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他有过一段很艰难的时期,”我说,“他本来有工作,有女朋友,然后几乎 是同时一起失去,他很难接受。于是他每天睡十五个小时以上,其他时间就看电视。 沮丧这种状况是会自我痊愈的,一般来说,你早晚会找到方法走出来,除非你还没 走出来就自杀了。他设法避免走上自杀那条路,但等浮出水面时,他也已经破产了, 房租三个月没缴,他知道被赶出公寓只是时间问题。他把笔记本电脑和一些衣服放 在车上,时间刚好来得及,因为两天后他回去看,发现自己的所有东西都堆在人行 道边。于是他转身离开了。” 我想我的确可以在电话里告诉她,但感觉上她应该当面听到这些。于是我打电 话到她办公室,跟她约了五点半在她办公室附近的一家小餐馆碰面。 “他不是一贫如洗,”我说,“不过他的信用卡已经刷到极限,手上现金也很 少。他打电话给这一行所有认识的人,想接活儿做,有几个人也给了他工作。不过 酬劳常常会拖很久才付,有时候一等就是几个月。那显然是这一行的常态。” “是每一行的常态。”她说。 “他找过房子,”我说,“可是他看中的地方月租都要两千块以上。即使是在 布鲁克林或皇后区,他看过的房子都至少要一千块,这表示光是要搬进门,他就得 准备好一个月的房租和一两个月的押金。” “而且他还需要家具。” “光房租就够要命的。就算他设法弄到了这么多钱,每个月为了付房租也够焦 头烂额了,因为短期内他的未来并不乐观,而且他也没有存款好让他度过这个难关。 所以他决定什么房租去他的吧。他就住在车子里算了。” “你开玩笑,我根本不知道他有车。” “车子很旧很破,他停在路边就行了,这是好事,因为他也负担不起车库。那 是一辆雪佛兰随想曲车,老式四门大房车,后座很宽敞。” “他就睡在后座吗?” “他说其实没那么不舒服。他在找公寓期间就睡在车上,后来他逐渐习惯,也 明白自己不可能负担得起租房子了。所以他就继续这样过日子,唯一的问题就是要 确定他永远都有合法的停车位。如果车子被拖吊,他就得带着几百元去拖吊场取车, 他付不起那个钱。” “可是他看起来不像住在车上的人。他会刮胡子、梳头发,他穿的衣服都很干 净,身上的味道也很香……” “他是一个健身房的会员。那是个不错的健身房,会员费每个月要一百多元, 但比租一户公寓要少得多。他每天早上去,举重,或在跑步机上花点时间,然后冲 澡、刮胡子、换上带去的衣服。他所有衣服都放在后备箱,要洗的时候就去投币自 助洗衣店。” “那工作呢?他真的是广告文案撰稿人吗?” “没错,跟他说的一模一样。他有笔记本电脑,平常藏在车子的前座下头,以 防万一有人打破窗户偷东西的时候给摸走。他要上网的时候,就去一家有无线上网 服务的咖啡店。我不太清楚那是什么。” “我知道。我的笔记本电脑里有一张无线上网卡,可是从没用过。老天,我是 天生就会去挑这种人还是怎么着?我找到了梦想中的男人,结果他居然住在他的车 上。” “他未婚,”我说,“也没有另外交女朋友过着双重生活。” “那当然不可能。听起来他连自己的生活都应付不了。” “他现在尽量让收支相抵。要多赚钱很困难,不过他勉强还能持平,而且不耍 肮脏手段。他很勇敢,我得说我喜欢他。” “我自己也喜欢他呀。或至少我喜欢他假装的那个人。” “假装的部分让他很困扰,”我告诉露易丝,“我们的谈话很尴尬——” “我能想象到。” “可是全部说出来后,他好像松了口气。他想告诉你,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亲爱的,说来可真巧,我是个流浪汉。’” “这个嘛,他并不打算这辈子永远都住在车上。他希望能找到一份全职工作, 或者自由撰稿的活儿更有进展,好东山再起,重新站起来。总之,他不确定你有多 喜欢他,或你们两人是否可能持续下去。如果没希望,那又为什么要和盘托出,白 白让自己丢脸呢?” “我们出去吃晚餐的时候,”她说,“我建议要各付各的,他都不肯。” “就像我刚刚说过的,他不是一贫如洗。只不过钱不多罢了。” “而且没有住处。你知道,他可以在我家过夜的。他可以偶尔睡在一张真正的 床上。” “我猜想他是出于自尊而不肯这么做。” “耶稣啊,”她说,手指敲打着桌面,“他会打电话给我,我不知道自己到底 该跟他说什么。” “我不认为他会打给你。” “他要甩掉我吗?为什么?” “他会等你打给他,”我说,“如果你不打,嗯,他会认为这就表示你不想再 跟他交往了。” “啊,”她说,然后想了想,“这样对我就比较简单了,不是吗?省得我们还 要有一段艰难的对话。”她又想了想。“只不过或许有点难堪。我知道那种等电话 的滋味,不知道对方到底会不会打来。或许我打电话做个了断会比较好。” 我说一切都看她。她想知道她还得付我多少钱,我告诉她原来那笔聘雇费够了。 事实上,我说着伸手拿了账单,剩下的钱还够付这两杯咖啡。 “我很高兴你查清楚了,”她说,“虽然我不是那么喜欢你所发现的事情。我 知道有什么不对劲。不可能真有那么完美的人,还留着可爱的小胡子。何况他还抽 烟。” “小胡子。”我说。 “怎么?别跟我说他剃掉了。” “不,”我说,“你刚好提醒了我一件事,仅此而已。” 我没等到回家。我找了个听不到嘈杂声的门廊,用手机打电话给萨斯曼。 他说:“你考虑之后,改变主意了。” “不,不可能,”我说,“是另外一件完全不同的事,你前几天提到过一件事, 我一直想问你。” “现在你有机会了。我说了什么?” “肯定是和他的小胡子有关。我们谈到了一个话题,你说了类似他留小胡子是 好事,因为你要用那些胡子编一根绳子把他吊死。” “我说过这种话?” “诸如此类的,反正是。” “我看都得怪布鲁克林学院,”他说,“害我说话时如果不讲‘预先立场’这 种字眼,就会拿腔拿调。那又怎么样呢?” “你当时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啊,那件事査出来的时候你不是在场吗?也或许不在吧。他用吸尘器还是不 能完全灭迹。我们发现了三根小毛发,不是女人的。一根在她旁边的床单上,另外 两根在阴毛里,请原谅我用这个说法。” “那些毛发是小胡子。” “实验室的技术人员是这么告诉我的。总之是脸部的毛发,而且足够做DNA 分 析了。如里没找到他,这些证据也没用,但只要能逮到他,那三根胡子就是宝了。 检察官最喜欢的,就是手上有这种实实在在的物证。” 我走了一个街区后又打电话给萨斯曼。我想他有来电显示的装置,而且我的电 话没有设定拒绝显示,因为他一接电话就说:“又怎么了?” “关于那个小胡子的。”我说。 “所以呢?” “我似乎觉得,他胡子刮得很干净。” “你说真的?你是怎么推出来的?他吃点心的时候不知道掉了两根胡须啊?就 算他把胡子给刮掉了,验人不必取他的胡子当样本,他身上每个细胞都行。” “他没有刮掉,”我说,“因为他不必刮。他只需要用一点溶剂把胡子撕下来 就行了。” 有那么一会儿,我还以为电话断线了。然后他说:“你是说那个小胡子是假的。” “我的意思正是如此。” “所以他留下那几根胡子并不是意外。他是故意放在那里,让我们找到的。” “对。” “耶稣啊,真是复杂。” “你我都知道他做事是有计划的。” “而且是个彻头彻尾的奸诈混蛋。但这样实在说不通,马修。提供另一个人的 DNA 并不会让我们从此步上光明坦途,我们也不可能故意去栽赃别人。我的意思是, 他知道我们有目击证人,是受害者的朋友,把凶器卖给他的人。如果我们逮到他, 也不会因为人不符就放了他。” “但他的律师在法庭上就有花样可以玩了。”我说。“他的律师会问:”你们 是不是曾在犯罪现场发现了男性脸部的毛发?而且你们拿来跟被告的DNA 比对的结 果,是不是不符合?‘“ “‘那么是不是有可能,在我的当事人回家之后,另一个男人拜访了被害者的 公寓,你怎么能排除另一个男人要为她的死亡负责任的可能性呢?’” “是啊,听起来很像是他律师会说的话。”萨斯曼说,“可是他是心理变态杀 人狂,会他妈的费这么多苦心吗?好吧,你接下来两三个小时在家吗?” “不管在不在,我都带着手机。” “很好。我要去找实验室的人谈一谈,然后再跟你商量。” 电话铃响时,我正好走到门口。“他们什么都不必做,”他说,“我只是去问 问题而已。那三根毛发他们发现是男性脸部的毛发,跟我之前说的一样。脸部毛发 就跟头发一样,长到一定的长度后会掉,这时候毛囊组就会再生出新的毛发。” “然后呢?” “那三根头发不是掉下来的。它们是被切断的,可能是剪刀剪的。有时候这种 事情是因为你拿着剪刀修剪你的小胡子,剪完后没有梳理,有些剪下来的就会黏在 胡子里,稍后才会掉下来。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检查后发现那三根胡子是被切断的, 却并没有起疑心。” “很合理。” “事情的确可能是这样,我也没办法证明不是。可是我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因 为我们的爱干净先生如果剪过小胡子,就一定会梳理的。” “对。” “他一定梳过她的胯下,否则就是他剃掉了自己的阴毛,有些犯罪者会这样, 免得留下的证据暴露身份。老兄,我敢说电视剧播出时,监狱里的每台电视机都在 收看,我敢说那些他妈的家伙乖乖坐在电视机前面记笔记。总之,我们在她身上没 找到任何掉下的阴毛,只找到三根胡子。所以他的小胡子是假的。” “肯定是。” “而且他一直都戴着。他跟她碰面时,去你太太的店里时都戴上了。顺便跟你 说一声,你就忘了我之前说要她回去开店的事情吧。这个小混蛋太精了。” “我也是这么想。” “我不知道是不是该把给电视和报纸的那张素描换掉。但那样可能会让他知道 我们看穿他的伎俩了。此外,到现在他可能已经留了满脸的大胡子了。” “如果他能找到人卖给他大胡子的话。” “我正打算往这个方向去査。卖戏剧道具的店,因为那个小胡子一定是买来的。 马修,这件事我得谢谢你。我根本没想到那可能是假胡子。我平常不会这样想事情 的。也许你们以前的罪犯要诡诈得多,嗯?” “肯定是,”我说,“那家伙是个倒退。” TJ在用电脑,埃莱娜在看杂志,不过他们都停下来听有关大卫·汤普森的事。 埃莱娜很担心露易丝要跟他分手的事情。“所以他没有地方住,那又怎样?” “我想让她烦心的是他没告诉她。” “就像疱疹,”她说,“有必要知道的人你才会说。何况,他的确告诉过她, 说他家太小不能带人去。他只是没说清楚到底有多小。” “他说他住在奇普斯湾。” “哦,也许他喜欢把车停在那里,也许那边车位很多。我想她应该在新泽西州 的蒙克莱尔买一幢房子,好让他把车停在她的车道上。” “你就是喜欢有个快乐的结局。” “嗯,你说得没错。” TJ想起我们企图跟踪他那个晚上,汤普森一出了露易丝那幢大楼,曾停下来打 过一个短短的电话。 “我们之前猜他是打给一个女人,”我说,“猜得没错。他是打给露易丝,告 诉她说这一夜很愉快。然后他就上路,沿西端大道往北走到八十八街,因为他的车 就停在那里。他上了车之后,嗯,就这样甩掉我们了,虽然他根本不知道我们在跟 踪他。” “他就上了车,没发动引擎或干别的什么。” “他为什么要离开?他有个好好的停车位,可以停到第二天早上七点①。” ①纽约因为打扫街道的原因,有换边停车制度:每星期一、三、五街的左侧, 星期二和星期四街的右侧均不能停车,每天早上七点换边。 埃莱娜说:“真是个理想中的男人。他们跟你做完爱之后,只想回自己的车上 睡觉。” “至少他有辆车,”TJ说,“他们可以开车去兜风。” “他可以带她去户外电影院,可以开车进去看的那种。”她说,“不知道现在 还有没有这种电影院了。或者他可以把车找个地方停下来,引诱她到后座。” “然后他就会睡着。” “只是出于习惯而已,”她同意,“哦,我真喜欢。” 然后我告诉他们有关莫妮卡的凶手留下的小胡子,以及萨斯曼和我的推论,他 们于是变得严肃起来。我问埃莱娜会不会觉得那个小胡子看起来很假,她说不会, 如果很假的话,她之前一定会说的。 “可是你不会想到会有人戴着假的小胡子,”她说,“有些人的发际线,你只 要多看一眼就可以看得出典型的假发痕迹。即使如此,就像我们前几天才谈到的, 如果是顶好假发,你就看不出来,假的小胡子应该比较不容易看出来,因为没有人 会注意。” 我忽然想到什么,问起那张素描在哪里。 “桌上就有,一大沓呢。” “我指的是原版的那张。” “啊,”她说,“等一下,我想我知道放在哪儿。” “能不能带一块橡皮擦过来?” “橡皮擦?你想要——啊,我明白了。没问题。”她带着雷画的那张素描和一 块专用的软橡皮擦回来,她说:“让我来擦,可以吗?你希望把小胡子擦掉,但其 他部分不要动,对不对?” “对。” “那我来擦,因为我做细致工作比你手巧。” “写字印字也比我巧。” “没错,只因为我是女人。这就是为什么我打棒球不会传球。” “也搞不懂内野高飞球规则。” “可是如果我是女同性恋,我就会传球。不过我还是不会懂内野高飞球规则。” 她往前凑,吹掉了软橡皮的碎屑,“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耶稣基督啊。”我说。 “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很好。” “你脸色可不好。看起来好像生病了。怎么了?” “我想我认识他,”我说,“我想他是阿比。” 他的名字是阿比,我认识他有多久了?不知道。一两个月?他刚到纽约,但他 已经戒酒好像有十年了。他会去参加圣保罗教堂和炉边团体的戒酒聚会,而且前几 天晚上他才出现在切尔西一个男同性恋的戒酒聚会上。我在那里碰到他,当时觉得 很奇怪。那天他的态度有些怪异,他想讲话,想逗我开口,可是我那天只想一个人 清静。 “他在偷偷跟踪窥视你。” 我简直坐不住了。我站了起来,在屋里兜圈子转着。 我说:“这实在没道理。老天爷啊,他已经参加戒酒协会十年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是这么说的,为什么要撒这种谎呢?就像小胡子,你根本不会仔细看。” 我皱起眉,“我才是他真正的目标,对吧?我本来以为是莫妮卡,然后是你,或顺 序倒过来,但其实是我。他跟着找到匿名戒酒协会,然后开始参加聚会。我不懂他 是怎么认识莫妮卡的。” “她常常来我们家。生前的时候。” “然后他设法认识了她,大概不会太难。然后让她以为他的种种必须保密,这 样莫妮卡就不能告诉我们有关他的事情了。她为他买过苏格兰威士忌对不对?” “对。” “然后他买了一瓶意大利什么鬼东西给她。” “女巫酒。” “没错,女巫酒。他来参加戒酒聚会,说他十年没喝酒,符合参加聚会的资格, 然后他去莫妮卡家,喝一点苏格兰威士忌。为什么不能喝呢,他根本就不是酒鬼。” 我拿起电话,查了号码拨过去。电话响了很多声,我都要挂了,比尔接了起来。 我说:“比尔,我是马修。你还好吧?你是阿比的辅导人,对不对?你最近在聚会 上碰到过他吗?嗯,我为什么问,我希望你保密,但我有理由怀疑他牵涉到一些严 重的事情。其实是非常非常严重。我想他可能是在设计什么,可能他根本没有戒酒。 严重的不是这些,那件事我现在还不想说。嗯,那就有趣了。他姓什么,你会不会 恰好知道?呃,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我明白了,是,当然了,比尔。我会的,谢 谢了。” 我挂了电话后说:“比尔已经好几天没看到他了,不知道他姓什么,也不知道 他住在哪里。有一次比尔闻到他身上有威士忌的味道,可是什么都没说,不过阿比 一定感觉到什么,因为他先主动说他在餐厅里如何被一杯酒泼到,把他气得要死, 走到哪里都闻到自己身上那种甩不掉的酒味儿。不过回想起来,比尔感觉那可能是 撒谎,酒味是从他气息里透出来的,不是从他衣服上。” “宝贝,你要不要喝杯红茶?或吃点东西?你——” “我太激动了,可是我不激动才怪。比尔是他的辅导人,可是阿比从没把自己 姓什么告诉他。” “用阿比这个名字真奇怪。亚伯拉罕的简称吧,我想是。” “你以为是这样,可是如果你喊他亚伯拉罕,他会纠正你。或者我想到了,如 果你简称他亚伯,他也会纠正你。匿名戒酒协会的人都很客气,都他妈的接受他的 说法。他可以自称是德洛丽丝,大家也都不会有意见。” “叫德洛丽丝这名字有什么不对?” TJ问他有没有任何缩写姓,比方我们在聚会里常自称是马修·S 或比尔·W.我 说:“没有,他就叫阿比而已。”然后我停下脚步,我猜我的眼睛睁很大,嘴巴也 张开了,因为TJ瞪着我,埃莱娜则抓住了我的手臂,问我怎么了。 “真他妈的聪明,”我说,“他妈的太精了。阿比,懂了没?就是阿比。这名 字本身就是两个字母的缩写。A.B.” “我不明白——” “A 他妈的B.就像亚伯·贝克,或阿尼·伯丁森。” “你不会以为——” “或是阿登·布里尔。”我说,“或是亚当·布莱特,或是他写在墙上那名字 是什么?奥布利·比亚玆莱。永远都是AB. 啊,耶稣啊,是他。” “你知道,”艾拉·温特沃思说,“过去几年来,我不知有多少次曾想到那个 狗娘养的。每次我都逼自己去想点别的事情,因为我不希望他占据我的脑袋空间。 我希望那一章结束。” 艾拉·温特沃思还在二十六分局。几年前,那个用过好几个名字、但缩写都一 样的男子在他辖区的克莱蒙特街伏击了一个名叫莉雅·帕克曼的年轻女子。当时她 的两个室友也在公寓里,但他设法进去又出来,而且有预谋地将莉雅溺死在浴缸里, 没有人注意到他来过。莉雅是TJ的朋友,当时正就读于哥伦比亚大学,她同时也是 另一名年轻女子克里斯廷·霍兰德的表妹,克里斯廷的父母被两个显然是正在入门 行劫的人残忍地谋杀。AB——莉雅所知道的他叫阿登·布里尔,是个英语博士候选 人;克里斯廷所知道的他名叫亚当·布莱特,是个挣脱传统的心理咨询师——AB杀 了那次入门劫案的共犯和另外一个年轻人。稍早,他还杀了一个住在中央公园西道 的公寓屋主,然后搬进去,声称自己转租了这套公寓。过了一阵子他勒死了一名韩 国按摩店的按摩女郎,尸体留在那里。最后,他用刀刺死五个人,这五人合资买下 了布鲁克林区布什威克的一幢房子,正在重新整修,他们的尸体被盐酸毁损,最后 凶手本人也死在地下室,被他自己放的火给烧死了。 我希望那一章结束,温特沃思这么说,原因不难理解。 萨斯曼说:“地下室的那具尸体,你无法确认身份吗?” “没有办法百分之百确定。他戴着一个项链坠子,是块粉红色的石头,确定是 霍兰德家劫案中失窃的。他身旁有一把刀,我们因此才能跟楼上的五起命案联系起 来。那具尸体很完整,被烧焦了,你只能说那可能是他。我们可以DNA ,但却没有 可供比对的东西。如果他不是这么个他妈的大骗子,这么个爱耍花招的家伙,应该 就是他了。” “所以你们把案子结了吗?” “我没有理由不结案。就算我出自任何直觉,认为他设计了整件事后消失了, 哦,那我们又该去哪里抓他呢?发出一个全国性的通告,留意某个到处杀人的聪明 男子?我没办法证明他没死,我从没见过他,也没看过他的照片。我连他外貌的精 确描述都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就是这个人没错。” “因为姓名的缩写。” “这一点确定就是他,不是吗?这就是他蠢的地方,永远使用相同的姓名缩写, 当成他的注册商标。他就用这个缩写给作品签名。唯一比他脑袋大的,就是他的自 我。你知道,我们当初结案的时候,我知道他有可能还活着。但那表示他已经离开 了我们的管辖区,不是我们的问题了。” “你当时也这么说过。” 那就是我和萨斯曼讲电话时曾觉得不对劲的事情。也许他已经完成了纽约的配 额,也许他正在往得州埃尔帕索的路上。如果这样,他就再也不会来烦我们了。当 时我曾感觉到不对劲,却没有当场把握住。 “我本来以为,最糟糕的状况是,他成了其他人的烦恼。”温特沃思想过之后 说,“我从没想到,他可能会回来。” 是我打电话邀萨斯曼和温特沃思来我家的,然后我们聚在客厅里。桌上有一壶 玻璃壶装的咖啡,还有一小壶鲜奶油,和一小碟人工代糖的糖包,粉红色和蓝色都 有。我猜想粉红色给女婴,蓝色给男婴。桌上还有一盘饼干,不过没有人碰那盘饼 干,也没有人加鲜奶油或糖,但温特沃思已经喝了两杯咖啡了。 我还可以邀请其他警察来参加这个聚会。有布鲁克林的埃德·艾弗森,他是当 初负责调查科尼岛大道那桩显然是谋杀加自杀的案子。那是AB先生布置的,让现场 看起来好像是杰森·比尔曼先杀了卡尔·伊凡科,然后再自杀,很有效率地结了霍 兰德夫妇的谋杀案。另外有丹·谢林,一开始霍兰德夫妇命案是他负责的,直到北 区重案组接管。我还可以想到其他几个重案组和二十六分局的警察,还有布什维克 那个案子的火场鉴定人员,不过我连他们的名字都想不起来,更别说联络他们了。 温特沃思说:“已经多久了?四年?不难猜测这四年他都在做什么打发日子。” “杀人。” “我们所知道的已经杀了四个人,”温特沃思说,“不,应该是五个。” “除了莫妮卡还有谁?”埃莱娜想知道。 “你的朋友是一个。加上弗吉尼亚州那三个男孩,除非在场有谁不认为我们要 找的这家伙和亚伯·贝克、阿尼·伯丁格是同一个人。” “伯丁森。” “我错了。是同一个人,对吧?” “肯定是。” 萨斯曼表示同意,但不明白为什么这表示他杀了里士满那三个男孩。不利于普 雷斯顿·阿普尔怀特的证据不是铁证如山吗? “证据,”温特沃思说,“似乎是这个家伙的专长。如果我没记错,里士满的 那几桩命案都是用同一把刀。刀子也找到了,是证据的一部分。我们要找的这家伙 好像确实很喜欢刀。” “他勒死了那个韩国按摩女郎,”我提醒他,“另外用枪杀了比尔曼、伊凡科 和伯恩·霍兰德。” “你不认为他杀了里士满那三个男孩吗?” “我很确定是他杀的,”我说,“我也同意他喜欢用刀,但他自己没有底线。” 埃莱娜说:“那三个男孩不是被猥亵了吗?我指的是性侵害。” “那又怎样?” “我以为他是异性恋者,如此而已。‘查姆利没有同性恋倾向。’你记得那个 笑话吧?” 温特沃思说,“有关查姆利鸡奸一头大象的,对不对?‘公象还是母象?’‘ 为什么要问?老兄,是母象。查姆利没有同性恋倾向。’” “可是那三个男孩是好几年前被杀害的,”萨斯曼说,“弗吉尼亚州的上诉过 程比其他大部分的州都要快,很快就进行了,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一定是好几年前 就计划好的。” “他很有耐心,马克。而且他可能找到其他方式打发时间。每年都有很多人被 杀害,而且很多杀人案没有破。此外我们也不必只考虑没破的案子。我的意思是, 里士满的那些谋杀案,那里的警察把这三个杀人案归到已破案项下。结案了,对吧? 就像他几年前在这里犯下的命案,我们也把案子结了。” “不知道,”萨斯曼说,“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打电话给里士满吗?” 他们反复考虑这一点。一方面,里士满的谋杀案就像一罐蠕虫;而另一方面, 罐子已经打开了。不论怎么做,主要重点在于我们得抓住这狗娘养的。要是我们把 里士满和联邦调查局扯进来,会增加逮到他的机会,还是会陷入“人多坏事”的困 境中? 中间出现了一段沉默,此时埃莱娜说:“你说是五个。” “五个什么?” “你说他杀了五个人,”她告诉温特沃思,“莫妮卡一个,还有里士满的三个 男孩。加起来是四个,那第五个是谁?” “阿坡盖特,不过他不姓这个。我一分钟前才说过,他姓什么来着?” “阿普尔怀特。” “没错。阿普尔怀特被弗吉尼亚州政府打了毒针,我们的朋友还在那里亲眼看 到处决,他就是让阿普尔怀特躺上推床的始作俑者。他不会因为这个案子被起诉, 反正还有太多其他案子可以吊死他,但你不觉得他就像打进阿普尔怀特体内的那些 化学品一样,也是让阿普尔怀特致死的原因吗?你不认为这就叫谋杀吗?” 如果里士满警方和联邦调查局加入,这件事一夜之间就会成为媒体闹剧。 “我感觉现在我们有个很大的优势,”萨斯曼说,“我们知道他是谁,也知道 他的来历,可是他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如果把这些事情公布,那就全完了。” “不知道,”温特沃思说,“总之,我们到底有多少优势?首先,他可能会假 设我们已经知道了。他没有刻意隐瞒是他干的,他持续用同样的姓名缩写,并不是 因为他有一套铸了AB字母的袖扣舍不得丢。在某种程度上,他是希望全世界都知道 是他干的。” “等于是在说,‘来抓我吧,免得我杀更多人。’” “不,我不是说他想被抓住。他是尽一切可能避免被抓住,但有意无意间,他 肯定很想让我们搞清楚我们抓不到的人是谁。” “如果我们公布这件事,他会怎么做?” “我知道上次他是怎么做的,”温特沃思说,“他杀了五个人,然后就消失了。 算上他抓来顶替自己的那个被烧焦的倒霉鬼,就是六个人了。我们不见得会让他展 开另一场大屠杀,但我敢打赌,如果我们一公布,他就会立刻消失。” “所以我们该怎么做?除了暗地里调动更多人马进行调查,把更多杀人事件纳 入这个案子里,我们要怎么找到他?” “首先,我们要认真保护马修和埃莱娜。其次我们要出去找他。他一定有个地 方住。马修,你刚刚说他参加戒酒聚会有多久了?” “至少一个月。” “所以他住在某个地方,知道会是哪里吗?” “就在这一带,”TJ说,“假设离这幢公寓很近、离聚会的地方很近,而且离 埃莱娜的店很近。” “比如就在西五十几街,”萨斯曼说,“从第八大道到哈得孙河。换句话说, 就是中城北区分局的辖区。那个局里我们认识谁?” 我听着他们提出好几个名字。其中一个名字是乔·德金,我告诉他们德金退休 了。他们商量细节,讨论该如何执行。这个区域有很多旅社和出租公寓,他们觉得 应该好好清查。 我说:“我不认为他会住在旅社里。” “是吗?” TJ说:“又是个睡在车上的家伙吗?”他们不知道他在讲什么,我也懒得多作 解释。“他会找个公寓住。”我说。 “他如果能在这个城市找到一户公寓,那他就是个天才。” “他未必要找空屋,”我说,然后提醒他们,当初他在中央公园西路的邻居们 都以为他是向一个休假一年去法国的古生物学家转租公寓的。“这样转租的成本很 低,而且没有期限,”我说,“他只需要杀了那个古生物学家,把他的尸体丢到哈 得孙河就行了。” “你觉得他会再如法炮制一次?” “这样比较便宜,”我说,“而且杀人对他来说也不勉强。” “的确,”萨斯曼说,“他好像越来越喜欢杀人了,不是吗?” 两个警察离去后,埃莱娜、TJ和我坐在那里,没什么话可说。没有人想吃东西。 我打开电视,漫无目标地转台逛了几分钟,然后又关掉。我坐在那儿陷入了一种奇 异的冥想中,试图计算据我们所知AB杀了几个人。我老是算着算着就糊涂了,然后 从头开始算。 几个月前,棒球季刚开始的时候,有天下午我试图要想起我小时候有哪些大联 盟球队,想得快发疯了,当时两个联盟各有八支球队,没有分区也没有季后赛,更 别说有大型电子计分看板和指定打击。我没用纸笔记下,只是在脑子里回想,可是 没有一般想象中那么容易。国家联盟的八支球队我都想起来了,但美国联盟我只想 出了七支球队,剩下的那支球队好像怎么也想不起来。后来我就忘掉了这件事,两 天后扬基队在主场迎战底特律,那就是我的答案,于是我又生出另一个问题。我怎 么可能把底特律老虎队给忘了? 当时这个国家很不一样,大联盟球队最西边的城市是圣路斯,最南边的是华盛 顿。当然,芝加哥有两支球队,不过波士顿和费城,还有,没错,圣路易斯,也都 有两支球队。纽约有三支球队。 埃莱娜问我在想什么。“棒球。”我说。 “看看电视上有没有球赛转播,”她建议,“来吧,至少有点事情可以做。我 去弄爆米花。” 扬基队正在巴尔的摩打客场比赛,对手金莺队的前身曾是圣路易斯棕人队。大 都会队正在主场和来访的勇士队打三连战,我从小到大看着勇士队从波士顿搬到密 尔沃基又搬到亚特兰大。但棒球规则还是四坏球保送、三好球出局,依然是三人出 局就结束一局,每场比赛打九局。而如果现在的击球者比以前更强,那么,现在的 投手球速也就比以前更快。我们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吃爆米花,看着球场上的年轻人 打着古老的比赛。 他坐在那家小餐馆里。位置靠窗,可以坐在这里吃早餐,同时看着斜对面的那 幢大楼。斯卡德住在那里,斯卡德和他漂亮的太太埃莱娜,另外还有个年轻黑人似 乎常跟他们在一起。自从他回到纽约,他就常看到斯卡德跟那个年轻人一道,有时 候是走在街上,有时候是在这家小餐馆一起吃饭。 现在埃莱娜好像都不离开那幢大楼了。斯卡德进进出出,那个黑人也进进出出, 可是他再也看不到斯卡德和那个黑人一起行动了。这一点很难确定,他并不是一天 二十四小时都盯着那幢大楼的出入口,不过他觉得至少这两个男人之一似乎会待在 大楼里。斯卡德一定会等到那个黑人进去陪着她,自己才会离开。 这表示他们在守护她。让她留在家里,没有人能接近,而且如果他设法进了那 幢大楼,那两个男人会在她身旁保护她。 那如果他离开呢? 这个念头很吸引他。他想考虑一下。他付了账,离开那个小餐馆,一路走去。 他可以就这么消失。他一向就是这么做的,早晚都会消失。他离开原来的生活, 就像蛇蜕皮一般。他去到另一个地方,变成另外一个人。 然后过自己的生活。 这回也要这样吗?他原来是计划要解决掉他和斯卡德先生与斯卡德太太的事情 才走的。假设他丢下这些未完成的事务,就这么消失呢?他可以往南或往西走,他 可以去任何地方,带着他颜色更深的头发、修过的新发际线和他的眼镜,没有人会 认得他。 而斯卡德夫妇可以留在这里,等不到事情结束的迹象。他们会仍然保持警戒, 斯卡德太太仍然不敢离开那幢大楼,而斯卡德先生则仍然害怕让她落单,他们夫妇 仍被恐惧牢牢锁住,而他,那个恐惧的源头,却已经无处可寻了。离开,消失,不 告而别,但不知情的斯卡德夫妇仍无法放松,无法恢复正常的生活。 他的最大优势就是耐心。自从斯卡德逼他离开这个城市后,多年来这件未完成 的事务都没有解决。这件事从未啃噬他,从未折磨他的心灵。那不过是该做的事项 之一,等到时机成熟,早晚要解决的。 假设他把这件事情再度搁置,假设他再离开几年,等着斯卡德夫妇回复到正常 生活,等着时光流逝。然而他们会一再不经意也不情愿地想到他,一次次深感困扰。 他们知道他还在,知道他可能会回来。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威胁就会降低,最 后他们会完全放松下来。 然后他会回来。啊,等他重返这个城市时,口袋里面不会有这把刀了。他会出 于某种原因,将刀子留在某个地方。但他会有另一把刀,说不定他会更喜欢新的那 把。 等到时机成熟,他会有机会使用那把刀。 可是离开之前,他要做一些事情。免得他们太快就忘记他。 马克·萨斯曼打电话来时,上午已经过了一半。我看到皇后区发生的那桩高峰 时间地铁刺杀案的新闻了吗?受害者是男性,十六岁,稍早曾跟两个十来岁的男孩 在地铁月台上推挤。这桩杀人案被认为是起因于那件推挤纠纷,虽然没有人看到杀 人的经过:其他乘客的身体挤着,使得那个男孩的身体一直保持直立,直到列车开 到一站,下车的人多了,尸体才倒下。 “他们认为这个案子和帮派恩怨有关,”他说,“可是我联想到两天前在曼哈 顿被杀害的那个女人。相距好几英里,不过是同一线列车,两次都是用刀刺,而且 都没人看到发生的经过。因为发生在两个不同的行政区,有两组不同的法医,所以 谁会立刻想到两者有关呢?你懂我的意思吧?” 他去找相关的人谈过,正等着他们比对记录后向他回报。“我想听到的是,” 他说,“两把不同的凶刀、两种不同的伤口,两者之间的一切完全不同。但你知道 我觉得会是怎样。” 他说等他得到回报,会马上通知我。约一个小时后,电话铃响起,我还以为是 他,结果不是。是米克·巴卢。 “你给我看过的那张素描,”他说,“我不是跟你说很眼熟吗?我拼命想这人 是谁,结果昨天半夜我才想起来。” “你在葛洛根酒吧看过他?” “不是。我好几年见过他,而且只看了一眼。你记得那次你叫我去西七十四街 那幢房子守着吗?当时你觉得住在里面的那个女孩可能有危险。” “克里斯廷·霍兰德。” “很有礼貌的年轻小姐。他来敲门,就是你素描上那个人。当然我根本不知道 他是谁,我打开门叫他滚蛋,他就滚蛋了。我当时几乎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不 过我的记忆力很不错,对吧?是同一个人。” “哦,天哪,”我说,“我根本还没想到她。真搞不懂我是怎么回事。好吧, 我得挂电话,要通知警方去保护她。假设她没事,假设他还没去拜访她。基督啊, 要是他去找过她,要是他已经杀了她——” “没有人能碰她一根汗毛。”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这会儿不就隔着桌子坐在她对面吗?” “他昨天半夜就开车赶过去了,”我告诉埃莱娜,“可是担心太晚,就没去敲 她的门。他把车停在街对面,好好盯着。到了今天早上,他觉得时间上不会太冒昧 了,就按了她家门铃。他很惊讶她还记得他。” “有谁能忘得了米克?” “我也问了他这个问题。他说有些人但愿能忘记他。” “我相信。” “那幢房子装了防盗警铃,还有一套很好的锁,而且她有米克陪她。我不知道 之前我怎么没想到要担心她,不过现在不必了。他杀了她父母,你知道。” “我知道。” “她还住在那里。只有一个人,住在那个大房子里。” “现在她有米克做伴了。” “他们在玩克里比奇牌戏①,”我说,“四年前他过去保护她的时候,他们就 玩过。” ①克里比奇牌戏是一种两人、三人或四人玩的纸牌戏,用插在有孔的记分板上 的小钉记分。 我拿起电话打给艾拉·温特沃思,把大部分情况告诉他,不过我想我没提到他 们正在玩克里比奇牌戏。“真不懂我们怎么会忘了她,”我说,“不过她现在没事 了。这下他进不了她的屋子了,如果他真进去了,那上帝保佑他吧。不过呢,去监 视她的房子可能也不坏。” “因为他可能会出现,”他说,“我跟我们队长谈过了,我们要重开莉雅·帕 克曼的案子。我或许可以调两个便衣坐在车里,监视那个街区。” 我放下电话,铃声再响起时,是萨斯曼。化验室的证据还很初步,还不能确认, 不过每一项证据都显示,皇后区那个十来岁的男孩和曼哈顿的那个女人都是以同样 方式被杀害的——从后方插入一刀,从两根肋骨间刺入心脏。两件命案所使用的凶 器极其相似,或许是同一件凶器。 “目前呢,”他说,“我打算就到此为止。我连往上呈报都不想了,更别说去 跟谁提这事情。因为如果媒体知道了,那我们只好求老天保佑了,你愿意想象一下 让高峰时间地铁的每个乘客都提防着背后吗?” “他们会希望有金属探测器。”我说。 “设在每个收票口。把你的铜板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在盘子里,接下来才能刷 你的捷运卡。是哦,没错。我们得赶紧抓住这个王八蛋,就这样。因为这事情你只 能暂时瞒这么久。如果他再干一次,又干掉一个高峰时间的上下班乘客,有些媒体 天才自己就能捉摸出来了。这会登上每份报纸的头版、成为每节电视新闻的头条报 道,这会让街道上的人开始恐慌,还有街道下面也一样。” 那天晚上我坐在椅子上看书,埃莱娜忧心忡忡地走过来,问我是不是还好。显 然我已经放下书、瞪着空中有五或十分钟了。我自己都没发现。 我说:“我恨自己什么都不能做。我恨等着事情发生,而且期望事情发生时自 己能有恰当的反应。我恨觉得自己无助没用又使不上力。” “而且觉得自己老了。” “没错,”我说,“我知道该做的我都做了,其他我无能为力。这些我都知道, 我也会继续做下去。但我不喜欢那种感觉。” 次日早晨的感觉好了点儿。萨斯曼打电话来,我听得出他的口气不同了。“我 们找到他了,”他说,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更正说,“应该说,是找到他现在住 的地方。就在五十三街西端那边。有个女人认出了那张素描,说他就是那个好心的 年轻人,来照顾他的乔叔叔,把他送去了布朗克斯的老兵医院。只不过老兵医院的 人从没听过乔·波汉,我猜想再也不会有人能见到那个可怜的老乔了。” “我想我们在找的那个家伙不在家。” “没错,”他说,“不过他的笔记本电脑在。里面有密码保护,我们找了个人 来,他破解的速度比高中小鬼弄开上锁的汽车还要快,其实我们不必破解,就知道 那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家伙的笔记本电脑,因为乔不是那种会上网的人。事实上,你 根本看不出乔在那里住过,因为他的东西都不见了。剩下的东西似乎全都属于那台 笔记本电脑的主人,还有一件很可疑的东西,是一把又大又重的刀子。我们在谈的 这会儿,他们就已经在比对看那是不是地铁刺杀案的凶器了。我在街上派了十几个 人监视,等着他回来用他的笔记本电脑,或他的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