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苦命鸳鸯(6) 所以,爷爷在场的情况下,我总表现得很需要他。 爷爷问我:“你为什么觉得我前世是条老水牛呢?” 是啊。为什么呢? 爷爷养过很几条水牛了。每一条水牛都被他驯养得服服帖帖,通人性,不论 刚买来时有多么暴躁蛮横。别人的牛稍微看管不仔细,便会跑到水田里偷吃水稻。 而爷爷养的水牛就是丢在杂草和水稻交错的田埂上,也不会趁机偷吃水稻。它会 乖乖的用嘴顶开水稻吃遮盖在下面的杂草。 并且,爷爷从来不养黄牛,一辈子只养水牛。我问过爷爷为什么不试着养条 黄牛。黄牛不用经常喂水。爷爷看着水牛的拳大的眼睛,舒心的笑。我便不再逼 着问他。 我没有把这些想法说给爷爷听,只是朝他那张沟沟壑壑的脸笑了笑。爷爷也 回以同样的笑。我们不用语言表达而可以心意相通。 “你说,绿毛水妖今晚会来吗?”爷爷问我,却不在乎我的回答似的喝下一 口茶。我看着爷爷的枯黄的手指想,如果把那两个手指浸在茶水里,茶水会不会 变成黄色? 我说:“爷爷,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何必来问我呢?” 爷爷笑了。眼角的皱纹延伸到了耳鬓。 “如果绿毛水妖不来呢?”爷爷歪着脑袋问我,眼光闪烁,如旷野里一只孤 单的萤火虫的尾巴上那样的光芒。那样看起来有些哀伤。 我顿时百感交集。我吸了吸鼻子,说:“爷爷,它会来的。它一定会来的。” 爷爷点点头,喃喃道:“嗯,它会来的……” 16. 一轮圆月升起来。爷爷的屋前有一棵年龄比爷爷还大的枣树。在月亮的照耀 下枣树的影子就斑驳的打在爷爷的脸上。 从我这个角度看去,爷爷似乎变成了另一个我不认识的人。爷爷的脸上一直 挂着笑容,可是在枣树影子的混淆下,那个笑容是如此的难看,似乎是难堪的苦 笑。 圆月仿佛是天幕的一个孔。透过那个孔,我看见了天外的另一层天。难道九 重天的说法正是源于此么? 月明则星稀。星星如睡意朦胧的眼,在月光的衬托下如此微弱。枣树也是如 此。每年的春天,这棵老枣树的周围总会生长出一些娇嫩的小枣树。我期盼着爷 爷的屋前长出一片稀疏的枣树林。这样就不用担心附近的孩子们在夏天将枣树上 的果实打得一干二净。 可是,我的期盼总是得不到实现。那些新生的小枣树陆续的枯萎死去,没有 一棵能够在老枣树的旁边开花结果。 有时我想,是不是老枣树也像打铁的老师傅一样,害怕新生的小伙子抢占了 他的风头。不过,我清楚的知道这棵老枣树已经接近枯萎。虽然外表还是一如既 往,可是树枝经不起大风的吹刮了。 每次暴风雨过去,它都会掉下几截僵硬的树枝。并且伤疤那块不再有新的枝 干长出来。掉下的树枝,不用晒,稍微晾一晾,便在烧火的炉灶里烧的噼噼啪啪。 也不再像其他的树枝一样冒出浓浓的青烟。它的树枝已经干枯如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