸看着他,满眼抑制不住的喜悦, “老大,你要是不回来,我今天晚上连觉都没法睡了。快跟我说说,今天有没有什 么收获?” 他拉着小清到一边坐下:“情况比我想象的要糟。” “到底怎么样?” “我今天在山上甚至找到了咱们那晚爬山时留下的一些记号,可顺着那条路一 直找,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座庙,它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小清眨了眨眼睛:“你确定没有漏下什么地方吗?” “这我也不敢肯定,这座山好像非常的大。现在又只剩下咱们两个人,力量有 点单薄,看来要找到那座庙,咱们还需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小清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刚才的好心情一下子没了:“如果一直找不到那座庙, 也找不到那六个人,那咱俩该怎么办?” 洪力叹了一口气,因为他没有任何办法。 “老大,今天晚上我能不能搬过去和你睡一间屋子?” “你又搞什么鬼,这里可是佛门,别乱来。” “我不想再和柳青住一个屋子了,我害怕。” 这个怪异的女人似乎更是一个敏感话题,只要一提起这个名字他和小清心里都 会感到不自在。 小清接着说到:“今天你走了以后,她突然在屋子里神神秘秘地对我说,‘是 井底的女鬼杀死了那两个和尚,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像是眼珠要掉出来 了一样,似乎她自己也被吓得够呛。我就问她是怎么知道的,谁知她又一句话也不 说了。” “她现在人在哪里?” “应该还在房里,她已经一整天都没有出门了。老大,我发现她好像很怕光。” “胡说,昨天早上不是还在院子里见过她么!” “这,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今天是她自己亲口对我这么说的,不信你到我那屋 去看看,她用布把所有能透进光线的缝隙都给遮了个严严实实,屋子里黑乎乎的一 片,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她说她不怕烛火。” “是吗?怎么会这样?” “还有,”小清凑近他,附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其实昨天后半夜的时候, 她自己一个人悄悄去了后院。” 洪力诧异地看着小清:后院不是有鬼吗?柳青明明怕得要死,为什么还敢一个 人偷偷溜去? “老大,你不知道吧,我那张床上面的一扇窗子正对着后院的那口井。我看见 柳青在后院烧东西,还把脸凑到井口边往下看,过了很长时间才挪开,也不知道在 看什么。” 她在看什么?在看井中的女鬼吗?或许,她是不是还对着井里说了些什么? 洪力冷不丁一激凌,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自己明明是很关心柳 青的呀,怎么会突然怀疑她了? “老大,我老觉得这个柳青有些神经质,我看咱们还是离她远一点比较好。” 这时,洪力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细节:“小清,她昨天半夜出去的时候,门 外的那两个和尚没有和她说话吗?” “我……好像没有听到他们打招呼。老大,问这个干吗?” ———如果那两个和尚没有和柳青打招呼的话,要么他们是睡得太死了,要么 他们那时候已经死了。 可是佛门弟子戒律很严,尤其是对方丈交待的事不会这样掉以轻心的,睡着的 可能性似乎不大。而且他们作息规律,每日吃素,对周围环境的警觉都比一般人要 高,应该不会屋子里出来个人都不知道,何况那木头门打开的时候也是会发出很大 声音的。 如果那时候人已经死了,柳青一进一出,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发出任 何声音? 还有那个方丈大师,怎么这时候下山了? “老大,我就是奇怪,那个凶手经过我们房间的时候杀死了门口的和尚,应该 想到屋里的人有可能会发现这一切,为什么不走进来也把我们杀死灭口?好奇怪!”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答案。 “呜———哇———呜———哇———,”不知道是什么鸟躲在远处的树上鸣 叫,叫得好凄厉,像刚死了老爹一样。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