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竟然是他 谁也没有想到,地上的人会是他——麻瘸子! “麻瘸子?他怎么可能是麻瘸子呢?”周队长停下来,困惑地转向我。 我目瞪口呆。 祖华大爷干瘪的喉结机械地动了动,他缓缓从地上站起,刘心石大爷的眉头也 皱成了‘川’字形,他们抬起蹒跚的脚步缓缓地向麻瘸子的尸体走去,在麻瘸子大 爷的尸体边停住,呆住。 怎么会是麻瘸子?顷刻间,以前曾经自认为合理的种种推测轰然间坍塌,最可 能的凶手麻瘸子却死了。那么,真正的凶手可能是谁呢,一切支离破碎。我久久地 矗立在老村的残垣断壁之间,眼前又浮现出,昨晚,父亲和他们一起喝酒的影子: 麻瘸子眼眶里溢满浑浊的泪水,在缓缓诉说着他难以平复的辛酸和屈辱。他,是无 辜的。 麻瘸子的尸体被运走了,人群渐渐散去。 祖华大爷,刘心石大爷,我,站在草垛边兀自发着不明所以的呆。 临近中午,刺眼的阳光驱散了荒凉老村里冷冷的空气,站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 浑身暖洋洋的。祖华大爷一屁股坐在草堆里:“老刘,你知道老麻今天早上什么时 候从一顺家出来的吗?” 刘心石大爷挨着祖华大爷坐下,木然地摇摇头,说:“我醒来时,你已经不在 一顺家里了,他们还在熟睡。当时,天已经蒙蒙地有点光亮,于是,我就回去了, 老麻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却不知道!” “奇怪了,天都亮了,谁还能对老麻下毒手呢?”祖华大爷喃喃沉思着。 “昨天晚上,咱老村里还有其他人!”刘大爷摆弄着手中的干草,突然冒出这 么一句。 我和祖华大爷同时惊骇地转头盯紧他。 “昨天晚上,我家的羊全被偷了!”刘大爷冷眼似剑。 “真的?”祖华大爷难以置信。 十二只羊,一只不剩。刘大爷说,当他早晨回到家里的时候,门虚掩着,羊圈 里空荡荡的,连根羊毛都不剩。他已经把这事告知了周队长,周队长早晨已派人到 家中对现场进行了勘察,却找不到一丝陌生人的指纹甚至脚印。 “难道是那个偷走羊的人杀死了麻瘸子?奇怪!”祖华大爷低头沉思。 “偷羊,只为财,为什么还要图命呢?”我盯着祖华大爷问。 “是啊,尽管有个词叫图财害命,但财一般情况下应该是所害之命的财。偷老 刘家的财,害麻瘸子的命,为什么呢?” “有一种情况!”刘心石大爷眉头紧锁。 “那个小偷就是曾经掳走妇女,杀死刘海的神秘人。他偷走羊之后,离开的路 上,碰上了麻瘸子,麻瘸子见到后自然想要抓住他,可是小偷身强力壮,瘸腿的老 麻岂能是他的对手,眼见天就要亮了,为了逃脱,小偷不顾一切地杀死了麻瘸子。” “可能,可能!”祖华大爷连连点头:“可是他杀死麻瘸子之后,为什么不立 即逃之夭夭,反而费那么大的功夫把麻瘸子吊起来呢?” “这就对了!”刘心石大爷猛一拍大腿:“这就是那个神秘人独特的杀人手法, 宁愿冒着被逮住的危险,也要以这种奇怪的方式把人杀死,你们想想刘海!麻瘸子 的死法几乎和他同出一辙,全都被吊在树上,被剥皮。难道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祖华大爷点点头。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惊叫:“不好!麻瘸子的儿子呢?” 我们三人快步赶到麻瘸子的小茅屋,麻瘸子的儿子(小名:海亮)正坐在床头 写作业,我们见到他安然无恙,都长缓了一口气。他看见我们进来,直愣愣地盯着 我们,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死去。祖华大爷摸摸他的头,眼眶里有眼泪在 打转,嘴里不住地喃喃说着:“在学习呢,不错,不错,好好学,好好学!”说完, 转身走出了小茅屋。刘大爷似乎也不忍看到这样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低着头也跟 着走了出去。 我站在小小的屋内,环视整个房间。麻瘸子的茅屋仅有十五六平米大小,其中 大半空间被床、菜橱、桌子、装有大豆小麦的口袋占据。靠在墙角的大床破烂不堪, 上面堆满了脏兮兮的旧衣服。菜橱上,桌子上,黑乎乎的像抹了一层黑漆,仿佛多 年没有擦了。我走到海亮身边,问: “你多大了?” “9岁!” 我点点头,嘱咐他晚上回新村奶奶那去。海亮睁着大大的眼睛瞪着我,一言不 发。我想起父亲曾告诉我,麻瘸子还有一个老娘,70多岁,耳朵聋了,背佝偻的几 乎贴着地面。老伴死后,这些年,她一直一个人孤独地守着新村那座空旷的大院子。 我看着海亮脏兮兮按在作业本上的小手,心里一阵酸楚:麻瘸子死了,他的母 亲和孩子以后该怎么生活呢? 出了麻瘸子的家门,看看太阳,已经倾斜了。回头再望麻瘸子的小屋,海亮依 然坐在窄窄的长凳上,愣愣地看着我。我心里一酸,几乎要哭出来,但,我看着他, 却笑了,露出我平生最温暖的笑,眼泪却如雨,铺满了我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