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看着他讲话时的手势,她又开始出神,甚至感受到这双手在她身体上游移、抚 摸,紧紧地抱住她,把她翻过来、翻过去,摆出他要她做的姿势。他从她的后面来, 把她像西瓜一样地劈开,他的手按住她的肩膀,压住她的头,扼住她的喉咙…… 但他已经有伴了。她的眼睛从克雷顿身上移开,看看周遭还有没有什么猎物。 她又看到另外一个人,早先她也瞄过他,觉得有些面善,现在,她的眼光盯在他的 身上。他也看了回来。 她与他对视片刻,然后,啜了一口酒。 吉米·加尔文一直没停嘴,但是,巴克伦在发现那两名男子离开了酒吧,而那 名穿黑衣的女郎独自留了下来之后,加尔文不管讲了什么,他都听而不闻。他偷偷 打量她,想知道她是什么来路,然后,她发现了他,眼神紧紧将他锁住。这本来是 男女之间的老套,欲望的眼神隔着汹涌的人潮相遇,但他这次却有不同的感觉。五 十三岁(你当然可以说,五十三岁,不算老;但是,不算老,毕竟也不年轻了), 但他又感到已经有些陌生的悸动、按捺不住的骚动、颤抖的兴奋。 他不知不觉地站了起来。吉米话讲到一半,仰着头,讶异地看着他,等待他的 解释。不好意思,吉米,你慢慢等吧。 他锁定她的位置,在桌子间,曲曲折折地前进;虽然有些魂不守舍,但是,遇 到端盘子的侍者,他还是一个利落的停步,避免汤水淋漓的下场。她也转过身来, 朝着他的方向望去,浅啜一口酒。他站在她的肩膀旁边,贴着她、闻着她身上的香 水味儿,寻找一段开场白。 “他们不会回来了。”她说,眼神低低地看着杯子。“请坐。” “我坐了一个晚上。” 她转过身来,微笑。“我也是。”她说。 “可以请你喝杯酒吗?” “我真的不想再喝了。”她说。正在他感受到挫折的同时,她又开始微笑了, 还伸出手来,“我叫苏珊·波玛伦斯。” 她的手温软细腻,但手劲坚定。“法兰·巴克伦。” “我知道,有人提过你的名字。” “哦?” “不是今天晚上。上个月,应该是吧,在一家法国餐馆,叫做——” “莱格侬。你跟莫瑞·温特斯在一起。” “你认识莫瑞?他是个好人。” “也是好律师。” “看我一眼,你就记住了?” “我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你,不过,有一段时间,你突然不见了。” “我的耳环掉了。” “我记得。” “找了一阵子才找到,下面太黑了。” “那是一定的。” “让我分心的事情太多了,因为你这么英俊。” “而你美得让人目不转睛。” “谢谢你,法兰,有人叫你法兰妮吗?” “没有。” “我想这么叫你,你会不高兴吗?” “不会。” “再转过来一点,靠近我,对了,就是这样。现在,把你的手放进我的裙子里, 来吧,没人会看见的。你觉得怎么样?” “你的理发师真幸运。” “喔,天啊,你好俏皮。如果你敢抗拒,我就强奸你。你乖乖就范比较好一点。” “我们离开这里吧。” “先让我来一次。” “我等下会让你来很多次。” “今天晚上,我是不会饶过你的,但我等不及了。现在就干我,用你的手指。 对了。” 她坐得四平八稳,动也不动,脸上波澜不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当他感 觉到她下体隐约的抖动时,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过了这外人难以察觉的片刻,她 的眼睛里出现异样的神情。 过了一会儿,她开口道,“刚才真棒!法兰妮。你当过警察局长,习惯了发号 施令,是不是?” “我不当局长已经很久了。” “这个习惯没有变。” “可能是吧。” “不过,今晚,”她说,“我要当家。” “没问题。” “不,”她的语气很坚定,“我要真的当家。照我的话做。如果想跟我回家, 就得守我的规矩。” “公平。” “你得答应我。” “我答应你。” 她看着他,好像在研究他这话究竟有几分可信,浅浅地点点头。 “到外面等我。” “我得先把账结了。” “去啊,然后到外面等我。” 回到桌子上,他塞给加尔文两张五十块,请他去打理账单。加尔文嘴里不知道 嘟囔了些什么,但他装作没听到,拍拍老朋友的肩膀,朝大门走去。丝蒂莉在门口 拦住他,告诉他一定要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还把自己肥肥的脸凑上去给他亲。 他转身出门,瞥见她走向他原先坐的那张桌子。是加尔文要她过去吗?不是, 加尔文正眼也没瞧她一下,端着他的威士忌杯子,定睛打量,好像是在看一颗水晶 球。苏珊·波玛伦斯也没想理他,她找的人是约翰·克雷顿。 要不,她就是要上厕所;有个人站在面前,遮住他的视野。这人没事站在那里 干嘛? 他踱出丝蒂莉餐馆,在旁边卖矿物标本与半宝石的小店前停下。他不知道她出 来之后会怎么样,跟她一起回家又是怎样的绮丽春光,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惹上难 以收拾的麻烦。 我等不及了。现在就干我,用你的手指。 不管怎样,反正他已经上钩,今天晚上一定要比竞选市长好玩。 罗姿还是滔滔不绝地解释,跟皇冠继续合作,究竟利益何在?“现在,我们就 不必为了前两本书的版权伤脑筋了;他们一定会再版的,据说,已经排定在九月份。 作者是约翰·布莱尔·克雷顿,这一次就把它改过来。” “如果他们促销新书的手法没有失误的话——” “宝贝,”她说,“别无选择啊,他们已经砸大钱了。更何况,他们什么便宜 都占尽了,这书肯定比在暴风雨里卖雨伞还容易。喔,我是有点无耻,推动这本书 不择手段,约翰,那也要你有本事,我才吃得下来啊。想想如果极富争议的O ·J ·辛普森有福克纳的文笔,结合起来,会是怎样的局面?我这么跟他们说。” “我可写不出福克纳那样的。” “辛普森也不行嘛。想想看,假如诺曼·梅勒杀了他的妻子,划开她的动脉血 如泉涌。” “怎么不说假如纳博科夫杀了蓝希会有多刺激?” “天啊,你比我坏多了。假设纳博科夫网住她,骑蝴蝶一样地骑上去……讲到 鳞翅目,又有一只飞蛾被你的光环吸引过来了。” 一个穿黑色洋装的女性,他刚才还瞄了她几眼。她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挨过 身来说,“克雷顿先生?抱歉打扰你们用餐,我实在忍不住。我的名字是苏珊·波 玛伦斯,是你的书迷。” “是吗?” “超级书迷。”她说,“我听到你的好消息,真替你高兴。”她把一张名片放 进他的手里,“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打电话给我。”她说,朝着罗姿友善一笑, “打扰了。”随即转身离去。 “波玛伦斯画廊。”他大声念道,“‘民俗与圈外艺术’。地址在切尔西,电 话号码、网址,一应俱全。” “现在谁没有个网站?就我所知,好像就你没有。别担心,出版商很快就会帮 你建一个。后面好像还写了什么。” 他翻过来,摇摇头,把名片递给罗姿。 “‘我要更加了解你。’是,亲爱的,我知道你想。苏珊的签名,旁边还有一 个电话号码,想来这是她的床边电话。” “了不起。”他说,“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还以为她是记者呢,可是记者兼差 开画廊的,好像不多喔。她说她是我的书迷。” “她可能想跟你讨论《锋刃》里的颜色象征意义。为什么作家离开键盘,就变 成白痴了呢?”她靠近他,“约翰,醒醒,闻闻香槟的味道。她想要上你。” “这我也知道,太明显了,但是……” “但是,什么?你不相信你的运气那么好?” “罗姿,我不相信运气。” 她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手。“有很多事情,你要慢慢学着承受。”她说, “现在不急着下断语。放轻松,好好享受。还有,你要我帮你把这玩意丢掉吗?” “不。”他说,把名片要了回来。“不,我要留着。” “死之列”还真是个问题。 他马上就可以看见它了。死之列位于接近哈得森的十九街,距离他藏东西的地 方不远,也是男同性恋酒吧。跟脸颊不一样的是:一个魁梧的大汉站在门口把风。 他的手臂肌肉虬结,肚子垂在皮带外面,穿着一条黑皮裤,一件皮坎肩,皮手环上 面钉满了钉饰,头剃得精光,右耳垂上戴了一个好大的耳环,晃来晃去。他放一些 人进去,赶一些人走,个中道理不难察觉:他放进去的人不是穿皮衣裤,就一定是 厚斜纹布料。 他的穿着显然不合格。他当然可以买一套,虽然在这个时候有点难,问题是: 不管他怎么穿,看来过关的机会都不大。 这里没有窗户,不管是染黑的,还是明亮的玻璃都没有。一楼外观是白色石灰 砖拼成的,上面有刺眼的涂鸦,门楣上方是建筑物的名称;黑色的门上有副骷髅, 一边脚踝上挂着铁链和铅球,关在牢笼里。 他选定一个好地方,门一开,就可以探探里面的底细;但他只看见神色不善、 服饰邪气的人进进出出,开门、关门都快,根本不知道他们进到哪里去,或是从哪 里冒出来。他躲到角落,坐在门口,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又踱了回来,朝看门的走去;看门的打量他半晌,决定叫他老爹,跟他说, 他不可以进去。“你的衣着不对头。”他说,指着一块告示牌。他定睛一看,才知 道这是需要遵守的规定,除了衣服有规矩之外,还不得携带武器、危险物品与非法 药物。他心里也明白,服饰的规矩比其他项目重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