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也是一门学问 父亲当天晚上在医院里恢复了过来。 他似乎是因为看到了太血腥的画面。 而父亲却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他感到恐惧和害怕,是因为当他第一眼看到那树 枝上的尸体时,他就知道死的人是麻瘸子!我问他怎么知道。父亲说,麻瘸子的脚 踝处有一块黑斑。他当时意识到那是麻瘸子,脑袋就像灌了铅,死沉死沉的,隐约 似乎能看到麻瘸子被剥皮的过程。 他说,麻瘸子死时应该很痛苦。 谁能知道一个人被活活剥皮的滋味? 父亲说,老村里暗藏着平静如水的杀机,神秘的凶手还在如影子一样猖獗,那 个人和杀害刘海的凶手应该是同一个人! 我陷入了低沉的冥思。 父亲当天晚上就出院了,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只是突然看见太恶心,太血腥 的场面,刺激所致,缓和缓和两天就好了。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我们碰上村长古平,父亲招呼他问他干什么去。 古平背着手哀叹一声:“还不是老村的事,我这得去跟村干部开个会,眼见老 村一天天成为地狱,民愤越来越大,狗日的派出所也没起个屁作用。周队长一个月 的期限快到了,晚上跟几个队长开个会,明天组织组织群众到派出所讨个说法!” 告别了村长,我向父亲伸出了大拇指,说:“爸,村长真是好样的,别看在镇 派出所那个什么周队长的面前装的跟孙子似的,关键时候还挺有人情味的!” 父亲说:“他不这么做,以后谁还认他这个村长?这就叫笼络民心,当村长也 有当村长的学问。其实,不管做啥,都有学问!比如说咱老村的那个凶手吧,他杀 人也是一门学问,人家现在能让警察都摸不着北!” “这也叫学问?” “你甭管什么学问?只要做好了,那就叫本事,你要是能把他抓住,那你的本 事比他还大!”父亲点燃一支烟,大口地吸了一口,恶狠狠地骂道:“操他妈的, 有朝一日,让我抓住他,我非活剐了他不可!” 我惊愕地望着父亲,竟失神了半天。父亲是一个很朴实的农民,作为父亲,他 以身作则,向来在我们哥仨面前不说脏话,没想到今天…… 父亲说完,似乎立即意识到自己在子女面前说话有些过份了,他若无其事地轻 轻咳嗽了几声,转移话题道:“麻瘸子的尸体呢?” 我浑身一抖,摇摇头。 麻瘸子的尸体?听到这几个字眼,我突然有些接受不了,昨天晚上他还是一个 活生生的人,而今天,短短十几个小时,他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走在黑漆漆的新村主道上,我不禁感到浑身上下凉飕飕的,也许,这就是命吧。 大道两边,不时有蹦蹦跳跳的孩子拿着花炮在燃放,他们无忧无虑的笑声阵阵 传来,新年的喜气在孩童之间一次次被刷新,或许,死亡,在他们稚嫩的脑袋里并 没有形成什么具体的概念,只是,仅仅一个词而已! 远处灯火辉煌的镇里,不时响起炮竹声,远离死亡的人群,他们迎着新年的喜 气,忘掉了一切烦恼和忧伤,此刻,正以全新的姿态和面貌整装待发,新的开始, 新的征途,新的收获。 而离死亡近在咫尺的人们呢?他们是否还能坦然面对这咄咄逼来的恐惧? 我默默地环视左右房舍,沿道的院落,家家大门紧闭,偶尔巷道里穿出一两个 人影,他们也是怒吼着把站在路旁玩耍的孩子们呵斥回家。 新村里越来越安静,人们的胆子是不是被吓破了?可是这种担忧第二天便被潮 起潮伏的涌动人群所颠覆,原来,看似平静的新村,暗流涌动,燥热不安的情绪, 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