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哭了 晚上九点钟,父母还没有回来。 当时,外面的天空白蒙蒙,阴沉沉的,没有一颗星斗,似乎在蕴蓄着一场暴风 雪。我裹着大衣坐在凳子上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精彩的电视剧,这时,柱柱不知着了 哪门子邪,或许仅仅是想跟我这个小哥闹着玩吧,又或许,没人理他,他觉得孤单, 他把怨恨迁怒于那台让我着迷的电视,不管怎样,总之,他歪歪扭扭地走到电视机 旁,啪嗒一下把电视关上了。 当时,电视情节正处在高潮处,我咆哮一声从凳子上跃起,来不及思索,我啪 嗒一声又把电视打开,柱柱愣愣地噘着嘴站在电视机旁,他固执地伸手又要把电视 关掉。 我气急败坏,一脚踢上他的屁股,柱柱嘴一张,杀猪般嘶叫起来。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 他的哭声从来没这样响亮过。 他的哭声从来没有这样委屈过。 他的哭声让我这样一个平常并不太疼爱他的哥哥也跟着心悸地颤抖起来。 他的哭声不眠不休,呜咽地索求妈妈的怀抱……可是母亲还没有从窑厂回来! 她真的没回来! 再没回来过! 母亲就在那一晚出事了。 晚上九点半的时候,柱柱还在绵绵不休地哭泣,雷大娘红着眼睛奔到我家,她 抱起柱柱发了一会呆,忽然,她惨叫一声,随即失声痛哭出来。 雷大娘断断续续地告诉我们,母亲在老村失踪了! 我和哥哥瞬间被震得目瞪口呆。当我们回过神,冲出院子的时候,蒙蒙的夜空 中洒下,一片,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 老天也哭了! 我和哥哥围着老村不停地哭喊:“妈妈,妈妈,你在哪?” 没有人应我们,父亲闷着头一声不吭。他走在老村里,到处疯狂地拨开草丛, 找遍干河沟,甚至,连碎石堆,他也要扒开看一看。 整个老村呼喊声一片,刘心石大爷,麻瘸子,七大婶八大娘,整整一夜,嗓音 都喊破了,母亲却始终不见。 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老村被洁白的雪花彻底覆盖。 清晨,父亲瘫倒在雪堆里,我和哥哥软软地站立着,哭泣……再没有眼泪! 父亲被七手八脚地送到医院,我和哥哥回到家。靠在椅子上,不知不觉,我沉 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温暖的被子里,国力和他母亲正坐在我 身边。 “醒了,快起来吃点饭吧!”三婶关切地端来一碗打了荷包蛋的面条。 我问:“我爸和我哥呢?” 三婶说:“他们又去老村了,你爸早上被送到医院,没过多大会就醒了。上午 听你雷大娘说,他拽着你哥又跑去老村了!哎……”三婶说完长叹一声! 我挣扎着起来,感到头痛欲裂,四肢无力。三婶说:“狗子,你再睡一会!我 和国力先回去,呆会婶再来看你!” 我无力地点头,轻轻闭上眼睛,老村里所有的景象像电影胶片一样钻进脑袋, 母亲,老村,大雪……一群妇女行走在夜色里,在她们身后,乍现,一双阴森森诡 异的眼睛,它死死地盯住妇女们的背影,眼角斜拧,闪过丝丝奸邪的笑意。 国力说过,派出所贴出的抓住凶手的告示写的像小说,父亲也说过,那张告示 写得文绉绉的。现在看来,正中了他们的言,小说是虚构的,文绉绉的字眼在纪实 性文体里看不到,凶手仍然逍遥法外。 接踵而来的是许多谜一样更大的难解的问题:凶手是谁?他为什么要掳走这么 多妇女?他究竟潜藏在何处?而我更关心的是,被掳走的妇女,是否,还活着? 母亲是否尚在人间? …… 警察开着警车赶到老村,周队长从警车里跨出来,胖胖的脸上挂着一丝尴尬! 他刚抬起头,一把把碎石子冰雹一样砸到他的脸上。顿时,几个警员站出来挡在周 队长的面前,他们朝着人群大喊:“你们干吗,小心把你们全抓起来!” 人群没有停止,还有人不断地朝他们扔石子,吐吐沫!几个警员见恐吓不成, 纷纷胆怯地后退,周队长用手捋了捋光滑油亮的发丝,轻轻咳了一声,讪讪地说: “乡亲们……”他沉思着走到前几天他站过的碎石堆上:“我知道你们非常愤怒, 其实我的心情和你们一样。对于这件事,我们人民公安负有很大责任,前些天审讯 犯罪嫌疑人时,咱们所里的同志办事草率,不够严谨,才导致今天真正的凶手再次 作案。乡亲们,当我听到咱们村又失踪一名妇女后,我深为震惊和哀痛。在这里代 表我们派出所以及本人向乡亲们道歉,同时!”周队长加重了语气,他的眼睛湿润 了:“我保证,一个月之内一定抓住罪犯!如果这次失败,我引咎辞职!” 人群里一阵阵骚乱。 周队长抹抹眼泪大声说:“请现场这么多群众监督作证!” 周队长的演讲完了,现场上百名村民沉默了,片刻之后,村长古平和村支书孟 广之带头鼓起了掌,良久,人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有人喊:“公安同志,我们拥护你们,希望你们能早日抓住凶手!” “我们拥护你们!”声音顿时响彻乡野,他们为了亲人,朋友发出了最后的呐 喊。 我深深地为这种依靠感到自责,但是除了依靠他们,我们还能指望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