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 我跑过一个拐角,隐藏进一个偏僻的角落,不时地探出头张望,还好,麻瘸子 没有追过来,我惊魂甫定,大口地喘息,脑袋里想象出一幅令人窒息的画面:麻瘸 子追过来,抓住我,他把我吊在树干上,像对待刘海那样,用刀子在我头顶割开一 个豁口,顺着豁口,他狠命地把我身上的皮从头到脚扒下来。我不禁抖出一个寒噤, 全身麻飕飕的,很久很久,我才紧张中舒缓过来。 探头探脑地往回走时,我走走停停,提心吊胆地左顾右盼,好不容易从老村狂 奔出来,夕阳在天边的最后一抹红也消逝的无影无踪。 我竭力吮吸着白天残留的还略有余温的空气,荡涤心扉的冷灌进心肠,短短十 几分钟,仿佛经历了半个世纪。 回新村的路上,我深陷在刚才的虚惊之中,难以自拔。 不知何时,嗒,嗒嗒……,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急促轻盈的脚步声。 我脑袋一沉,莫不是麻瘸子跟在我身后吧,几乎瞬间,那抹阴冷的笑容又浮现 在我眼前,我伸着脖子艰难地吞咽一口吐沫,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屏住呼吸,恻恻地转过身,身后,一个女人踏着盈盈的步伐正快步向我走来, 她的头颅几乎90度低垂着,长长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遮挡了她的整张脸孔。我定定 地站住,旷野蒙蒙一片,肃杀的冷气四面八方扑来,寒若冰霜,我的双腿,软软的, 欲要瘫倒…… 女人渐渐近了,然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她只是急匆匆地从我身边飘过,似乎 根本没察觉到我的存在。 我愣愣地盯紧她的背影,忽然想看看她有没有脚,可是,她穿的是一身暗红色 的旗袍,脚被包裹在了里面。 她有脚吗? 我顿感脑颅内一阵阵充血,最后终于体力不支,软软地坐在地上,“女鬼!” 这是我当时唯一的想法!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阵呼喊声传进耳膜:“狗子,狗子……”父亲站在新村的 路口喊我了! 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身边已是一片黑暗,已经晚上了。 …… 踉跄地奔至家中。 父亲,哥哥,我,还有弟弟,四人团团围坐在饭桌前,我几乎歇斯底里地肯定 :“那个掳走母亲的凶手一定是麻瘸子!” “你怎么那么肯定,你发现证据了?”哥哥显出惶恐不安的表情。 我默然,父亲再问,我低着头说:“没有理由,就是怀疑!” 那晚,在父亲的逼问下,我最终还是把下午的经过说了出来,当我讲述到回来 的路上遇见的那个穿着红袍的女人时,我甚至想说:“我怀疑那个女人不是人!” 但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父亲沉思着,他狠狠抽了一大口烟,喃喃说道:“麻瘸子趴在你刘大爷家窗口 想干什么呢?” 仅仅片刻,父亲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猛然抬起头:“难道?” 他以一种极其恐怖的表情看着我。 我和哥哥几乎同时惊叫出来:“难道麻瘸子想杀死刘心石大爷?” 寒冷的冬夜,我们惴惴不安地端坐在桌前,心中都不可抑制地想象到了可能将 要发生的血腥一幕! “狗子,以后一定不能单独去老村!”父亲突然把手中的烟灰弹掉,温怒地对 我说。 我恩了一声。 父亲继续说:“既然你怀疑凶手是住在老村的人,而且极有可能是麻瘸子,那 么,改天,我在老村摆一桌酒菜,招待招待他们!” “爸?”我担忧地抓住他的衣角。 父亲拍拍我的肩膀说:“放心吧,酒是一种好东西,我自有分寸。” 望着父亲坚毅的表情,我释然了,同时内心深处涌动出一种别样的从未有过的 情感:父亲认同了我的意见,我在父亲眼中,长大了! 父亲说:“酒,有酒的文化!” 父亲说:“酒,有酒的魅力!” 父亲还说:“酒,自有酒的用处!” 父亲又说:“酒,你抗住了,就是一条汉子!” 父亲这天晚上喝了八两烈度白酒,酩酊大醉,他散了骨架似地倒在床上,拍着 我的肩膀说,母亲快要回来了。他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昏昏沉沉睡去,又忽然 惊醒,他冲着我和哥哥喊,快,快,麻瘸子跑了,快追,快追!见我和哥哥愣愣地 没有动静,父亲麻木的眼神中滚下两滴泪,又沉沉睡去。 父亲醉了。 他想念母亲了。 我担心地给他盖上被子,生怕他突然坐起来拽住我,叫我兄弟! 父亲是条汉子吗?八两酒,醉倒一个人,醉得不是身,是神智!父亲正打算用 酒量在酒桌上与神秘的凶手一拼高低。 谁才是真正的汉子? 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一场蕴蓄着浓浓杀机的酒宴徐徐拉开了它迷醉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