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星期一早晨,我起初想打电话给我的律师,然后决定,我不需要更多的电话支 出或者更加令人沮丧的消息。 如果他已经争取到审判延期,他会打电话给我。我带着阿拉菲尔走到学校,然 后在厨房吃了一碗葡萄。之后,我努力思考一个合理的计划,来将哈瑞·玛珀斯和 萨利·迪奥推到绝路上。但是很快,我就否定了每一个选择。 我可能永远也找不到死去的印第安人的尸体,更别说证明他们是被哈瑞·玛珀 斯和达尔顿·魏德林杀害的了。总之,我不知当初自己为什么会认为,我可以解决 一切的法律问题。我不再是一名警察,我没有权力接近警察局的信息、搜查、逮捕 或者审讯。 我可以回到大分水岭的东坡,在县法院着手调查石油租契。也许我可以以某种 方式,将迪奥和哈瑞·玛珀斯、明星钻探公司和印第安人联系起来。但即使他们之 间存在联系,那会对我在路易斯安纳州的谋杀指控有什么帮助呢?还有,谁杀了达 乐涅?为什么?我的思想像一群狗一样,彼此咬着。 我被突然传来的脚步声分散了思路。我从餐桌旁站起身,透过卧室门和屏风窗 户看过去。在树叶的阴影下,我看到一个粗壮的金发男人,他戴着黄色、坚挺的帽 子,穿着一件无袖的粗斜纹棉布衬衫,穿过灌木丛消失在后院。一条工具腰带在他 身旁叮当作响。我迅速走到后门,看见他站在阳光照耀的草坪中央,手搭在屁股上 凝视着电话杆。他的二头肌很大,被太阳晒得发红。 “需要我帮忙吗?”我说。 “我是电话公司的。线路有点问题。” 我点点头,没有回答。他继续抬头凝视着电话杆,然后再次回头瞥了我一眼。 “你今天早上用过电话吗?”他问。 “没有。” “它响了一声就停下来过吗?” “没有。” “好的,那没什么大问题。我需要爬上你的柱子,然后也许我会用一下你的电 话。但我们会搞定它的。”他对我咧嘴笑着,然后走出去进入巷子里,到了修车厂 后面。 我看不到他了。 我走进门廊,拿起电话,听了听拨号音。然后我拨电话给接线员,当她回答时, 我挂断了电话。我再次从后门看出去,看不到修理工。我坐回厨房餐桌旁,继续吃 饭。 那个男人身上有些东西令我不安,但是我想不出是什么。也许我只是太兴奋了, 我想。或者也许我希望那个杀手最终来到我的院子里。不,不是那样。画面中有些 不太对头,少了些东西或者有些东西不太合适。我走到房屋和街道前面。距离四座 房屋的地方,一个戴着布帽、胸前交叉着两个帆布口袋的矮个男人,正戴着橡皮手 套在人们的门前放招贴画。袋子很满很重,他的T 恤衫上浸出汗水。 我返回厨房,再次听到屋外有人走动。我从屏风门看出去,后院空无一人,修 理工不在视线里。两只鸽子停在电话线上,我第一次扫视了一下电话杆。最低的铁 爬钉安置在距离地面十五英尺的木头上,这样小孩子们不会爬到柱子上。 对了,他的靴子和膝盖上没有用皮带捆扎着攀援马刺,而且他没有安全带。我 回身走进门廊,拿起电话听筒。没有声音。 我从床头抽屉里取出点45手枪,它在我手中冰凉而沉重。我向后拉开枪栓,在 枪膛内滑人一颗子弹,重新设置了击铁。外面很安静,靠近卧室窗户的灌木丛,在 屏风上投下很深的阴影。我走到前门时,恰好发招贴画的走上门廊台阶。我将点45 手枪插入裤子后面的口袋,走了出去。 “听着,到街道角落的小食品店,拨电话给接线员,并请她转到警察局。”我 说,“你只需要说:‘在佛朗特大街778 号正在进行非法恐吓。’你能为我做这件 事,没错儿,是吧?” “什么?”他是个中年人,坚硬的干草色头发从帽子里支出来,他清澈的蓝眼 睛使他有种孩子样的外表。 “我这儿遇到点麻烦,我需要一些帮助,警察到这儿之后我会给你五美金。你 看,只需要告诉接线员,你需要警察到这里,并且给他们这个号码——”我指了指 屏风门上的马口铁数字。接着我拿出随身折刀,从木头上将附着的数字撬下来,并 递给他。“只需要对着电话念一下数字,‘佛朗特大街778 号’,然后说‘有突发 事件’就可以了,明白吗?” “发生了什么事?”他的面孔看起来很困惑并害怕。 “我以后会告诉你。” “就拨一下O 吗?”一滴汗从他的布帽子里流出来。 “你说对了。” 他转身离开门廊,沉重的帆布袋子在他身边摇晃着。 “将你的袋子留在这里,好吗?”我说。 “是的,没错儿,我会和警察一起回来的。” 他沿着街道走去,手里拿着金属门牌号码,我看着他走进位于街角的黄砖小食 品店。我绕到房子的侧面,穿过灌木丛和树阴走向后院。我可以看到我的电话箱, 部分被浴室窗户下的树篱遮住了,我确信里面的电话线已经被切断了。但是在我去 看之前,我看到修理工穿过阳光灿烂的草坪,向我的后门走去。 我迅速移动到房屋边上,右手握着点45手枪,我可以感觉我贴着金属表面的手 掌潮湿了。房屋之间的风很冷,有一种潮湿的土壤和旧砖的气味。修理工将他黄色 的硬帽子推到额头上,手放进工具包上的皮袋子中,开始敲屏风门。突袭的时刻, 狗娘养的,我心里想着。我竖起点45手枪,走进院子里,双手用枪点着他。 “不准动!手放在头后面,跪下!”我大声喊着。 “什么?”他的面孔由于震惊而苍白,充满怀疑地盯着我手中的自动手枪。 “照我说的去做!马上!” 我看见他的右手在工具袋里跳动着。 “你离地狱只有一英寸,伙计。”我说。 “好的,朋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的!好的!我没有和你争吵。”他跪在 木头台阶上,用手指交织在脖子后面,他的硬帽滑下来遮住他的眼睛,他的胳膊在 阳光下看起来又粗又红,我可以看到他胸口粗斜纹棉布袖子被割掉的那块地方苍白 地绷紧着,他正在大声呼吸。 “你把我和别人搞混了。”他说。 “你的车在哪里?” “街道另一头,在该死的巷子里。” “因为你不敢把它停在街上。用你的左手解开工具包皮带,让它掉下来,然后 再把手放回脑袋后面。” “你看,打电话给我的公司,你抓错人了。” “取下皮带。” 他用手解松带扣,沉重的口袋哗啦落在台阶上。我将里面的工具抖落到水泥台 上——钳子、刀片和飞利浦牌的螺丝起子、剪钳、顶上带一个小软木塞的碎冰锥。 我将碎冰锥举到他视线的角落里。 “你愿意解释一下这个吗?”我问。 “黄蜂有时候在电话箱里筑巢,我用它来清理箱子角落。” “把你的钱包扔到身后。” 他的手指伸进后裤袋里,猛地将钱包拉松,让它掉下来。我蹲下身,点45手枪 点着他后背中央。我捡起钱包,向后退到草地上,把里面的东西抖了出来。在明亮 的空气中,他的脖子后面红红的,看起来很热,他的衬衫被汗渍浸透了。我用手指 拨拉着我脚边的美元货币、身份证、照片和纸片,变得越来越不安。他有一个蒙大 拿司机驾照,上面有他的照片,一张写着相同名字的社会保险卡,一份当地运动协 会会员卡,两张参加美国西部通讯公司雇员舞会的门票。 我长舒了一口气。 “你说你的卡车在哪里?”我问。 “巷子里面。” “让我们去看看。”我站起身说,“不,你走在我前面。” 他照我说的那样走在前面,但这次我已经放松了点45手枪的击铁,让它松松垮 垮地垂在我身边。我们走过修车厂,来到巷子里。他公司的卡车靠着某个人的工具 房,停靠在巷子尽头的枫树树阴下。我把手枪插入裤子后袋。他的面孔由于愤怒变 成青黑色,拳头在他身边合上又张开。 “我很抱歉。”我说。 “你很抱歉?你个婊子养的,我应该把你的牙齿打进喉咙里。” “你有权力那么做。你也许不会理解的,但是有人想对我和一个小姑娘制造伤 害,我以为你就是那个家伙。” “是吗?哦,那你应该打电话给警察。我告诉你,朋友,我真想把你这头蠢驴 撕成碎片。” “我不会怪你的。” “这就是你想说的全部吗?你不会怪我?” “你想挨上一枪吗?” 他的眼中现出紧张、慎重的神情。然后那一刻过去了。他用手指点着我。 “你可以为此给警察打电话,他们会出来见你的,我保证。”他说,然后他走 回后院台阶,将工具放回他的皮口袋里,将所有物品放回钱包。他重新穿过草坪, 向巷子和他的卡车走去,没有看我一眼。我的脸在风中感觉丰满而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