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况且,他们的脑子里毕竟积淀了几千年残留的封建宗族观念,故而心里左右权 衡,难以决定。临近选举,吴起应也频频活动,他跑乡串县,请客送礼,白天难得 见到他的人影。晚上则走家串户,以同宗同族的口吻与村民拉家常套近乎,也颇得 了不少允诺。然而,乡里县里传来的消息却不断暗示他,上面的想法是要刘书伟当 村长。吴起应变得坐立不安,焦躁不定。 不幸的是,刘书伟自承包荒山效益渐显之后,与儿子的矛盾慢慢加深。儿子与 他能共福却不能同苦。刘勤学开始懒惰,享受的念头与日俱增。他谈了个女友,漫 天价向父亲要钱,买摩托,买首饰,建房子。刘书伟是一个靠勤俭勤劳致富的创业 者。他内心深处一直记着一个道理,就是要想在任何地方立足,得自己有本事,倚 仗父辈毕竟是不稳固不长久的。他多次与儿子说这个道理,并且多次拒绝了儿子的 无理索取。刘勤学指责他说,你给五保户给考大学的那么大方,为什么连儿子都不 愿给?一气之下,他自立门户,干起了屠宰行当。不到一年,他就从入门上路发展 到生意红火。杀猪的胜过养猪的,此话当真一点不假。刘勤学渐渐富裕起来。而刘 书伟却日益感到孤独。儿子回来得越来越少,双方之间的话语也越来越少,见面要 么沉默以对,要么就不欢而散。所以他不愿呆在家里,常常在黄昏,到后山的小路 上独自徜徉,聆听大山中传出的啾啾的鸟音。大多数的晚上,他就一个人住到林场 山上的那间屋子里看书育苗。夜深人静,天籁无声,每当此时,他便遥望着小木窗 外镶满星星的天际发呆,就想起往昔父子俩没昼没夜地一同开荒一同施肥一同种植 的日子,止不住悄悄叹气暗暗流泪。 后来有一件事差点导致他们父子反目为仇。就是乡长找他谈话,传言他可能当 村长的前一个月,刘书伟突然宣布,他承包的山林欢迎全村人入股,年底视效益分 红。村人反应热烈,参与也非常积极,纷纷掏钱入股。县司法局和乡政府出面作了 公证。刘书伟还和所有入股的村民签了协议书。仪式举办得又严肃又隆重。而后, 刘书伟把这些钱一部分存入了乡信用社,一部分用于农场的再发展。未料刘勤学却 大为光火。他找到父亲质问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事先与他商量?他没有正面回 答,只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我有我的为人处世之道,但我可以说我所做的一切 都是为了你,而决不是为了我自己。”刘勤学怒道:“你发了财出了名后,我得过 你半点好处吗?”然后愤然离去。直到刘书伟被杀的那个晚上,他就再没回过。 对于刘书伟的死,村民们都深感惋惜。“唉,他真是个好人,”“要是不死, 说不定是村长了。他很能干,会把村子搞得更好……”一片慨叹声。县乡领导也深 感震惊,纷纷指斥刘勤学是忤逆之子,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手刃亲爹,何其残忍! 村长吴起应虽然庆幸去了一个竞争对手,但还是表现出了气度。他亲自操办与主持 刘书伟的葬礼,很热烈,很隆重,村民们均感满意。乡里还专门出资为刘书伟立了 一块墓碑。 当时,谭局长他们一致认定,刘勤学是杀人的最大嫌疑对象。一是现场凶器上 唯一只有他的指纹。二是凶手用屠宰刀作案,部位选择准确,用刀相当熟练,而全 村只有刘勤学从事屠宰行当。三是他对刘书伟早有怨恨,父子俩多年不睦。四是案 发后有人指证,案发时间刘勤学从现场匆匆出走,而且四处寻找不到;其女友也反 映,刘勤学确是回了父亲家,但去了后一直未回。事发至今已有3 年,刘勤学杳无 音讯。他的女友不甘寂寞,也早为人妇。 只是,专案组的所有人对谭局长的判断迷惑不解:刘勤学为什么要杀村长一家 呢?难道刘书伟当初是吴起应所杀,刘勤学是替人代过?但替杀父之人代过的确令 人难以接受。况且,即使是替人代过,这么多年了,他就不敢向警方举报?要么, 是他杀父后在门口碰上了吴起应,疑心他报案,就要杀人?这显然也说不通。因为 要是那样,他完全可以当场杀掉吴灭口,不至于数年之后再来动手。而灭绝一家, 手段残暴,实非一般仇恨。可村里人为什么一点也不知道?难道他们两家之间还有 鲜为人知的血海深仇?看来,如果真是刘勤学所为,这其间肯定有更深的背景与更 复杂的原因。 七 谭局长凭现场一刀,推断刘勤学有杀人嫌疑。专案组成员,包括省市警方的领 导虽然认为说服力还不是很足,但目前这是唯一一条与案件有一点点关联的线索。 刑侦工作往往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要有可能,都要一查到底。有时 候,案件就是在不经意间和不显眼处突破。 为了作个印证,谭局长还专门安排了一次小小的实验。他叫人把村长老婆带到 了村委会。待村长老婆安静以后,他突然问道:“你看见了勤学伢子?!”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