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现场 镇派出所的同志是在我和母亲的带领下来到现场的,随后,父亲也赶到了。老 村里大雨滂沱,夜色早已浓重的如墨染一般,几个硕大的探照灯把那一堆卖瓤垛照 得雪亮,我靠在父亲身边静静地看着派出所的同志披着雨衣在不停地忙碌。 几个刑侦人员把麦瓤垛用叉子挑开,在卖瓤垛底部,成片乌黑的血迹上横着一 具七零八落的尸体,尸体被分解给多块,因为天冷的缘故,并无臭味产生。从肢离 的尸体来看,是具女尸,一绺绺黄色的长头发已经粘在头皮上,四肢被分别跺开, 乳房被割掉,胸前暴露出两个大大的血洞,下体阴部被污血覆盖,残碎不堪。母亲 试图捂住我的眼睛,被我挣开。母亲埋怨地拽拽父亲说,赶紧带孩子走! 父亲似乎也不愿意离开,但看见母亲咄咄逼人的眼色,父亲不得不一边朝草垛 内张望,一边朝我呵斥:回家,回家!一路上,我和父亲不时地回头遥望。父亲说, 怪不得前几天老槐下有女孩子的衣服,原来被肢解在了草垛里。 第二天,此事很快被传开了,而且越传越邪乎。有人说,一个女人被轮奸后砍 碎藏在了麦瓤垛内,还有人说,女人先被杀了,再被奸尸,最后被肢解,更有甚者 说有好几个女人全部被肢解,然后被抛在草垛下,水井里,池塘中等等不同的地方。 村支书孟广之甚至就此事在新村里召开了一个全体村民的会议。他拿着喇叭, 神态凝重地说,各家各户,一定要看好自己家的孩子,晚上最好不要出门。还有, 听说窑厂开工了,晚上回家的妇女一定要结伴而行,以防歹徒趁虚而入……然后讲 了一大通关于遇见歹徒的反暴手段。 这次会议之后的两天内,新村里大变了模样,以前晚上,大道上,巷口里不时 地有嘻嘻笑笑的孩子走过,沸沸扬扬的村子直到晚上九点钟才能平静下来。而孟广 之开过村会之后,事态的严重性提高到一个高度,夜晚才刚刚降临,村民就已经早 早地把自家的大门插了个严严实实,甚至有大人拿老村发生的命案来吓唬那些不听 话的孩子。在这场全村性的自我保卫战中,男孩子被父母盯得紧紧的,女孩子更不 必说,时间仿佛回到了封建时代,闺房深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母亲似乎也被这气氛感染了,晚上,天还没完全黑下来,母亲已经在大门上上 了两把铜锁。她说,父亲晚上不在家,家里没有顶事的男人,怕是有歹徒进来,只 有被屠宰的份,多上一把锁心里踏实些。我疑问,凶杀案不是发生在老村么,新村 怎么惶惶不安戒备森严呢? 母亲说,那老村不也是咱村吗?我无言以对。 镇派出所的同志白天到村里了解了一些情况。他们问了我一些问题,我把几天 前在老村看到女人衣服的情况说了出去。警察们嘱咐我说,以后要是再遇见类似的 情况,应赶紧告诉身边的大人,让他们报警。我连连点头,竟然有些希望再次看到 那些女人衣服,充当一回英雄。 日子在悄声私语中悄悄地磨着。 父亲所在的窑厂已经开工好几天了,凶案在那段短暂的日子里没有像人们担心 的那样再次发生。渐渐地,村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夜晚降临,村中的巷口里 又有人哼着小曲闲嗑了,孩子们也迈开了他们轻盈的步伐,在村中嬉戏打闹,年轻 的女孩也少了一份恐慌,又花枝招展地为寒冬的村落增添了一份清新。 人们开始淡忘死亡,现实火热的生活又占据了他们心灵的最深处。村子里,还 是三五一群,四六一伙,站在路边无聊地把话题岔开。他们也不时地谈起那件可怕 的命案,不过,好奇代替了恐惧,他们谈论更多的是:那个女孩是谁家的孩子,怎 么会在老村被杀死?这杀人犯也真够有心机的,竟把尸体塞进草垛底下! 最后有人问,已经好多天了,警察有没有破案? 谁都摇摇头,谁都不知道,没有人给他们一个说法。直到一天,村支书孟广之 从村中大道经过,几个年轻小伙子拦住他问,广之叔,那凶杀案怎么样了,凶手抓 住没有,有没有点眉目? 孟广之背着手叼着烟说,净打听这些没用的,管好你们自己,好好干活,比啥 都强! 广之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说,我们也是村中的一份子,你是村领导, 你得给我们一个交代,让我们心里好踏实,不然,我们提心吊胆地过日子,那咋成? 一个小伙子向孟广之打着哈哈,油腔滑调地说。 孟广之笑了,就你们嘴贫!告诉你们吧,镇派出所的同志告诉我,凶手应该是 个年轻人,初步断定:凶案是为情杀,凶手暂时还没抓住,不过,应该快了。说完, 孟广之背着手闷闷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