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当天晚上,我把孟广之说得这些话告诉了母亲。 母亲嗔怒地呵斥我,小崽子,和你有啥关系,瞎听什么,赶紧好好写你的作业, 呆会你爸回来了,你陪你爸去老村。 我不情愿地趴在桌子上开始写作文,记得那天老师命题的作文名为:难忘的一 天。我摩拳擦掌,一口气把这件凶杀案的虚拟始末全部以稚嫩的文字写了出来,尤 其在凶杀肢解受害者细节部分,我咬文嚼字,浓墨泼了一段令人心悸的情节。末尾, 我这样写到:如果说杀人只是一种排斥痛苦的手段,那么,凶手在肢解女尸的过程 中寻找的解脱无疑只是一种无聊的蛮举,他会因此走向更加痛苦的深渊,而那一天, 终究也将在他短暂的人生中难以忘怀,复亦难覆。 写完这篇作文的时候,父亲正好回来,我炫耀地把作文扬到他面前。父亲把作 文从头至尾看了一遍,然后向我敲起了大拇指,好样的,将来一定是个大作家。不 过,父亲的赞许周一并没有得到老师的认可,老师在课堂上点名批评了我,说我小 小年纪,描写如此暴力的画面,是为不忠,对暴力血腥事件发如此感慨,是为不孝。 靠,至今我未曾明白这篇作文和忠孝有何干系! 晚饭后,父亲裹上大衣,带着我在月下沿着乡间小道向老村走。一路上,父亲 一言不发,似乎有什么心事。我问父亲怎么了,父亲担忧地告诉我,温室里的大烟 陀子这几天不知为什么,叶子老蔫巴! 我说,施肥不好吧。 父亲说好着呢,全上了一层大粪,水也浇得充足,叶子怎么会蔫巴呢? 我想起课本上讲起的罂粟,爸,书本上说种罂粟犯法,罂粟就是大烟。 父亲拍拍我的脑袋说,小笨蛋,不让人发现谁知道你犯法? 我又问父亲,种大烟陀子有啥用?父亲笑了,他说:这你就不懂了,大烟有治 病的功能,你们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可以不用去医院了,吃几粒大烟籽就好,而 且药到病除。 真的?我觉得不可思议,那要是这样的话,每家都种一点,那所有人岂不是都 不用去医院看病了? 父亲说,那咋能,大烟这玩意有它的好处也有它的坏处,它不能多吃,容易上 瘾,电视上常播放毒贩倒卖的毒品,就是用这东西做成的。 我似懂非懂地体会着父亲说的话,跟随父亲的脚步踉跄地在夜色中穿行,到了 老村大桥,我肚子疼,在大桥下的小沟内大便,因为那天晚上月光黯淡,我看不清 父亲,所以蹲着大便的时候,心里莫名地直打鼓。好不容易拉完,我连滚带爬地跑 上来。父亲笑呵呵地问:“咋了!” 我带着哭腔指指黑乎乎的老村,说:“好吓人!” 父亲笑了,他摸摸我的头,那刻,我分明感到父亲的手也在不停地颤抖,原来 父亲也害怕了,我偷偷地笑。 老村里不通电,四处没有灯光,朦胧的月色把一切遮挡的模模糊糊,像是盖了 一层薄薄的幕纱。乍一看去,老村里到处都是光怪陆离朦朦胧胧的影子。 途经老槐树时,我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动了过去,黑黝黝的老槐下树影憧憧, 爆炸式的树枝在地上映现出张牙舞爪的影子,把光亮的地面分割的支离破碎,那里 曾经躺过一具女人残碎的尸体,想到那天现场的情景,我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伸手 紧紧拽住了父亲的衣袖。 父亲说,怕啥,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尽管父亲这样说,我还是抓住父 亲不放,直到父亲开了家门,在屋内燃起一堆火来,我才松开抓紧父亲的手,手心 里已经汗涔涔的。 刘大爷晚上没有到我们家来,父亲关上门,掌着灯带我来到塑料纸遮盖的小温 室里。父亲想把油灯放在温室一角的墙体上,但煤油灯太暗。父亲说,你蹲着,拿 着灯,我看看秧苗。正说着,院子里突然响起门被推拉的声音,因为老村里的夜晚 太安静了,一点轻微的声音都听得很清楚。我骇然!父亲犹豫了一下,伸手迅速地 把油灯捻灭,顺手从温室内墙边捡起一根胳膊粗细的木棍,轻轻地对我说,别吱声! 他说这话时,我清晰地感觉出父亲的声音有些抖动。 我从温室的墙边摸出一块砖头掂在手里,跟着父亲悄悄地走到灰乎乎的院子内。 朦胧的月光下,院子里什么人都没有,父亲踮着脚,目光越过低矮的土墙朝外张望, 没发现什么。而我家的院门却是虚掩着的。父亲走过去,故作勇敢地朝门前大喊, 谁,再不滚我可要拿刀砍人了!等待了几秒钟,没有什么动静。父亲走至门前,低 声说,早跑了,刚才有小偷进来了! 什么时候进来的?我瑟瑟地问。 不知道,可能是已经藏在咱家院子里很久了,直到刚才听到咱们的说话声才逃 跑的。父亲幽幽地说,凝眉陷入了沉思。 我不由地想到一些不该想到的事情,老村里的古爷爷以前曾跟我说过,老村里 有户姓高的爷爷,他住在老村的大道边,家里养了十几只公鸡,这些鸡都是打野的 鸡(基本不用喂,把它们放出来,它们四处叨虫子啄米粒,故为打野!),晚上鸡 回笼后,高爷爷把鸡笼搬回屋子。一天晚上,高爷爷把鸡放回屋子后出去了一趟, 半个钟头后回来。刚进门,高爷爷就感到有些不对劲,屋内似乎还有另外一个人。 高爷爷点上油灯四处察看,当他把灯照到门后时,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他面前。高 爷爷来不及惊呼,陌生人已经把刀子插进了他的脖子,为了安全,陌生杀人灭口, 在高爷爷身上捅了十几刀,确定高爷爷死后,陌生人把鸡笼里的鸡全部偷走了。 第二天,当人们推开高爷爷的小屋时,大片大片的血液已经凝固了,那血腥的 场面简直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