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不要从老村过 刘海被杀后,新村彻底颠覆了。 那一年的冬,连带着刘海的离奇死亡下起了一场不绵不休的大雪,雪花纷乱的 新村,安静得如地狱一般。即使在白昼,满村也很难见到一个人影。偶尔过往的陌 生人踏着嘎吱嘎吱的积雪,困惑地行走在村落之中,仿佛置身于被历史遗忘的角落, 直感到全身被尘埃覆尽。 老村自那以后也几乎再无人过往,新村里再没有妇女去窑厂干活了。所有人都 萎靡在小小的房间里,等待着冬日的过去,春天的到来!他们充满着复杂的感情在 不停地祈祷,春天快来吧,新生伴随着春日的和煦或许能扫尽冬日的萧条,让生命 重归于这个让人颤抖的季节。 夜临,灯灭,家家户户早早地吃过晚饭插门睡下了。父亲上夜班,每天下午早 早地赶去窑厂,第二天上午天亮才回来。母亲叮嘱父亲:“千万不要天黑从老村过!” 父亲说没事!母亲则不愿意,每天天还未黑,就做完晚饭,让父亲吃了,然后 催着父亲趁着天亮赶紧上班去。父亲说:“真没啥大事,你瞧老刘和老麻不照样每 天都住在老村里吗?” 母亲嘴里嘟囔着:“早晚得出事!” 正如父亲所说,自刘海被残忍的杀害后,整个老村就剩下了刘心石大爷和麻瘸 子。祖华大爷本打算继续住在老村里,但孝顺的儿女却死活不愿意,生生地把祖华 大爷拉回了新村。 记得在新村刘海葬礼举行的那天,全村老少挤在那条窄窄的巷道里。粪堆上, 树叉上全都站满了人,他们翘首观望着这个普通人家并不寻常的死亡葬礼。下午, 雪花又纷纷扬扬,整个世界再一次被白花点缀,刘海在洁白的雪花中被下葬在坚硬 冰冷的泥土之下。 夜晚来临的时候,整个老村又恢复了异样的安静,满路的送葬白纸在凛冽的寒 风中瑟瑟作响,昔日人气十足的村庄此刻荡满了萧条与清冷。 母亲早早地把门锁了严实,然后又不放心地检查一遍锁,这才松一口气告诉我 们,安心睡吧! 我和哥哥脱了衣服钻进大床一头的被窝,母亲搂着柱柱睡在另一头。柱柱睡在 床上很不老实,细细的小腿在我的腿边蹭来蹭去。我轻轻蹬了他一下:“柱柱,你 别老动弹,有风进被窝里了!” 尽管我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柱柱却似乎听得清晰,他哀求着说:“小哥,你别 踢我!” “谁踢你了,好像谁愿意踢你似的。”我用脚夹紧被边,往里紧了紧,脚一不 小心夹空碰了柱柱屁股一下,柱子哇地一声哭起来。 母亲急忙问:“咋啦,咋啦?狗子,你把柱柱怎么了!” 我笑得几乎差了气:“我真服了他了,他是真能哭!我不小心碰了他屁股一下, 妈,你瞧他现在娇贵的,谁都不能碰他一下,碰了他他好像能死似的!” 母亲说:“都被你这个小崽子踢怕了,你当小哥的,不常哄哄他,倒经常踢他。 柱柱乖,柱柱乖,不哭……”母亲开始不厌其烦地哄柱柱! 我闻听着弟弟委屈的哭声,把眼睛望窗外煞白的雪夜,那刻,弟弟黑夜里呜呜 的哭声竟让我无端地幻想起老村里鬼魅的情景。 我问母亲:“妈,老村都没人了,怎么麻瘸子和刘心石大爷却不回新村呢?” 母亲说:“你麻瘸子大爷的媳妇夏天的时候死了,在新村的房子也租了出去。 他回新村没房子住,他不住老村住哪儿?” “那刘大爷呢?我记得刘大爷家的房子可多着呢,还有一个儿子,叫什么刘力! 那他怎么不回来呢?” “这谁知道?你刘大爷估计是不想回去。几年前他给他的那个傻儿子买了一个 南蛮子媳妇,花了上万块,本来农民家里就没有多少钱,这一下子把家底全掏空了。” 母亲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虽然钱花光了吧,但总算了了一件大事,给儿子娶 上了媳妇。你刘大爷的儿子结婚那会,他在新村住过一段日子,但后来他说住的不 习惯,就搬到老村去了。说什么小俩口过日子,他一老头子添什么热闹!呵呵……” 母亲说着说着,笑了。柱柱不知什么时候也不哭了,他看见母亲笑,也跟着嘻嘻哈 哈莫名其妙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