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最早一趟回丹佛的航班是6 点47. 我提前一个小时到了机场,而后跟波特兰机 场的人干了一架。航空公司对行李的重量有规定,而我显然超过规定标准了,即使 我愿意支付超重费用,没特别许可也不能把五个以上的箱子弄上飞机。我逐级跟那 些官僚纠缠,告诉他们我是正在执行秘密任务的丹佛警官,这是一宗牵涉到图书盗 窃集团的案子。我没有任何证件,我说,因为卧底警察从不带任何证件,不过丹佛 市警察局的汉尼斯警官可以证明我所说的一切。当然,在他们找到汉尼斯之前,我 的飞机就会起飞。那个当值的家伙非常多疑,他给丹佛打了电话。 “他们证实,丹佛警察局确实有一位汉尼斯警官。” 他告诉检票口。他用严厉的目光盯着我问。“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卡麦隆。” 他看着我的机票。“这上面写的是简威。” 我转了转眼珠。“这次旅行是秘密的。”我用一种忍到极点的语气说。 “丹佛警察局有一位卡麦隆警官吗?”他对电话问道。 接着,他略一颔首把电话挂了。“让他上飞机吧。”他对检票的人说。 上帝保佑联合航空公司。 一路蒙头大睡。到了斯特普敦,我先把今天要做的事计划了一下。 首先是保证那些书的安全。 我先去一家熟悉的寄存处,把那些箱子摞成两摞摆在悬空的货架上,然后打道 回府。 洗了个澡,刮了胡子,吃了早餐。一壶加料咖啡几乎让我的神志重新清醒了, 接着我就坐在电话旁,挨个列出今天的任务。 汉尼斯·巴拉德兄妹。丽塔·麦金利。 我想知道,警方昨天在丽塔那儿发现了什么。我想看看画师的草图,如果已经 出来的话。汉尼斯则是获得上述信息的最佳途径。可紧接着,我看到今天下午的行 程已经全都排满,要为杰奇·纽顿一案作证。“狗杂种。” 我自言自语。气急败坏的我,努力抑制住想把咖啡摔到墙上的冲动,然后平静 下来,给律师打了个电话。 罗伯特。摩斯可不是免费帮我,尽管他本应这么做来着:很久以前,我还穿警 服的时候,从一个性变态的手里救出他的孩子。当那个笨蛋光天化日之下劫持孩子 的时候,我就在四条街外,这只能算我的运气好。一个邻居目击了全过程,打电话 报了警,不到两分钟,嫌犯所驾车辆的信息就在无线电中传开了。当那辆车超速经 过我停留的小餐馆时,总台还没念完那段描述信息呢。我抓到了那个家伙,尽管这 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可从那以后,摩斯就欠我一份情了。他就是这么想的,而且 对他来说,这是至关重要的一份情。你没办法拒绝这个人,竺欠我一份大人情,所 以当杰奇找我麻烦的时候,摩斯提出要免费帮我。我俩在钱的问题上争论了一番, 最终同意这样的方案:他会全力以赴办我的案子,而我,则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尽量付律师费。我很想知道,他是否乐意挣一个看门人的工资。 “你他妈去哪儿了?”他说,“自打今早看到那份文件,我就一直在找你。” “出去跟大自然交流了一下。今天下午有何进展?” “我不知道,你希望怎样?我可以申请延期,考虑到你店里昨天出事了。他妈 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今天下午我需要时间。案子要花多久?” “他们会千方百计让你难受。莱文是个卑鄙小人。要是他知道你赶时间,恐怕 你还是带上晚餐牙刷好些。你明白吗,他就是想增加你的律师费。” “他可真不了解情况。”我说。 “这不过是欢迎仪式而已,我的朋友。我猜他们几周内,会再次把你弄上法庭。 莱文会一时疏忽,忘了问几个关键问题,然后他就会要求法庭再次听证。潮水般的 盘问会涌来,要是运气好的话,我们的案子也许能在明年正式开庭。我的建议是, 最好面不改色心不跳,别为那家伙操心。今天一定要到场,尽量别迟到。如果他愿 意,让他一直问到晚上吧,我会陪着你的,伙计。” “我知道你会。” “下周就轮到我们了。我简直迫不及待,想把芭芭拉弄上证人席。我要辣手催 花。瞧,她还从没作过证,根本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儿。如果她认为杰奇让人害怕, 那么我要把她剩下的胆子统统吓到坟墓里去。” 我挤出一丝干巴巴的笑容。“那可怜的孩子。” “行行好吧你。要是我不这么做,那可怜的孩子会把你羞辱个够的。看在你付 的慷慨律师费上,我可不想让她这么干。” “我不能不为她难过。这并不怪她。” “这全怪她。别想让我手下留情。” “好吧,”我说,“做你认为正确的。” “我一向如此,克里夫。你今天下午怎么安排?” “你大概把全部时间都搭进这案子了吧。” “我是做了些小调整,是的。不过你别为我担心,总能抽出时间跟孩子钓鱼的。” “我不担心,咱们开始吧。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三点以前就能从那儿出来。 这天要是还能剩点时间,有多好呀。” “别报太大希望。”摩斯说。 我给停尸房打电话,安排普莱德的葬礼。又给公墓打电话,找了一块地方。 我给警局打电话,找汉尼斯。 “你他妈去哪儿了?”这句话简直要成为问候语了,人们一听到我的声音,都 会自动蹦出这么一句。 我们商量好中午一起吃饭,选了个位置合适的饭馆,从那儿我可以步行去莱文 办公室。已经十一点一刻,我直奔那儿去了,只想要一杯咖啡和一个生鸡蛋。而汉 尼斯则狼吞虎咽,“天啊,尼尔,要是能再活一年,就算你够命。”我敲着桌子说。 汉尼斯摆出了一脸严肃。“让我们聊聊案子吧,兄弟。”他说,我则摆出了全神贯 注的姿态。 “过去十二个小时,我一直到处找你,”他说。 “我去山区溜达了一趟。” “你去那儿干吗?” “散步,思考,看蝴蝶。” “昨晚山里下雪了,那儿没蝴蝶。” “是那种更漂亮的蝴蝶,尼尔,两条腿,会滑雪的。” 很长的沉默。汉尼斯当我搭档很久了,一直以来都是我的副手,我们的成绩也 还不错。可毕竟是很长的合作了,他对我了解非常透彻,光我想要破坏规矩他一眼 就能看同来,因为我这么干的次数已经太多了,他说,“你知道,我的狗屎搭档都 快疯了。他算知道什么叫阴沟里翻船了。” 我岔开话。“你在麦金利那儿得到什么了?” 他没接我的茬。“克里夫,你他妈的到底打算干什么?” 我说,“事实上,你吃的那个三明治看起来也不错。也讦我该也要一个。” “好了,克里夫,少废话。让我直截了当吧,你是不是在插手这案子?如果是 的话,卡麦隆会给你准备—大筐麻烦。” “今早从山里回来的时候,我拉了张清单,列出了所有的烦心事。是心理医生 让我这么做的,据说尖叫疗法更有效。或你知道吗,尼尔,上面没有卡麦隆的名字。” “该死的,你这个自大的混蛋。” “当然。听着,你到底想不想跟我谈?” “也许,要是你肯把屁眼儿的塞,子拔出来,少装会儿警察。” 他深深吸了口气,屏住呼吸,随即吐出一口长气,“我只是不想看你栽跟头。” 我耸了耸肩。“耍完花枪了吗?要是完了我想告诉你一些事,一些真正的事实。 准备好了吗?听好,这家伙死定了。我不知道他是谁他躲在那儿,可他逃不出我的 手心,就算躲进耗子洞里,我也会把他挖出来的。 你可以把这话记下来,坦白说我他妈根本不乎卡麦隆怎么想。“ 我拿起他的泡菜咬了一口。“这个答案满意吗?” “是的,”他冷冷地说,“这正是我担心的。” “现在,这是我的全职工作。”我说。“你想谈正经事,好。一天你有多少时 间?你们到底有没有追查贷车的线索?我有,因为没别的事打发时间。这段时间, 我的书店会暂停营业,我要全天候追查这个混蛋。我还知道,你现在必须抓住仅有 的线索,因为证据正在枯竭我找到了某些东西,可是如果干等你们,它就毫无价值。 别怪我。” “什么证据?你到底找到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一些能带来崭新看法的东西。要是单行道,自己不走也不必 挡着别人吧。据我所知,汉尼斯老妈培养的,都是有礼貌的小海象。” “你疯了。要是卡麦隆认为我向你通风报信,他能把我给他妈的吃了。” “这情报对他也有用。瞧,我必须得走了,不能在这儿闲扯一整天。你得做决 定了。” 他一动不动,内心激烈斗争。 “别为我担心,”我看了看表,“还有半个小时我就得赴约会了,我的屁股都 快被人告掉了。”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汉尼斯说,“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有用的消息。在麦金利家发生了什么。你尽可以添油加醋,告诉我莱斯 特破门而人,在她正要把那卷录音带投入火中时,来了一个当场抓获,顺便可以提 一下她的脸色,是涨红还是苍白。” “你真该去演喜剧。”他摸出一个小记事本匆匆翻开。 “昨天早11点48分,在杰斐逊的警官陪同下,根据地区法官哈兰。布雷克利签 发的搜查令采取了行动,翻越了峰景街尽头的篱笆墙……” “我想在哪儿见过这个。马上就该下雪了,然后又会变成雨。我可没时间听你 扯淡。” 他把记事本搁在一旁,长时间盯着我。他是个循规蹈矩的警察,当他不得不绕 过规矩另走一条路时,难免会有些不适应。 “她把那盘磁带给我们了。” “真的?全在上面吗?” “好像。” “被我洗掉的呢?” “那是另一盘带子。记得她曾经把那盘带子放给你听吗。她又放了一盘新带子 进答录机。我们到那儿时,想要的磁带还在录音机里。” “你们听了吗?真是傻问题。上面有什么?” “你听过的东西。” “你们的结论呢?” “我们认为,最后进店的是凶手。从案发情况来看,时间刚刚好。那个家伙— —彼得,对吗?好像就在那一刻崩溃了。” “你们从他们同时说话的录音里,听出什么东西了吗?” “乱成一锅粥。我听了复制带足有二十多遍,可还是什么都听不出来。检验科 拿走了原声带,也许能发现什么。他们有设备,他们能干些不一样的事,比如分离 不同的声音。今天晚点,他们可能会有结论。” “这可能有点过分,你知道。看在过去我们的情份上,你能把他们的结果告诉 我吗?” “反正我已经被你害死了。就不在乎头上多来一枪了。” “你们去的时候,麦金利表现如何?” “很合作。马上走到录音机那儿,拿出磁带交给我们。不到十分钟,我们就出 来了,连莱斯特都喜欢她。‘资我静静坐着,陷入了沉思。 “到你了。”汉尼斯说。 我从搬家公司的线索说起,告诉他彼得如何租到货车,还告诉他加油站的地址。 我把波特兰的事儿告诉了他,还有可爱的布奈玛老妈。我把彼得的书告诉了他,我 是在哪儿找到的,我认为它们值多少钱,我把它们放在哪里。我说的时候,他一直 闭着眼睛,一副活受罪的苦相。最后他说,“我不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我应该 知道吗?” “大概不。” “那你还指望我能怎么用这些线索呢?” “我会想办法,通过合法渠道,把情况桶给你的。目前就算这里涉及法律上的 灰色地带吧。” “你的屁股才他妈灰呢。克里夫,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我他妈的怎么才能把那 些书从俄勒冈弄到丹佛?我又他妈的能从俄勒冈的哪块砖底下找到它们?” “我想你必须跟着证据走,好警察总是这样的。” “去你妈的。你会害我坐牢的。” “说实在的,我考虑过这种可能性。没准儿我得蹲几天牢。当时我只知道,不 能把那些书留在波特兰。否则,它们已经在老妈的后院里化成灰了。” “如果这些证据是淫秽物品或毒品,恐怕你就不会这么在乎了。” “你说的有道理。” “我当然是对的。”他把啤酒一饮而尽,“你疯了,克里夫,你真的疯了。” 他站起身来穿上外套。“你疯了。” 他重复说。“该死的,不过你曾经是个好警察。你真他妈是个好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