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从橱柜里找出咖啡,又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白兰地,很慷慨地往咖啡里灌了一 下子。她啜着咖啡,呆坐着注视脚下的地毯。我则到窗前看望了一眼杰奇。他还是 老样子,变不出什么新花样。我真该把两个轮子都给他放了,甚至干脆放他四个, 我想。 “现在感觉好点了吗?”我问,但没有回头,还在欣赏杰奇的愤怒表情。 她麻木地问,“这一切为什么会落到我头上?” “只能怪你自已。” 我把头扭过来,正好看到她眼里的怒火。但她忍着什么也没说,算是对我今天 搭救她的报答。 “你得按他的规则去玩,”我说,“他就是无法无天的霸王。要么你站出来跟 他对抗,要么他就杀了你,千刀万剐。” 她声音颤抖了,透着愤怒和恐惧。“我他妈的怎么反抗这一切呢?”她喊道。 “从让他知道你说话算数开始。” 她颤栗着,拉紧了我的外套,使劲包住自己。“一个礼拜前,我还从没听说过 这个该诅咒的混蛋。可现在,他却整个控制了我的生活。” “把它夺回来。” “你就会说。我才不想听,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没说过这事儿容易做。但这好像是你惟一的选择。” “那么请告诉我,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勇敢点,芭芭拉。也许反抗会让你被杀,可是你又怎么能知道,顺从他他就 能放过你呢?” 我又给她加了咖啡,她大口灌了下去,看来这对她有点用处。她的颤抖渐渐平 息,松开了肩上的外套。 “对于你这种情况,”我说,“要是他胆敢再碰你,立刻就找警察。别仅仅因 为我不在就把电话挂了。我是负责凶杀案的警察,除非他杀了你,否则我没有理由 出现。有别的警察负责这类案子,我会告诉你一些名字,替你在分局打点一下,让 他们能对你优先处理。总而言之,我会尽可能地帮你。” 她摇了摇头。 “瞧,你今天早上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就不该让他逍遥法外。他强暴了 你,你那时就该立刻去医院,录下口供搞一张逮捕证,让他在拘留所里晾上几个钟 头,把他送上丹佛法院,跟他一路对抗到底。要是碰上一个容易上当的笨法官,他 也许会逃脱制裁,不过至少能明白,你是准备打硬仗的。” “也就是说,下次我就会躺进停尸房?” “也许不会有下一次。我总结出一个关于我们的朋友杰奇的原则。如果你向他 摇白旗,他就会把你撕成碎片。杰奇从不优待俘虏,他就喜欢挑不会还手的人折磨。 如果你肯反戈一击,他最多只能报复你一次。可如果你不肯反抗,等在前面的还有 无止境的折磨。” “我想你错了。你要是敢反抗,他会把这看成深仇大恨。我看他会为了今天的 事儿杀你。” “我不想辩论。我能成为一名警察,并不是因为心理学课程得了高分。你问我 该怎么办,而我回答了你,他要是再敢对你冒犯,就得让他吃苦头,去申请一个限 制令,然后如果他再不让你清静,警察就能拘捕了。这就是第一步。” “也是最后一步,哦,基督,你保护不了我。” “我们试着努力。我会尽最大努力。” “那又怎么样呢?你不能拉着我的手陪我上班,你不能和我—起睡觉……” 我俩对视了一眼。她说,“要是你们尽了最大努力,仍然无法把他关起来,我 又该怎么办?给他写一封决斗信?还是辞了工作离开所有朋友,去另一个州开始新 生活?” “我不能保证任何事,夫人。我能做的只有告诉你,我跟你是同一阵线的,警 察局也一样。现在外边有个家伙,自以为是西部牛仔,我们的工作就是让他知道他 想错了。做到这点有很多办法,不过我以为你不会有兴趣知道。” 她深吸了口气,“你们俩之间真的有深仇大恨,对吗?” 我用一丝苦笑作为回答。 我告诉她去去就来。看到杰奇正努力地修车,我可不希望他就这么离开。 我走下楼,坐在边上看他干活。 杰奇保持沉默。我猜他这么干是想吓唬我,而这种方法确实有效。他知道我在 那儿,他的手蹭破了,血从关节往外渗。 我故意挑起了一串话题,想让他心烦。 “如果是我,肯定不会把这么好的车随便停在街上,” 我笑着说,“等你回来,鬼才知道它会变成什么样。” 他不满地发出一阵嘟囔。当他猛地拉下扳手,我听到了嘎吱的声响。 “听说附近有些流氓专干这种事儿,”我说道,“专门破坏名牌轿车。” 扳手又发出了嘎吱的声音。 “流氓,”我说,“到哪儿都能碰见。” 嘎吱。 “无论你做什么,都躲不开那些想破坏你生活的流氓。” 嘎吱。 “拿住在这儿的这位女士来说,”我说,“有个我认识的混蛋,死活不让她清 静。他就喜欢折磨人,让她恨不得从来没有生在这个可怕的世界。你对这样的人怎 么看?” 嘎吱——嘎吱。 “卑鄙小人,嗯?” 嘎吱。 “那东西要是拧得太紧,下次你就得费吃奶的劲儿才能掰得开了。” 他把扳手扔到街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说真的,车胎总是会爆的,你见过永远不漏的车胎吗?” 他松开千斤顶,让车子缓缓落下,随即挺直身子瞪了我一眼。他的脸上乱七八 糟,血滴把那件考究的白衬衫弄得一塌糊涂,头发也乱得像草。他把换下来的轮胎 和千斤顶扔进车子,准备走了。 “要是这家伙再回来,他一定会付出沉重代价,”我说,“他都想象不出来。” 他拉开车门站了一会儿。我以为他会说点什么,可是他没有。他低头钻进车里, 于是我起身走回前廊。你永远也说不准,谁会在车里藏一把枪,如果一旦有事发生, 我希望至少能找到掩蔽物。 但他开车走了,沉着而冷静,像一个完全理智的人。 一个真正可怕的家伙,一个坏透了的狗杂种。 我认识一些能让杰奇·纽顿后悔不该生出来的家伙,我跟他们中的一个从小一 块儿玩大的。后来听说,文森特。马兰兹诺写了本关于硬汉的书。我很久没见过他 了毕竟我们选了不同的生活道路。但文森特还欠我一个人情——那是十六岁时,在 一场动刀子的打斗中,我们以寡敌众,狠狠教训了那群混蛋。像文森特这种人,永 远也忘不了这件事,忠诚是一个硬汉的首要品质。 只要一个电话就可以搞定,在明天太阳升起之前杰奇·纽顿的解剖报告就会出 来,当然会是意外。 真吸引人,不是吗? 如果社会体制真的治不了杰奇,至少我还能找到这张王牌。 这就是为什么我跟芭芭拉说,有些事她不知道会更好。只要一个电话,魔鬼就 会从瓶子里跑出来。 但是我当然不会这么干。我是个警察,是个文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