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路比的探访让我大伤脑筋。反复思量之后,我决定离开时把那些好书一起带走。 回家时,卡萝尔正在床边读着福克纳。我把波比的书搁在地板上,然后把给她的生 日礼物放到书后。 “嗨,那是什么东西?” “噢,不过是给物证室的东西。我不想把它们留在空屋里。” 她走过来看了一眼。“这些很值钱吗?” “是的,不过也就这么多了,其他全是垃圾。”我看了看表,一点一刻。“你 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你有什么借口?” “打场脱坯扛大个……去还一笔陈年老账。”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克里夫,最爱你的谈话技巧。你是不是去会纽顿了?” “啊——哈。” 她叹了口气目光流转。“然后呢?” “他答应做我参加警察舞会的舞伴。” “太好了。你们真是天生的一对儿。” “噢,对不起。我真希望把他的问题留到待会儿讨论。现在我只想痛痛快快冲 个澡,然后给你来一轮重火力发射。” 半小时后,她依偎在我怀里。这真是很棒的体验,尤其对于刚值勤了一昼夜的 我而言。现在,总算可以入睡了,可是我却睡不着,脑子里全是我们俩的事,现状、 未来,还有我的问题,我仿佛置身于一片变幻莫测的海域。我想知道,要是我突然 不干了,她会怎么看我。她是那种精力极度旺盛的女人,当警察是她全部的梦想。 她从没提过孩子,从来没跟我讨论过这个问题。我仿佛能听到她说,我必须告 诉你,克里夫,我不想要孩子。 我天生就不适合做母亲。如果我告诉她,我宁愿做个书商而不是警察,她一定 会大吃一惊,眼神充满狐疑,怀疑我是不是在开玩笑。也许她的反应不会那么剧烈, 毕竟她至今已经干了八年,时间长得足以让她筋疲力尽。 也许她能理解我的厌倦,只是不愿意面对,那会让她的世界坍塌的。 “你在想什么?”她问。 “如果我想交了警徽,去当个书商,你怎么看?”我说。 不过说这一切时,我用了一种不太正经的口气,就像说和杰奇一起参加警察舞 的腔调一样。除了大笑,她拿我毫无办法。 只是她笑不出来。她只是躺在我怀里,我们都沉默了很长时间。 电话铃声打破了僵局。 “上帝呀,”我疲倦地说,“如果是汉尼斯,我会杀了他。” “我来接,”她说,伸手从我身上够过去,“我会告诉他你已经殉职了,葬礼 安排在后天。” 她拿起电话。我听见她说哈哕,然后是长时间的静默,一句话都没说,她就挂 电话了。 “谁呀?” “有个家伙想向我推销饮水机。” “在夜里两点?” 她一言不发。 “到底怎么回事?”我问。 “好像是碰上了一个神经病,扰得我睡不着觉。开始是八点,之后每隔一两个 小时就打一次。” “他说什么了?” “有次他自言自语来着。” “说什么了?” “老一套。阴道、婊子、妓女,还有别的脏话。” “他有没有说到一些私人话题,表明他知道你是谁?” “他怎么会知道我是谁?这种骚扰电话都是随便乱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觉得这个不像。” 她坐起来,把灯也打开了。 “今天出什么事儿了?” 我把杰奇的事简单告诉了她。看得出来,她不信骚扰的人是杰奇。 “我要把话筒拿起来,”她说,“要是你不睡一会儿,明天就爬不起来了。” 电话再次响起。 “随它去吧,”她说道,“他看没人接就会挂的。” 可我还是拿起了电话。什么都没说,只是听着。他也在那头听着。这样持续了 将近一分钟。然后我说,“你玩得开心吗,纽顿?” 他挂了电话。 “是纽顿,”我说,“我叫他名字他就挂了。” “那什么也证明不了。” “好吧,跟你说实话,我闻都闻得出来是那个婊子养酌,行了吧!” “克里夫,我可不想在凌晨两点跟你讨论。” “听着,”我严肃起来,“杰奇和我,今天我们交手了。他对我恨之入骨,恨 不得把我切成碎块。我和他之间,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用一只胳膊撑起身子,在窗前留下一道剪影。 “他会拼了老命来整我的。我认为他一点也不怕我这身警服。这个混蛋什么也 不在乎,就是不顾一切想要把我撕碎。” “听上去挺可怕的。” “没跟你开玩笑,就是深仇大恨。今天我给芭芭拉的建议,也许不太合适。” “克里夫,你需要休假了。” “我得抓住这只狐狸的尾巴,这才是我最好的休假。我要找到能站得住脚的证 据,把他搞垮。” “你真是个典型的A 型血人,四十岁前保证英年早逝。如果不想那样,最好躺 在沙滩上去听听热带海风轻轻拂过棕榈树。” “然后会闷得发狂,像坐牢一样。那可不是我想要的。” “我也能陪你去,那样你就不闷了。” 又是沉默,每分钟都显得那么漫长。 “我会尽力帮你的。”卡萝尔说道。 “事实上,你还真能帮我些大忙。” “你说吧,我一定做到。” “离开这儿。” “噢,克里夫,你简直疯了。” “我整天都在想这事儿,自打我让他尝了一个点三八的住处打电话,骚扰我身 边的女人,折磨我最亲近的人。 你走就没事了,我们的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她痛苦地吸了口气。 “亲爱的,你愿意为了我离开吗?” “我当然会听你的,”她说,“不过无论如何,我讨厌临阵退缩,甩下你一个。” 我拍了拍她的屁股,“好孩子,听话。” “你这个不尊重女性的混蛋!” 我们笑了。就在这一刻,我感到自己心里隐隐作痛。 又过了好久,我们才进入梦乡。而一旦睡着,我就沉得像块木头,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我帮她收拾好东西,从后门拎出去,发动了她的车子。我观察了足足十 分钟,确定杰奇没有藏在街上的某个角落,才让她开车离去。 她摇下了车窗。“我一点也不怕,你知道。” “我知道你不怕。”我说,“可是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