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听说将军是一位伯乐,”“杨大班”笑道,“但中原地区并无良马,所以 我们只打造了一副鞍子,请将军笑纳。” “杨先生的美意实在难得,”裴敬轩笑容可掬,却又其词若憾地说:“可惜 我多年转战奔徙,食宿无常,落下了一身病痛,已经很久没有骑过马了。” “将军无须伤感,有一匹特别的马,想必您定能驾驭自如,重振雄风。” “杨大班”的脸上浮现一抹诡秘的笑意,伸手在第四只箱子上轻轻一拍。 这只箱子虽然稍显宽大,却也绝对容不下一匹马,裴敬轩不禁纳闷,喃喃地 问:“你指的是……什么样的马?” “……蜂腰肥臀的扬州‘瘦马’。”“杨大班”微笑着说,随即扳开箱锁, 从中居然站起一个婀娜妩媚的女人。令人惊讶的是,她除了左手腕系着一条玫瑰 紫的丝帕外,周身上下完全赤裸,冰肌玉骨暴露无遗。面对周围一片火辣辣的目 光,女人的双臂下意识地收拢胸前,眉宇间似羞似怨,风情无限。 裴敬轩已经看呆了,只觉得腹内燥热,血气上涌,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同样 感到诧异的还有隔壁房间的余伯宠,因为他一眼认出,箱子里的女人正是“媚香 楼”的“花影老九”。 渡过孔雀河两天后,四周的景象越发凄凉,偶尔见到几丛胡杨或红柳,多半 也是衰败枯死。褶曲隆起的穹形丘陵上,广泛分布着千奇百怪的风蚀地貌,参差 嶙峋的砂岩之间,瑟瑟寒风肆意吹扬,夹带着细小的沙粒击打在人们脸上,感觉 犹如针刺般疼痛。 苏珊的心情糟不可言,却不能完全归咎于恶劣的环境。出发伊始,她首先发 现日本人的准备工作相当完善,从驼马车辆到民夫挖工一应俱全,并且装载了各 种考古器械及大量的淡水食物,想必在“地下巴扎”开市之前已经秘密招募采办。 但随后就察觉到日本人的态度逐渐转变,尤其是“樱花社”的头目水印和尚, 颐指气使,旁若无人,似乎忘记了事先与英方成员平等协商的承诺。苏珊几次据 理力争,无不遭到强硬对待,原本指望中途会遇到官兵的盘查拦截,就此分道扬 镳。 不料启程不久,水印和尚就变戏法似的取出一张裴敬轩亲笔签署的证件,得 以一路南下,畅行无阻。 苏珊深深懊悔轻易妥协的决定,但随着行程日益推进,设法补偏救弊的机会 越来越渺茫,因为日本人掌握着补给品的支配权,回撤雅布已无保障,并且日常 活动的自由受到对方的诸多限制,连夜间宿营的帐篷外也有两名“樱花社”成员 荷枪警戒。 英方成员的情绪大多低沉失落,满腹怨言却无计可施,唯一不以为意的是队 长威瑟,反而对日本人的铁腕统治大加赞赏,认为严格管理统一调度是确保探险 成功的关键。水印和尚几次找到苏珊,要求观阅另外半幅楼兰地图,苏珊均以尚 未抵达沙漠边缘无须辨别方向等理由拒绝,水印阴恻恻地一笑,并没有过多纠缠。 苏珊却非常明白,地图终将露人眼目,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她对与日 本人的合作前景已不抱任何希望,一方面冥思苦索,试图改变骑虎难下的局势, 另一方面反躬自省,内心不断惦念着生死未卜的布莱恩和余伯宠。 黄昏,队伍前面出现一片黑色的山脊轮廓,山下沙丘堆积,断岩林立,其间 有一条崎岖小径通向不知名的远方。 “看,这里就是‘老风口’,也是通往罗布荒漠的最后一道屏障。”水印和 尚指点着说。 “太好了,我们已经跨入楼兰古国的地界了。”威瑟盲目乐观地附和着。 “顾名思义,‘老风口’终年狂风肆虐,人畜难行,但今日的风力似乎极弱, 对我们来讲实在是个好兆头。”水印和尚不无得意地看着苏珊,“德纳姆小姐, 你是不是也觉得两爿地图已到了化零为整的时候了?” “我可不相信什么好兆头,等顺利穿过山口再说吧。”苏珊漠然答道。她的 观感适得其反,风势虽然不算凶猛,周遭险恶的地形却触目惊心,尤其一片阒然 无闻的死寂里透出无限神秘恐怖的意味。 队伍沿着小路缓缓前进,驼马车辆踩轧在坎坷坚硬的戈壁砾石上,发出杂乱 而单调的声响。也许沉闷寂寥的氛围使水印和尚感觉到几分异常,连忙下令随员 加快进程,急于穿越山谷。话音未落,附近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缥缈的琴声。 琴音时断时续,曲调格外优美,其中夹杂着嘹亮的歌声,苏珊侧耳倾听,大 致听懂了维语的歌词。 山在哪里?河在哪里? 有山,可那是沙子山。石头山在哪里? 有河,没有水,有水的河在哪里? 这里是寸草不生的荒漠,这里是魔鬼横行的地狱。 可为什么有人把这里当作天堂? 贪心的人呀,恐怕你还没有挖出财宝, 就已经先替自己挖好了坟墓。 苏珊顿感愕然,西域民风热忱开朗,百姓能歌善舞,但这首歌却不似普通民 谣,而更像是对于沙漠探险者的讥讽与警示。水印和尚也通维语,闻声疑窦丛生, 环顾左右,并无异常发现,但审度地势,又不免悚然变色。整支队伍已经进入山 谷深处,两侧沙石浮凸,岩层陡峭,倘若遭遇埋伏,几乎没有遮蔽逃离的余地。 “全体注意了,此处情况不明,我们先原路撤离……”水印和尚大声宣布, 意识到危机存在,但是为时已晚。 车马未及掉头,道路两旁的山石上骤然传来两排枪响,继而人头攒动,呐喊 如雷,周围不知隐藏了多少伏兵。 探险队员无不仓皇失措,东奔西藏,但前后道路皆为火力阻隔。水印和尚勒 马高呼,提醒部属保持镇定,但山谷里沙尘弥漫,惊惧的尖叫和纷乱的马嘶不绝 于耳,他的号令根本不起作用。有几个逞强好胜的“樱花社”成员企图举枪还击, 却招来一片稠密的弹雨,顷刻间人仰马翻,当场毙命。 沸反盈天之际,苏珊蓦然想起,或许这就是官府口中提及的“城南流寇”。 最初的惊悸过去,头脑里闪过一念,眼前的场景虽然凶险,却未必是一件坏 事,说不定正是进入沙漠前彻底摆脱日本人的最佳契机。心思甫动,瞥见两名同 伴也想负隅顽抗,慌忙呵斥道:“大卫,斯蒂芬,放下武器,趴在马车下面。强 盗只是劫财,不会伤害我们性命的。” 英方队员听从劝导,纷纷弃枪隐蔽。事实上反抗纯属徒劳,山匪占据险要, 且枪法精准,凡有不服表现的探险队员无不中枪倒地。转眼间“樱花社”已损失 了六七名手下,水印和尚骇然高呼,严令随员不可妄动。 “山下的人听好了,”砂岩后有人厉声喊话,“如果想活命,就不要继续抵 抗,把枪统统抛在地上,离开车马,靠边站成一排。” 探险队别无选择,只得依言照办,垂头丧气地凑成一行。随后听到纷沓而至 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匪徒由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大多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但又 气势汹汹,敏捷强悍。 “各位不必慌张,”苏珊小声安慰同伴,“只要暂且顺从他们,相信不会有 太大的危险。” 果然,匪徒的首选目标是驼马辎重,尤其是装载食品和淡水的车辆,蜂拥上 前,搬拉卸运。当几个执枪的喽罗走向被俘的人群时,忽然发出不胜惊喜的声音。 “嘿,女人,有女人……” 一声叫唤引来十余名匪徒,无不昂首伸眉,兴奋莫名,成群结队逼近苏珊。 苏珊惊惶失色,似乎突然想到,自己的性别也会带来极大的麻烦。匪徒眼里 闪烁着异常强烈的渴望,显然是久居旷野情欲无从宣泄的征象。苏珊神昏意乱, 心如悬旌,不知道该如何对付众多丧失理智的男人。 站在附近的大卫和吉斯看到苏珊处境不妙,连忙挺身而出,试图阻止众匪施 暴,却被十数柄枪托砸得鼻青脸肿,伏地不起。其余队员慑于淫威,再不敢贸然 上前。 几双粗糙肮脏的大手伸向苏珊,她奋力挣脱,猛然拔出方才不曾丢弃的考尔 特左轮枪,怒不可遏地用维语吼道:“谁敢过来我就打死谁……” 匪徒们像是吃了一惊,稍稍撤后两步,随即发出一片哄笑,不约而同地端举 长枪,“咔嚓咔嚓”拉动枪栓的声响此起彼伏。望着无数黑洞洞的枪口,苏珊已 知自己在劫难逃,虽然仍紧握着手枪,却没有了扣动扳机的勇气,于是默默祈祷 了一遍,无助地闭上双眼。 僵持未几,忽然听到匪徒中有人叫喊,“等一下,哈尔克来了……” 苏珊张开眼睛,看见众人纷纷向两边散开,从中阔步走来一名彪形大汉,肤 色黝黑,五官端正,目光炯炯有神,两撇浓密的小胡子十分漂亮,身上反穿一件 破旧的羊皮袄,衣领敞开,露出一大片健壮的胸肌,似乎毫不畏惧寒冷的天气。 头顶的小圆帽残损一角,微微卷曲的长发纠结成团,大概一年也不曾洗过澡, 然而神采奕奕,顾盼雄飞,周身上下不带半分落魄沮丧的痕迹,豪迈豁达的气概 仿佛与生俱来。不用旁人介绍,苏珊已断定此人就是强盗的首脑,稍觉诧异的是, 哈尔克的手里并未拿枪,而是掂着一把哈萨克族的常见乐器热瓦普,想必正是刚 才引吭高歌的人。 夜幕降临,人马来到一处深邃隐秘的山坳,沟壑纵横形态各异的沙山绝壁上, 散落着大小不均的风蚀洞穴。匪徒将探险队员逐个捆绑,集体赶进一个幽暗狭窄 的山洞。唯一例外的是苏珊,既没有上绑,也没有和众多的队友挤在一起,却被 单独领入一个空间阔绰的洞内。 这份特殊的待遇不能给苏珊带来丝毫的欣慰,相反加剧了内心的焦灼,她非 常清楚,自己即将承受比队友更加严酷的考验,很有可能面对的是不堪想象的凌 辱。 石壁上嵌有两盏油灯,可以大约看清洞里的情形。正中有一张石桌,四周环 绕摆放若干石凳,一侧有简陋的灶台炊具,水缸脸盆等。另一侧的地下搭设一层 木台,上面铺有干草兽皮,看上去像是床的样子。根据判断,这里应该是匪首哈 尔克的住所。 犹自茫然观望,两名喽罗依次进洞,一人端着火红的炭盆,一人捧着食盒, 分别放置以后,并不急着出去,只顾恣意打量苏珊,垂涎三尺的模样令人生厌。 苏珊侧过脸去,夷然不屑,听到其中一个喽罗说:“赶了这么远的路一定饿 了,刚烤出来的羊腿快趁热吃吧。” “不劳你们费心,最好离我远一点。”苏珊冷冷地说。 “嘿,脾气还挺倔,”喽罗不怀好意地笑道,“我们可是替你着想,做新娘 子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吃得饱饱的才有力气嘛,何况新郎又是一匹‘野骆驼’, 哈哈。” “滚开……”苏珊怒目圆睁,厉声呵斥,推测得出“野骆驼”就是哈尔克的 绰号。 两个喽罗也不再挑衅,嬉皮笑脸地走向洞外。苏珊愤懑难平,但更多的是惶 恐不安,首先想到的是尽快摆脱厄运,绝不能让匪首的罪恶企谋得逞。她疾步走 到洞口,想看看有没有乘隙逃跑的可能,却立刻发现洞外有两名持枪守立的匪徒。 侧耳倾听,附近的洞穴内欢声雷动,或许众匪正在举杯庆祝,犒赏三军。而 当哈尔克酒足饭饱,意兴勃发之际,一定会回来享用自己的“战利品”的。 苏珊五内如焚,垂首蹀躞,试图找到一件用以防身的东西。但匪徒们似乎料 到了这一层,事先已将洞里所有的武器尽皆拿去,连一块带尖角的石头也没有剩 下。四下寻觅,视线忽然被石桌上的食盒所吸引。食盒里除了一碟烤羊腿和一盘 馕,还有一碗在荒漠间弥足珍贵的清水。苏珊灵机一动,果断地端起那只细白瓷 碗,匆匆喝光其中的清水,然后用力在桌角一磕,瓷碗顿时四分五裂。细心挑拣, 反复打磨,手中已多了一片月牙形状的利器。 紧紧攥着自制的“武器”,苏珊的心理屏障并不算牢固,却已经无计奈何, 只有神志昏沉地坐在石桌旁,默默等待着惊险时刻的到来。不知过了多久,洞外 响起一阵小声哼唱,伴随着雄壮的脚步声渐渐逼近,苏珊悚然起身,看见哈尔克 魁伟的身影出现了。 “你怎么没有睡,整日颠簸难道还不困吗?”哈尔克似乎颇感诧异,他的英 语里略带一些威尔士口音。“总不会是盼着我回来同床共枕吧。” 苏珊横眉冷对,缄口不言,反握瓷片的右手藏在身后。眼看哈尔克大步走到 面前,不由得毛发尽竖,颤声喝问:“干什嘛?不要过来。” “别害怕,让我看看你。”哈尔克笑着说,一只手已经伸向苏珊的苍白的脸 颊。 苏珊当然不肯就范,猛然高举手臂,锋利的瓷片狠狠扎向对方的面庞。不曾 想哈尔克的反应无比机敏,骤然出手,死死扣住苏珊的右腕,稍加力量,苏珊只 觉得骨软筋酥,禁不住松开五指,丢掉瓷片。哈尔克的另一只手轻轻捏住她的下 巴,相看良久,缓缓地笑道:“你实在是个很迷人的姑娘,如果我没有自己的女 人,倒真想尝一尝你的滋味。” 苏珊紧闭双眼,心跳不止,分辨不清哈尔克话里的意思,只是相距咫尺,并 没有闻到一丝酒味,鼻端尽是浓郁刺激的男子气息。 “唉,”哈尔克忽然感慨万千,“你在遇到侵犯的时候,懂得设法保护自己, 不知道我的女人面对危险,又将如何渡过难关?” 苏珊微张双目,发现匪首的眼里隐含着一抹难以形容的忧郁,顿时疑云满腹, 无所适从。哈尔克似已无心闲谈,半拉半抱地将苏珊带到床边,慢慢地放下,温 柔的举动像极了一位真正的新郎官。 “安心睡吧,没有人会来打搅你的。”哈尔克说着,从床边拽过一条破旧的 毛毯,远远地走到一侧的洞壁旁坐下。 苏珊惊魂初定,哪有半分睡意,同时越发迷惑,不明白哈尔克的动机何在。 倘若本无施暴打算,为什么单独把自己挟制至此?冥思苦想,似有所悟,莫 非他有意维护自己的清白,因为即便他并无不轨之心,但若稍示纵容,一帮如狼 似虎的匪徒也不会轻易放过一个妙龄女郎,唯有栖身首领的住处方可躲过无妄之 灾。 可是,转念忖度又难以置信,虽然哈尔克表面上不像穷凶极恶的歹人,总归 和众匪是一丘之貉,凭什么对自己格外关照,难道荒山匪首也会具备一片仁慈宽 厚的襟怀吗? 苏珊暗自揣摩,百思不解。哈尔克却再没有向床边看过一眼,仿佛洞中根本 没有旁人存在,只是方才似乎牵动愁绪,一时也难以入睡,于是取出热瓦普倚墙 而坐,意态萧索地自弹自唱起来。 白云飘来,没有你的音讯。 清风吹来,没有你的消息。 心爱的姑娘,你在哪里? 为什么只留给我分手的回忆? 我多么愿意化作一只苍鹰, 永远去寻觅你的踪迹…… 余伯宠单枪匹马,身无负累,按理应当很快追上装载沉重的探险队,只因出 发前一夜辛劳,体力有所下降,不得不在半途停留小憩,并重新清理包扎左臂的 伤口。另外,路上遇到了正向“老风口”步步推进的官兵,为避免审查盘问,又 须迂回环绕,如此耽搁了不少辰光,但值得庆幸的是,最终还是赶上了性命攸关 的重要时刻。 哈尔克本不是嗜血成性的恶人,处死探险队员的决定完全基于缺水的缘故。 听罢余伯宠带来的消息,得知官兵将要大举进犯“老风口”,数年经营的巢 穴已难以维系,人多水少的问题也不再成为当务之急,因此乐得接受余伯宠的劝 告,放下屠刀,开释俘虏。探险队员侥幸从死亡的边缘逃脱,无不笑逐颜开,欢 呼雀跃,更有甚者喜极而泣,神志近乎失常。额手相庆的同时,纷纷赞誉余伯宠 的仁义,称颂之词不绝于耳。余伯宠却无心领略众人的感恩戴德,只顾协助哈尔 克整束装备,调遣人马,筹划安排战前的部署。当然,稍有空暇,一对好朋友摈 弃杂人,席地而坐,细叙阔别之念。 说起两人的友谊,可以追溯到孩提时代,他们先后被威尔士教士怀特收容, 唇齿相依,情如手足,度过了一段栉风沐雨的岁月。相对于余伯宠的家道衰落, 哈尔克的身世更加凄惨,他甚至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不清楚真正的故乡 在哪里。有人根据外貌特征,推断他是藏人和哈萨克族的混血儿,也有人猜测他 是塞克人的后裔,总之众语纷纭,莫衷一是。后来“野骆驼”哈尔克威名远播, 有人献媚提出多方征求旁证,彻底正本清源,他却不耐烦地驳斥:“何必费事呢, 只知道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杂种就行了。” 离开怀特神甫之后,哈尔克漂泊闯荡,备尝艰苦,成为和“老狼”拉西木、 “蝎子”裴老六、“沙狐”余伯宠齐名的四大寇之一。他和余伯宠的谋生手段虽 不尽相同,但由于总角之交的关系,两人的形迹颇为密切,常常桴鼓相应,缓急 相济,共同完成不少惊世骇俗的壮举。直到有一次余伯宠受买家委托,只身前往 中原盗掘一座吴越时期的古墓,说好了半年即回,谁知一去不返,竟成了两人相 识后最长久的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