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亡初现 一 王化强的双腿已经完全麻木了,他觉得再也走不动了,可是,求生的欲望让他 坚持又往前挪动了一步,然后,又是一步…… 太阳正值头顶,晒得他觉得皮肤都皱了起来。 脸上的汗不停地往下滴,嘴唇已经干裂开来,他用舌头舔了舔滴下来的汗水, 舌头立即被咸咸的汗水蛰的火辣辣的疼。 空气中的热浪涌动着迎面扑来,就仿佛海滩上的浪涌,每一浪涌来,王化强都 觉得皮肤仿佛被揭掉了一层。 腿已经软得像是要晒化了的糖棒一般,每走一步不再像是踩在沙上,而是踩在 棉花上似的。 我的生命就要这样完结了吗?王化强默默地念着,他的喉咙里已经充满了沙土, 发不出声音来。 扑嗵。 王化强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头倒栽在地上,只觉得眼前太阳光乱闪。 幸好全是沙,王化强想就那样睡在地上不要起来,可是不行,如果这样睡下去 一定会死在那里的。 王化强爬了几次才完全站了起来,但眼睛却被什么糊住了。 他伸手在眼睛上抹了一把,摸到一些粘粘稠稠的液体,原来头摔破了。看着手 上的鲜血,王化强觉得喉咙用力地吞咽着,血,液体,水……他迫不急待地把手伸 到嘴里吮吸着,然后又用手在头上抹着,把抹到的鲜血再送进嘴里吮吸…… 血很快干了,王化强无奈地舔着自己的手。 就在这时,他忽然惊恐地叫起来,虽然他已经叫不出声音了。他惊恐地发现他 双手上的皮已经全皱了起来,仿佛八十岁的老人似的,而皱皱的皮包着骨头,毫不 留情地让骨骼在皮肤的包裹下露出原样。 他惊恐地顺着双手往上看,手臂上的皮肤也皱了起来,原来手臂上那些健硕的 肌肉已经完全消失了,只有一层皱皮包裹着骨头。 王化强浑身颤抖着,他用力发出无法克制的恐怖的叫声,虽然那声音因声带无 法振动而统统憋在了喉咙里。 我一定要走出去!我一定要找到水源! 王化强勉力又抬起了腿,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个奇怪的景象。 沙漠中,出现了一个自来水笼头! 那个水笼头仿佛是凭空出现的,就在离他不过四五步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呆在 那里,又仿佛那个水笼头一直就在那里,有几千几百年了,只是他没看见它罢了。 王化强如饿狼下山般向着水笼头猛扑过去。 有救了!他用力地拧开水笼头,然后闭上眼张开口享受着冰凉的水冲击下来的 感觉,真TMD的舒服! 王化强大口大口地吞着沁人心肺的水,可是,忽然这种感觉改变了,他觉得吞 下去的不再是水,而是滚烫的沙土! 他睁开眼惊恐地看见,水笼头里流出来的居然全是金黄色的沙! 啊! 王化强想把头挪离水笼头,可是,他觉得眼前发黑,头重得像灌了铅似的,任 那些滚烫的沙流下来冲在他的头上。 最后的感觉,他听见自己跪倒时发出的沉重声音。 二 酒吧刚开门,于翔站在吧台前慢慢地擦着杯子。 傍晚时忽然开始下雨,看来,今晚酒吧的生意会很冷清。于翔一边想着一边不 时地抬眼往门口瞄瞄。 就在这时候,门口走进来,不,准确地说,是撞,一个身穿灰色短风衣的男人 撞了进来。那个男人用肩膀撞开酒吧的玻璃门,向前踉跄地冲了两步,然后站稳了, 又马上向着吧台方向冲了过来。 “给我一杯酒,有比较……比较烈的酒吗?”男人还没坐下来,先叫起来,声 音有些微微颤抖。 男人的头发和衣服已经被打的半湿了,脸色苍白得像是夜间出来巡游的鬼,还 挂着雨水。 看样子这男人并不是常泡酒吧的那种,于翔嘴角咧了一下,为那男人倒了一杯 威士忌,那男人一仰头就把酒倒进了嘴里,然后放下酒杯叫:“再来一杯!”这时, 男人才歪了歪屁股在吧台前坐了下来。 男人一连喝了三杯威士忌了,于翔在考虑这个男人身上有没有带够钱,也许刚 才应该从厨房里弄点二锅头给他喝。 “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一幕,仅只一眼,已经足以让我这个号称天不怕地不怕 的家伙做噩梦了。”男人喝完酒在吧台上趴下来,过了很长时间,他又抬起头来, 开始自言自语地叽咕起来,舌头有些发硬。 酒吧里来了几个客人,都是酒吧的常客。Dream 酒吧开在几个大住宅小区之间, 不远处还有一所大学。这里平时生意不错,有不少客人都是常客。 今晚客人很少,所有的客人都围在吧台的周围,所以,那个古怪男人的自言自 语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客人们不由地转过头去看着那个男人。 男人看周围的人注意到他,开始更来劲了,声音于是大了起来,但舌头依旧有 些僵硬,在有些含糊不清的话语里,时不时地发出几个颤抖的音符,这让于翔感觉 到那个男人其实很害怕,也许他到酒吧来泡着,只不过是为了躲避他的恐惧感吧? “那个男人半跪着趴在水池边上,头垂在水池中,头发都湿透了,脸色青白, 有些浮肿,一看就是在水中浸泡了很久,水池上的水笼头一直是开着的。至少,直 到我看到他的时候,那个水笼头还是开着的。 “男人的右手扒在水池边,也因水的浸泡有些青白浮肿。左手垂在腿边,整只 手却像鸡爪似的,皱皱的皮包着指骨,颜色干黑。 “男人身上的睡衣已经肮脏不堪了,上面有污秽的水迹,还有一丝血迹。” 这好像是个恐怖故事的开头,于翔也开始注意听那男人的说话,就在这时,那 男人停了下来,抬头看着于翔,用不确定的声音说:“给我一杯酒,随便,随便什 么都好。”为了那男人不至于在说完话前就醉倒,于翔立即倒了一杯菠萝啤给他, 那是一种甜的像饮料一样的女士啤酒。 “我只是一个保险公司的职员,今天约好到一个客户家签订一份保险合同的。 在我拿着签好的合同从客户家里出来的时候,我的心情本来非常好。那个客户是一 个公司的经理,他们公司全体员工都在我这签了意外保险的合同,所以我们才约了 在他家签,你们知道……”那个男人把手抬起来,做了个数钞票的动作,“能签这 么大单的合同,这个是少不了的,那个家伙觉得这种东西只有在家里做最安全,这 点我倒也同意。” 这个男人有些罗嗦,可能是那几杯威士忌冲的,不过,于翔现在不担心那个男 人会付不起酒帐了,能做这么大单的保险合同,提成不会少的,这个男人身上的钞 票也不会少的。 “我出来后刚走到电梯门口,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嘶声尖叫,仿佛有人拿刀在切 她的肉似的。我是个多事的人,”男人自嘲了一下,“所以在我判断出声音来自上 一层楼时,我就从楼梯冲了上去……我看见一个女人站在大门敞开着的客厅里尖叫, 我喊了她几声也没有反应,我于是走了进去,就在我刚走到她的身后时,我就看见 了那个……那个可怕的死人!他,就跪在厨房的水池边上……” “那男人一只手浮肿,另一只手的皮肤干皱?”提问的家伙是个记者,在《城 市晚报》做八卦新闻,就住在这附近,听说因为没有女朋友,所以常常在酒吧里泡 着。 “是的,这也是最可怕的地方,让我慢慢说。”男人自己打了个寒颤,向那位 记者解释着,“于是我报了警,在警察来之前,我终于使那个女人闭上了嘴。原来, 那个死人是一所中学的老师,那个尖叫的女人是他老婆。他今天下午没课,在家休 息,他老婆是下午下班后回家时发现他死在家里。” “他老婆和我一边哭一边唠叨,我问他老婆,他的手原来就像鸡爪一样吗?” 男人说着,抬起自己的左的,做了个虚握的形状,“可他老婆哭着说,他的手原来 是有些胖胖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其实我也知道那种感觉很不正常,那只 手,就像,就像,就像是干枯了很久的尸体……” 男人端起菠萝啤咕咚喝了一大口,“警察来之后,简单问了情况并让我留下电 话身份证号等,本来我可以离开了,可是好奇心驱使我留了下来,我猫在走廊边上, 偷听他们的说话。我听到那些警察说,因为现场保持比较完好,从现场看来,死者 临死前在客厅里不停地在行走,以至于地板上的脚印很明显就能看出来,仿佛是重 复地在客厅里绕圈。还有,他死前一定很用力地紧握过左手,左手手心有被指甲掐 伤的痕迹。他全身除了头部和右手,皮肤全都像左手一样皱起来,而且也都是皮包 骨头的感觉……” 于翔听的打了个寒颤,他想象着那个男人像木乃伊一样,只是那人刚死不久, 而且,头和右手却被水浸泡的浮肿着,和身体其他部分仿佛不是一个人的,这和木 乃伊可是有很大区别的。 男人好像受了于翔那个寒颤的感染,也打了个寒颤。吧台周围的几个客人,也 不由地转过脸去,不再盯着那个男人看。而那个年纪三十来岁常来酒吧的女人,慢 慢地把高脚凳向着身边的一个男人靠了靠,眼睛惊恐地四处张望着,平时,她总是 很高傲地一个人坐着,离所有人都是远远的。 “后来我听到一个法医说,死者据初步判断,是脱水而死的。法医还说,从他 身上的皮肤看来,他应该在阳光强度很高的地区行走过几天,而且是在没有食物和 饮水的情况下,但具体情况还是要到尸检后才能知道。”男人仰起头一口气喝干了 啤酒,因为喝的比较急,酒汁从他的嘴角溢了一点出来。 “可是,他是死在家里的。”于翔忍不住插嘴了,他的声音里微微有些颤抖。 “是的,这就是这件事最奇怪的地方,那真是一具最……最难看,也是最,最 可怕的尸体。”男人双手握成拳头放在吧台上,于翔感觉到他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抖, “我有种预感,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的,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酒吧里一片沉寂。 连吧台后爱玩笑的调酒师青头也一声不吭,而站在酒吧门口的两个女侍应也都 挤在了一起,没人说话。 这种沉默的气氛也许比那个男人说的事情更居有恐怖的力量。 “哈!”一声干笑打断了这沉寂,于翔顺着声音望去,原来是那个记者,“你 编的故事很不错,你可以干我这一行了。” 男人的眼光中有些愤怒,“我说的是真的!” “好了,这个题材不错,可以编一则新闻了,我得回去写下来。”记者把钱扔 在吧台上,站起来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他又停了下来,“你要是还有更好的想法, 记得告诉我,我会给你新闻报料费的。” “你……!”男人握紧的拳头又攥了一下。 “真是个好故事!”那个三十岁的女人也媚笑了一下,“也许我今晚睡不着觉 了。”说着,她把一张百元钞放在于翔面前,“给我记上,多的留着等我明天来。” 其他的客人也陆续站起来走了,酒吧又再次陷入了寂静中。 于翔抬手看了看手表,不知不觉的,已经快十二点了。 三 “沙沙沙……” 像是有什么人站在那里抖动着塑料,声音时远时近。 是谁呢? 周围一切黑暗极了,于翔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四周的灯亮了起来,灯光是惨白的,但却看不见灯在哪里,四面雪白的 墙壁反射着灯光,让一切都暴露在灯光下,居然没有阴影。 于翔躺在那里,身上盖着一层白色的布单,感觉手脚完全不能动。 他用力挣扎了一下,依旧没法动。一种恐惧的感觉从心底里升上来。这是哪里? 为什么要把他绑在这里? 刚这样想,于翔就看见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那个男人手上戴着手套,向上伸着,五指张开,身上穿着一件像是屠夫的长围 裙一样的东西,脸上戴着口罩,眼睛在镜片后闪烁。 那个人站在房间里,居然没有影子。他是人还是鬼? 于翔从那人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的笑意,那个人居然对他笑了一下! 然后于翔感觉身体上有一阵凉意,那个男人把盖在他身上的白色单子掀了开来。 “你要干什么?”于翔大声地叫着,可是却发不出声音。 男人手中多了一把小小的手术刀,刀在灯光下发出银色的光芒。 “啊!”一阵疼痛从于翔的肚子上传来,他看见男人戴着的手套上有红色的血 迹。“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于翔一边叫一边拼命地挣扎,但即发不出声音 又一动也不能动。 “不好不好。”男人的嘴里在小声嘀咕着,“切口不够直,又太长了一点,不 够完美。”男人说着,手在下面动着,于翔觉得肚子一阵一阵地疼。 然后,男人手上拿出一个血淋淋的东西,那东西像一个水囊,于翔听见那个人 在嘴里嘀咕着:“好大的胃啊,难怪这么能吃。” “我的胃?”于翔的肚子还在一阵一阵的疼,可是,现在疼痛对他来说已经比 不上心底里的恐惧了。 男人把血淋淋的胃放在一边的腰形盘子里,然后开始用手在于翔的肚子里掏, 于翔看见自己的肠子被拉了出来,男人一边拉一边往腰盘里放。跟着,男人从于翔 肚子里掏一样东西就嘀咕一句:“这么小的心啊,难怪是小心眼。”“肾脏蛮不错, 一个够炒一盘腰花的。”“呀,肺都黑了……” 天哪!于翔浑身都是冷汗。 “好了,终于清理干净了。”男人拍了拍手,然后拿起一根针,居然是于翔小 时候见过的邻居张婆婆缝棉被用的针! 于翔的肚子疼的更厉害了,他感觉那个男人正在他的肚皮上缝着。 “完工!”男人拍了拍手,又冲于翔笑了一下,然后悄无声息地又离开了。 于翔的肚子还在一阵一阵的疼,他又用力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能 动了。于翔用力地撑着坐起来,肚子上的刀口因为用力而又疼起来,他抬起手想摸 一下肚子,却惊恐地发现,他手上的皮肤都皱了起来! 于翔抬起两只手,发现自己左手上的皮是皱起来的,包着骨头,一点肉也没有, 仿佛糊着一层纸的骷髅,而右手却像是在水里泡了很久似的,泛着青白的死色…… “叮铃铃……”于翔费力地睁开眼睛,拿起床头的电话:“喂。” “该起床了,快去买礼物,今天下午要去看妈妈的,记得帮我也买一份。”是 于飞的电话。 “得收跑腿费的。”于翔半闭着眼,含糊不清地说。 “没问题,那我们也得谈一下酒吧这半年多的收入分成了吧?”于飞的声音里 有明显地故作一本正经的感觉。 “亏的,你看你们选的酒吧地点偏,客人自然少,现在生意难做啊。”于翔的 困意已经被赶跑了。 “哦,那作为董东,我是不是有权考虑换个经理了?” “唉,算了,我去买礼物,不收你的跑腿费,总行了吧?” “这个,算不算你行贿的?”于飞得胜的笑起来,“好啦,老时间老地点等你。” “唉,哪有这样做人家哥的?”于翔嘀咕着收了电话,半躺在床上享受最后几 分钟,在发了两秒钟呆后,他忽然想起来夜里做的那个古怪的梦来。 于翔这时候才觉得肚子有些隐隐的疼,他抬手在肚子上摸了一下,年轻的身体 还能摸到那几块薄薄的腹肌,他于是鼓着气稍用力按了一下,肚子却疼得有些厉害 了。 于翔从床上爬起来,肚子还有些隐隐的疼,难道真是梦中被人切开肚子引起的? 想到那个古怪的梦,于翔觉得有点好笑,不就是晚上在酒吧听到那个喝多的家 伙说了个有点恐怖的故事么? 于翔买了一大包的巧克力、瓜子还有水果,想想妈妈都几十岁的人了,还像小 女孩一样喜欢吃巧克力,于翔忍不住想笑,走过花店时,于翔又买了一束白玫瑰。 在青山精神病医院的门口,于翔还没下车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于飞。 下车时,于翔左脚不小心滑了一下,他忙用右腿勉力撑住身体,就这么一用力, 肚子忽然又疼了起来,仿佛有什么在拉扯着似的。于翔忙用手扶了一下车站的站牌, 站了一会,肚子的疼痛好些,又像刚起床时那种隐隐的疼了。 这时,于飞已经向于翔走了过来,于翔把花塞在于飞的手中,“这份是你的。” 于飞在于翔的肩上用力拍了巴掌,“小滑头!” “六年了……”于飞和于翔边走边叹了口气,“妈妈得精神病六年了,可是, 到现在还没治好。”这好像是每次来这里于飞必念的台词。 “爸爸不是说,也许妈妈这样会感觉更幸福一点吗?” “活在梦中,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于飞自言自语着,不再理会于翔,陷入自 己的沉思中。 于翔的妈妈原来是市电视台的知名新闻主持人,但在六年前的一天,因为一次 意外事件导致她忽然失音,声音变的沙哑而难听,而于翔的妈妈也因承受不住打击 导致精神错乱。 “看,妈妈!”于翔用手肘捅了一下于飞的腰,先向医院院中的人群跑去。 “来看你妈妈啦?”一个头发花白医生模样的人笑着向于飞打招呼,于飞马上 笑着走上前去,“赵教授,我妈妈的情况怎么样?” 赵彦智教授,国内著名精神科专家,心理学博士,也是于飞妈妈的主治医生。 “情况还算稳定,但是在治疗上却也没有太好的进展,她还是始终停留在六年 前的时间。”赵教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许这样也是件好事,”于飞有些悲伤地笑了笑,“如果妈妈现在被治好了, 却发现父亲已经去世了,我想她更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赵教授背起手叹了一声:“我是专攻精神病学和心理学的,不是学哲学的,对 我来说,救治病人比考虑哲学方面的问题更重要。你妈妈的这种情况,我想,普通 的药物治疗是没什么效果的,她是以她自己的方式把自己困在了那个时间中,不论 经过多少时间,而她始终只生活在那一天中……” 看着赵教授背着手走远,于飞无奈地摇了一下头,向着于翔和殷素兰走过去。 “妈,好吃吗?”于翔把巧克力剥开递到妈妈的嘴边,殷素兰侧着头看了看于 翔,张嘴把巧克力含在了唇间,然后慢慢地嚼着,那表情有点像个可爱的女孩。 殷素兰也伸手拿了一块巧克力,剥开递给于翔:“今晚我有节目,不能做饭给 你吃,你自己出去吃,一个人乖乖的啊,爸爸明天就出差回来了。” 这时,于飞走了过来,殷素兰困惑地看着于飞,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地站起来 :“小飞你怎么回来啦?医学院放假吗?你看你,是不是太用功了,怎么显得老了 几岁似的……”殷素兰一边说一边抬手摸了摸于飞的头发。 “妈……”于飞的鼻子有些发酸,“学校没课,我就回来看看。” 于翔抬头看了看于飞,这个比自己年长五岁的哥哥,除了和于翔说话稍微多一 点,平时总是显得比较深沉,其实,他很多时候比于翔还感性和脆弱。 “好啊,那今晚你就带着弟弟出去吃吧,我明天给你做些好吃的,看你,一定 是在学校里吃不好,都饿瘦了。”殷素兰的手抚摸在于飞的脸上,于飞的眼泪一下 子控制不住地滑了下来。 “知道了,妈妈你放心吧。”于翔笑着搂住了殷素兰的肩膀。 “嗯,快到时间了,我要去准备一下,你们先回去吧。”殷素兰抬起手腕看了 看,仿佛在看时间,但其实她手腕上却只有一条细布带,那是医院专用的手带标记, 防止病人万一逃出去,有人看见他们手上的标记好把他们送回医院来。 殷素兰说着站了起来,向病房走去。 “妈妈!”于飞喊住殷素兰,把放着巧克力和水果的袋子以及那束白玫瑰递给 她,殷素兰接过东西,笑着拍拍于飞:“晚上等我回去。” 于飞点了点头,站在那里直到殷素兰走进了病房才转回身。他转身看见于翔正 蹲在地上,手捂着肚子,满头大汗。 四 六年前。 殷素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身上的冷汗慢慢退却,她拍了拍胸口,不禁有些好 笑,都那么大年纪了,怎么还会做这种梦呢?是不是因为浩风出差了几天,自己就 有点耐不住了? 但想到梦中的那个男人,殷素兰还是有些害怕。 那是个满脸胡子的男人,脸孔怎么样的,殷素兰已经记不清了。那男人穿着件 破烂的衣服,身上还有股说不上来的怪味,仿佛是汗臭,就像是很长时间没有洗澡 似的。 那个男人用身体把殷素兰半压在墙壁上,把她的双臂拧向背后,压在身下,使 得她无法挣扎,那个男人咧嘴笑了一下,就把带着一股蒜臭味的嘴伸向殷素兰,而 那两排黑黑的牙就足以令殷素兰吐出来。 而这时候,男人的手并没有空闲下来,一只手正在殷素兰柔软的胸部用力地揉 搓,另一只手已经滑到了她的双腿之间,殷素兰用力地夹紧双腿,但那只手却用力 地插进了她的两腿之间,想剥开她的双腿,手上那些厚茧老皮刮的殷素兰细白的皮 肤生疼生疼的。 心理上有种强烈的恐惧,但身体上却产生了一种令她羞耻的感觉。 殷素兰甩了甩头,把那个龌龊又令她不安的梦甩到一边,然后从床上爬起来, 一边想着今天要报道的新闻稿,一边穿着衣服。 于翔中午在学校吃饭,殷素兰不用担心,今天晚间因为有个特别新闻报道,殷 素兰晚上不能和于翔一起吃饭了,得给他留个字条。 天气不错,再过几天就可以穿薄丝袜和短裙了,于飞也要放假了。虽然是两个 年轻大男孩的母亲,但殷素兰的身材却是可能令很多少女都嫉妒的。 殷素兰是以一种绝好的心情出门的,但她绝对想不到,那一天发生的事情令她 一生的精彩生活,到那一天几乎算是划上了句号。 于翔在快五点的时候到电视台的,他放学后没有回家,直接到电视台找妈妈一 起吃晚饭,殷素兰赶着录制节目,给了于翔一百块钱,让他自己出去吃饭,吃过饭 先回家去。于翔拿了钱出去吃饭,但他并没有听妈妈的话吃完饭回家,而是又跑回 了电视台,他想等妈妈一起回家,就这样,于翔也和殷素兰一起经历了那晚的惊恐 一幕。 那两个男人不知道是怎么样进入电视台的。 殷素兰录制完节目,独自在化妆间为那个特别新闻报道做准备,这时,黎小慧 端了一杯热咖啡进来给她:“殷老师,喝杯咖啡。” “谢谢!”殷素兰接过咖啡喝了一口,放在一边的桌子上,这时,门又打开了, 两个穿的像乞丐一样的男人走了进来。 “你们找谁?”殷素兰站起来,有点惊诧地看着来人。 “找你!”一个男人哑声笑着,忽然扬手把一样东西向着殷素兰扔了过来,殷 素兰急忙中向边上侧了侧身体,不小心绊倒在椅子上,而那扔过来的东西,却正砸 在了黎小慧的脸上,一股恶臭弥漫开来。 “哇!”黎小慧尖叫了一声,向着门口跑去,推开那两个乞丐一样的男人冲出 门去。 两个男人向着殷素兰走过去,其中一个男人满脸胡子,殷素兰吓的浑身发抖, 她想起了昨天夜里的那个梦:“你们想干什么?” “嘿嘿……”两个男人怪笑着,把殷素兰从地上拉起来,推着她向门口走,而 那两个男人的手在她身上乱摸着。 “妈!”于翔刚吃完饭回到电视台,就看见妈妈被两个男人胁迫着在走廊上往 电梯口走。 “别过来!”其中一个男人掏出一把半尺来长的刀,架在殷素兰的脖子上。 “这女人的儿子都这么大了,看不出来啊。”另一个男人淫笑着,用手在殷素 兰的屁股后狠狠地抓了一把,“肉还是挺紧的呢。” 两个男人架着殷素兰快走到电梯口的时候,电梯门忽然打开了,里面出来两个 保安。“放开她!”两个保安拿着电棒有点颤颤地叫。 两个男人对望了一眼,其中有个男人有些惊慌起来,架着殷素兰退进了旁边的 卫生间。 两个男人胁迫着殷素兰在卫生间里,和卫生间门外的保安、于翔僵持不下。 而这一切对殷素兰来说,正如同噩梦一般。那是个满脸胡子的男人用手在殷素 兰柔软的胸部和她的双腿间用力地揉搓,手上那些厚茧老皮刮的殷素兰细白的皮肤 生疼。他把殷素兰推到墙上,用满口蒜臭味的嘴凑到殷素兰的嘴上。殷素兰用力地 转过头去,那把半尺来长的刀割破了她细白的皮肤。 “你们让开,我们出了电视台就放了她!”另一个男人冲着门口吼叫,那个男 人站在殷素兰侧前,把刀紧紧地抓在手中,抵着她的脖子,“要不然,她出了什么 问题我们不负责!” “你们先放了我妈妈!”于翔嘶声叫着,他想冲进去救妈妈,却又怕因此而使 妈妈受到伤害。 “出了什么事?”冲过来的是一个年轻的警察,他手中握着的枪都在微微发抖。 “我妈妈被人劫持了……在卫生间里面……” 殷素兰接下来的记忆,就是看见一个警察冲了进来,接着是一声枪响,她感觉 到热乎乎的液体喷了她自己一脸,有股令人恶心的腥味,红色的和白色的混合物从 她的脸上滴下来,染在了她的衣服上。 脖子上的那把刀掉落在了地上,那个令人恶心的男人的手已经离开了她的身体。 她抬手擦了一把脸,她看见自己双手上满是鲜红的血,还有像豆腐一样的白花花的 东西,而面前的地上,正躺着一个脑袋已经炸开半边的男人…… “啊!”殷素兰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她用力甩着双手,想把那让人恐怖的东 西甩离她的双手,可能温热滑腻的感觉却依恋着不肯离去。 殷素兰在尖叫脱力后软软地倒了下去。 殷素兰醒来的时候已经忘记了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她诧异地看着围在病床前的 丈夫和两个儿子,不明白自己怎么忽然住进了医院。丈夫于浩风解释说她在电视台 的时候忽然晕倒了。 殷素兰从病床上爬起来后执意要去电视台上班,于浩风拗不过生性倔强的殷素 兰,无奈只好陪同她去电视台。 “台长,不好意思,昨晚我……那个特别新闻正常播出了吧?”殷素兰在走廊 上碰到了电视台台长。 “没事没事,昨晚你出事后,让黎小慧顶替了你,没想到小黎主持的相当不错, 这样,你可以安心休息一段时间了。”台长笑容满面,笑容中隐隐有些不安。 “我没事,你看我很好啊。”殷素兰也笑了笑,“今晚的节目我就可以主持了。” “哦,你,你……还是休息一段时间吧,主要是你的嗓子先治疗一下……可能 是惊吓过度,休息休息就会好的,别担心台里的事。”台长搓了搓手。 “嗓子?”殷素兰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而难听,已经完全不像平时的自 己。 殷素兰惊愕沮丧地走到化妆间,一推门看见化妆间里的黎小慧,忽然间,昨晚 那可怕恐怖的一幕再次在殷素兰脑海里浮现。她惊恐地举起双手,居然看见红色的 血液和白色的脑浆混合着从她的双手上滴了下来。还有那个男人充满蒜臭味的嘴, 在她的嘴上脸上胸前不停地亲舔着,而双腿间那只粗糙的手正向她身体里用力地探 去…… “啊……”殷素兰尖叫起来,用力地甩着双手冲出电视台大楼。 两天后,殷素兰在城郊处被找到时,她已经彻底地疯了。 她身上的衣服肮脏破烂,她不记得在这两天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的记忆留在 三天前,在那件事发生之前。她每天都在重复着那一天的生活,早上起床后去上班, 走到电视台的化妆间然后想起来那段羞辱而又血腥的经历,于是又再次尖叫着冲出 去…… 万般无奈之下,电视台台长和于浩风商量,把殷素兰送进了精神病院。 但这种记忆已经成为一种顽固性的精神病,每天,都周而复始地循环发作…… -------- 努努书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