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我顺着土路往回开,停在克雷顿·代斯马丢和堂弟把汽车丢进壕沟的地方。是 玛珀斯和魏德林绑架他们,并把他们带到了什么地方,还是一切都发生在这里?我 问我自己。我跳过马路对面接壤的溪流,走上斜坡进入黑松林。地面上覆盖着厚厚 一层松针。花栗鼠在岩石间玩耍,红色的松鼠在树干间彼此追逐着。我在松树丛中 穿行了四分之一英里,于是看到一条曾经有人倾倒垃圾的道路。这条路的尽头是一 堆生锈的弹簧床垫、马口铁罐、床垫、啤酒瓶,还有酒瓶和塑料容器。我又在松林 中走出四百码左右,树木变得稀疏了,我来到了一个在灰色岩石上流动的溪流前。 小溪在一个低矮的山丘边缘流淌着,山丘很突兀地在羽叶槭、野蔷薇丛和茂密的板 刷中隆起。我在溪流岸边穿行,但是没发现任何特别的东西,能有助于发现克雷顿 ·代斯马丢和堂弟的命运。 最后,我来到溪流对岸山丘上的瀑布边上。瀑布从岩石上流下,冲刷掉泥土, 露出了山丘上小松树多瘤的根部。水流到一片潮湿的松针和黑色的树叶上,那里的 地面像海绵一样,长满了蘑菇和深色的蕨类植物。我可以嗅到水、冰冷的石头、潮 湿阴冷的腐殖物、在水流中像蜘蛛网一样蔓生的树根的气味。 我累了。跋涉回卡车之后,我在灰蒙蒙的光线中驶上马路。这时,我从侧镜瞥 见了一辆黑色的威利斯吉普斯塔旅行车。因为路面潮湿、没有尘土,我可以看到方 向盘后司机的高大轮廓。接着他加快速度,靠近我的后.档,似乎他想从侧镜中看 到我的反应,或者想看到我的敞篷小货车的一些细节——车主的名字。 前面是克雷顿·代斯马丢和堂弟度过最后一夜的圆木酒馆,也是达乐涅当接待 员并曾经遇到酒醉昏迷的迪西·李的地方,她在这里把迪西从脑袋被踢掉的命运中 挽救出来,并驾车越过山脉,把他送到弗拉塞德湖边的萨利·迪奥家。 我驶进停车场,等着看吉普斯塔旅行车的司机会做些什么。他和我并排慢下来, 他的长手搭在方向盘上面,从乘客窗口目不转睛地瞪过来。他的面孔、前额和脖子 都带着细疤条纹,似乎刚从一个铁锈色的蜘蛛网中走出来。 我希望他停下来,打开车门:带着他的伤痕和愤怒来面对我。我希望看到他手 中有一个武器,并希望他感受到肾上腺素在涌动,感受到暴力渴望,让那种感觉点 燃和净化大脑,并解决所有复杂的局面。 但是哈瑞·玛珀斯手中攥着所有的好牌,他曾是越战的一名直升机飞行员,他 知道,当格林机关枪锁定好毫无防护能力的目标时,你不必改变你的状态。 他转入停车场,停在前门旁,用一个金色打火机点燃香烟,然后走出吉普斯塔 旅行车,头也没回走进了酒馆。 那一晚,等我返回密苏拉,阿拉菲尔已经在保姆家吃了晚餐,但我还是带她去 一个比萨店吃宵夜。她穿着柔软的粗斜纹棉布牛仔裤、精巧的皮鞋,黄色T 恤衫上 印着一条微笑的鲸鱼。她的面颊沾上了红色的比萨汁。 “戴夫?”她说。 “什么,小家伙?”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你不喜欢这里吗?” “我想见德克斯。也许巴提斯蒂需要我们在店里帮忙,他不识字。” “卖虫子和银色小鱼不需要识字。” “在这儿和在家里一点都不一样。” “但这里也有很多优点,是不是?” “我想念三脚架,我想念克拉瑞斯。这儿的晚上很冷。” 我用手抚摸着她发亮的黑发。 “这不会有很长时间了,你看着吧。”我说。 但是我的保证只是一个情绪化的谎言。我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我不 确定我是否还能够回去。那一晚,我们卧室之间的门敞开着,我听到黑暗中,她在 :床边做祈祷,然后爬进被子里。 “戴夫?” “什么?” “有人想伤害我们是吗?我们是因为这个才搬家的吗?”;我起床,光着脚走 进她的房间,坐到床边。她褐色的脸在月光下看起来圆圆的。她把毛毯一直拉到下 巴。 “不要想那样的事情,阿拉菲尔。没人想伤害我们这样的人。我们是好人。” 我说,“想想所有那些爱你的人。 巴提斯蒂、克拉瑞斯、你在学校的朋友和老师,他们都,爱你,阿拉菲尔。还 有我,爱你胜过一切。“ 她从枕头上笑起来时,我可以看到她稀疏分布的牙齿,和明亮的眼睛。 但是她的想法和我自己的想法差不太远。那一晚,我梦见了南路易斯安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