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 (苏芳篇——从现在开始,第一人称为苏芳!!!)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了我的脸上,伸手碰触被打过的地方,一种 火辣的刺痛从面部的肌肉一直延伸到神经深处。 这是我第一次被人打!自幼我便在父母以及师傅的溺爱下成长,他们就连瞪 我一眼都舍不得,又怎么会忍心让我尝试被打的滋味呢?但是现在我的确被人打 了,而且打我的人就站在我面前用蓄满泪水的双眼狠狠地瞪着我,并向我疯了一 般地吼到: “你为什么违背我们的约定?你不是答应了我……” “我答应了你什么?”我用默然的眼神回应着那个人的狂躁,因为我不能像 她那样癫狂,至少我还算清醒。就算她昏了头……我还是要保持清醒! “你……”对方再也说不出半个字了,空气也瞬间凝固在我们不再对视的那 刻。她别过头去、捂住了脸,尽量用很大的步子跨出门去,“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你滚出这个城市吧!” 我默然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担忧的成分,我真害怕她跑的太快了,害怕她会 跌倒,害怕……因为她担负着两个人的生命,她是沙沙…… 最终我没有去追她,因为有些东西让我心力憔悴,也让我再也没有心情去关 心世事了。 岚冰……模糊的视线里,在这个我们曾经一起居住的空间里,忽然出现无数 个她,带着各种表情向我做着各种奇怪的动作:她因为我与沙沙的吵嘴,而夸张 地躺在沙发上大笑;她因为我能做饭,而木呆鸡似的惊讶;她因为我的捉弄,而 不知所措、面红耳赤;因为朋友的死而伤心难过…… 还有因为我……那张近乎绝望的哭泣的脸,痛苦挣扎的样子…… 我伸手想去拉住她,她却闭上双眼消失了。而现在这个很大的房子里,却只 剩下我一个人了。门是开着的,与外界相连着,但我却感到好寂寞。就像岚冰说 的那样,她常常感觉到自己一个人在虚无的空间里飘荡着。这回我也感觉到了这 种诡异的感受,身体明明站立在地面上,脚下却空空的像随时都会飘浮起来,并 随风飘荡到某个不知名幽暗深谷里去了…… 短暂的失神后,我快速地收拾了行李并如沙沙所愿:离开了,就绝对不再打 算回来的想法。因为我想忘记段岚冰这个人,忘记她的样子、名字……以及跟她 所有的事情。 我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善良无知还是阴险狡诈。也许她是真正地希 望她周围的人都正常、和谐的生活下去,可她为什么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那 个邪恶的婴灵呢?并若无其事协助婴灵杀害她的朋友、同事们。而且她居然还是 一个具有“仙骨”的人。想到这里,我就不禁手脚发凉…… “当……” 在我刚要踏出房门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声响碰撞在足下,我低头将脚边一枚 绿莹莹的东西拾了起来,它是我向岚冰讨要的姻缘绿玉翡翠。我第一次看清楚它 的样子,精致的龙形雕刻展示着雕琢工匠非人的能力。 那算是中了什么“邪”吧!我在那个时候居然对岚冰着有不同寻常的感觉, 并相信那个奇怪的老头是“高人”会赐予我们“奇迹”。可是这个世界上的奇迹 毕竟是虚幻的,就算有、也不会赐予一个帮助恶灵作恶的、有着仙骨的已逝凡人, 和一个违禁喜欢上幽魂的修行者。 要扔掉它吗?要完全扔掉我与岚冰的一切吗?我问我自己…… 一辆红色的高档跑车停在我的跟前,车上穿着黑色西装的管家向我招了招手。 我将行李往车内一扔,有一种仿佛好久没有扔过东西的畅快。跳入了车中,管家 对我说: “少爷,辛苦了!夫人叫我来把你直接接回家去,她先看看你,然后你再到 师傅那里去。师傅那里我已经给了他电话,你就放心吧!” “哦!”我漫不经心地眺望着窗外的一切,城市终于恢复了平静的喧哗,人 们也有了属于自己的表情与欢笑,这些都是来自于岚冰的消失。可是她又消失在 哪里去了呢?想着这些,失眠了数日的我也渐渐进入了无梦的睡眠。 醒来的时候,发现跑车像一只狂野的野马奔驰在高速公路上。我迷迷糊糊地 用手指不停地捋着前额被风吹乱的刘海,视线徘徊在地平线上。我忽然感到内心 一阵强烈的震颤,我这个时候才发现了那件奇怪的事。如果细细回想起来,这怪 事已经发生了很久了,大概我因为岚冰与沙沙的事情而烦躁着,没有去留意。那 就是: 自从岚冰消失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见任何鬼魂一类的东西了……难道我的 “天眼”瞎了? 感官上的刺激没有了,另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慢慢地侵蚀起我的神经 来。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从内心深处开始害怕起来。 回到了家,父母像粘粘的橡皮糖将我粘了好几个小时,问这问那。我不敢说 多了,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我知道要是说实话,他们一定会吓得进入半昏 迷状态。 下午的太阳懒懒的,我在花园的游泳池边的长椅打盹,又快速地进入了睡眠。 那梦境……那是多年前的梦境,在没有做师傅的徒弟的时候常常做的梦。 眼前是一条幽黑、阴冷充满的迷雾河,而我是一个小小的、穿着白衣的孩子, 流着眼泪赤足徘徊在芦苇丛生的河岸边。被泪水迷蒙的视线中,河中有无数个小 船,每一个船上都站着一个和我穿相似白衣的小孩。他们没有划船,船却自己在 动,并将他们向彼岸带去。是羡慕、是嫉妒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我就这样木然地 看着他们向彼岸靠拢。 船……船居然莫名其妙地翻了!孩子掉入了水中,努力地挣扎着,哭喊着… …我虽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是我知道我对这样的事情有着深深的恨意,恨 着那些让船翻掉的因素,我也想顺利地到对岸去…… “可怜啊!”一个婆婆苍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远远的地方有座桥,桥边的土台上面站着一位 面容慈祥的老人,她端着什么东西给过路的人喝。并不时地向我们这里观望,布 满皱纹的脸上充满了怜悯。桥上的人饮过婆婆给的水后,就依次非常顺利地通过 桥,到了依旧迷雾笼罩的对岸了。有桥过河不好吗?我想着就迈开步子向那里奔 去…… 在我的视线里,我所在的芦苇丛与桥之间的距离不过300 米。可就是那区区 300 米的距离,让我跑了一个时辰都还是300 米的距离。最后我筋疲力尽地坐在 原地哭了起来,那个婆婆似乎没有看见我在哭,依旧不时的回头看着河水说: “可怜啊!那些孩子……多次被人间折回,怀着对人间的恨意与执著,想保 留那份邪恶的意图偷渡过河。可是那是不被允许的啊!只有在出现指定下界神使 的时候,才会出现真正能过河的船啊!你们那样只有失败,只能增加对人间的仇 恨,只能再次失去过桥的机会啊!” 这时我才明白了,我是一个被神放逐在希望与仇恨之间的渺小的幽魂。我几 乎没有机会再到对岸去了,要永远固守在这片荒芜寒冷的土地上。 闭上了双眼,泪水也止住了,同伴们依旧不懈地乘着船,再因为失败而河中 体会着冰冷的触感,而我则安静地趴在原地进入了睡眠中…… “呵呵,可怜的孩子……”朦胧间听见有人说话,我睁眼看见一个老婆婆将 我抱在怀里,正爱抚地摸着我的头。 好温暖啊!婆婆的手非常温暖也很温柔,我再次闭上双眼说: “婆婆,你是桥边土台上的那个婆婆吗?我现在能过河了吗?” “呵呵,你不要把我和那个没有心肝的孟婆弄混了,你叫我幺婆婆吧!” “幺……婆婆……” “呵呵……好个纯洁、美丽的小孩,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走进这里来的,不要 你的父母真是瞎了双眼。你不想不想到河岸去啊?你想不想让你的父母后悔当初 没有选择你……让他们后悔哦!” “不……没有必要。”我说,“我只想到对岸去看看,我没想让谁后悔!” “你真是个好孩子哦!非常适合……婆婆带你过河,你跟着婆婆走!” 幺婆婆站了起来,拉着我的手向芦苇深处走去…… 我忽然发现她的手变得好冰凉,冰的让我难受,可我却怎么也无法挣脱,而 且她将我越握越紧……越握越紧…… “哇……” 在噩梦的冰冷中,我惊醒过来。覆盖在身体上的毯子被汗水浸湿了,粘粘地 贴在身上,又滑又腻的触感像被蛇缠一般恶心。 我冒火地诅咒着这个噩梦,将毯子扯到地上,想回房间洗澡。这时,粘腻的 感觉并带着滑动的收紧感重新出现在身体上,而且在脖子的部位特别明显。我顿 时觉得呼吸困难,跌跌撞撞地向客厅跑去。借着落地窗玻璃的投影我惊恐地看见, 在身体最有紧迫感的部位出现了一道道滑动的勒痕,而且不停地变换着部位。可 我却依旧看不见任何鬼魂一类的东西,更不可能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攻击我。 “哇啊!!!”背后传来母亲的尖叫声,回头只见母亲痛苦地揪住了头发, 表情扭曲地哭叫着:“不要啊!孩子!是妈妈的错!是妈妈当时只重视事业没有 要你,请你不要伤害你弟弟!你要杀,杀我吧!” 这时,滑腻的感觉游离到了脸部,一股腥臭的恶臭穿透了我的呼吸道,像尖 针一般刺痛了我的胸口。我无法反抗,也不知道怎么做,因为我看不见他。没有 了天眼,我居然连对方的定位也难以把持。 究竟怎么了,那些东西不是因为岚冰的消失而消失了吗?为什么他们又出来 了,而且现在我面对的居然是我的“哥哥”…… 对了,那个梦境一定暗示了什么…… 我的思考在越来越困难的呼吸中慢慢呆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