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我带阿拉菲尔去公园玩,然后我们回家准备晚餐。 克莱特斯告诉过我,我可以在六点时打电话给东门宾馆大堂找他。我不确定是 否应该打这个电话。无论他对查理·托德斯作了什么,都不太好。但从某个角度来 说,那和我的法律问题以及我和阿拉菲尔的安全威胁联系得非常紧密。我不知道为 什么会对托德斯这样堕落的精神病人如此关切,这种人也许除了萨利·迪奥以外, 没人再会关心,那是因为他可能事先支付了托德斯一半的佣金。 现在是五点半,我们还有五分钟就吃晚餐了,这时我听到一辆汽车停在门前, 有人走上了门廊。 在我透过屏风辨认出来人的轮廓之前,我看到迪西·李被打扁的粉红色卡迪拉 克敞篷车停靠在门前,两个车轮停在我的草坪边缘。车顶敞开着,后座上放满了手 提箱,有成箱的衣服和牛仔靴,衣架上的西装挂在一根铁杆上。 他命运的突然改变,他给自己订出新的计划,他已经排练过新的请求,统统这 些都是非常显而易见,可以轻易预见的。我没有开门,我甚至对自己缺乏同情心而 感到有点羞辱。但这是个很糟的一天,我确实不需要迪西·李再搅和进来。但他对 绝望的表达非常生动,汇集了一个醉鬼所有的原始能量,他知道他正在用掉油箱中 的最后一点燃料。 “湖那边的形势开始垮下来。”他说,“你是对的,萨尔是坨屎。不,那不正 确。应该说他是个疯子,他想把你的屁股拿到锅里煮。我忍受不了,不得不逃出来。” “注意你的语言。我女儿在这里。” “我很抱歉。但是你不知道,当理智开始离开他脑子时他像什么样子。他脸上 带着扭歪的表情。没人能和他说什么话,除非你想让你的脑袋搬家。当一个姑娘正 在餐桌上吃甜点时,萨尔在一旁抽烟看着她,仿佛她刚从一个排水孔里爬出来。她 假装看不见,还努力地微笑,想显得漂亮、可爱一点,好摆脱困境。结果他说道, ‘你吃得太多了’,并把香烟扔到了她的食物上。” “他恨你,戴夫。你真是抓住他的要害了。你让萨利·迪奥内心的车轮改变了 方向,而且传动装置上开始冒烟了,我不想呆在它附近。你让我离你的生活远一点, 我还记得你的话。但现在我把自己捡进了一些细棉花里,伙计,我四处受困没有出 路。我还可以对你坦白其他一些事情。我为了一万五千美金追随萨尔,那些钱全部 变成放在鼻子上的可卡因,被记上账单了。所以,当我开着那辆旧卡迪拉克出来时, 兜里只揣着三十七美金,还有四分之一罐的汽油。我想通过音乐表演来维持生活, 但是我的电吉他坏了。” “把那些摇滚点心留给别人吧。”我说,“今天早上,查理·托德斯来了我家。” “托德斯?我以为他昨晚返回维加斯了。他到这儿做什么?” “你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他是个杀手?我不知道,我在上帝面前发誓我不知道,我以为他 只是萨尔的一个运毒者。那就是你的脑袋上出现那么个紫红色伤疤的原因吗?” “大概就是那样。” “伙计,我很抱歉。我一点没想到。那个家伙一共跟我说了不到三个字,我以 为他智力迟钝。所有那些运毒者的眼中,都有那种彻底垮掉的神情,他们吞下满是 海洛因的气球,在峡谷上飞进飞出,晚上着陆在泥地里。这些人是你曾见过最沉默 的白人。” “我认为他可能还有一个帮手在缠着我,在萨尔周围还有其他新人吗?” “没有。” “你确定?” “肯定。” “总之,我帮不了你,迪西。” 他透过屏风茫然地看着我,吞咽了一下,朝下看了一眼街道,似乎那里有些可 怕的东西等着他。接着,他又准备开始说话。 “我自己已经有太多问题了,就那样,伙计。”我说。 “没门儿,是吗?” “恐怕没有。” 他朝脸上吹了一口气。 “我不会怪你。”他说,“我只是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 “从零开始。” “对呀,为什么不呢?这又不是我第一次洗盘子,或生活在救济机构。嗨,但 是我希望你记住一件事情,戴夫。我并不全坏,我从来没打算伤害过任何人。” “无论你做什么,祝你好运,迪西。”我说,把里面的门在他面前关上,回到 厨房餐桌旁。阿拉菲尔已经开始吃甜点了。 我看了看手表,现在还差一刻钟六点,接下来我努力去吃晚餐。食物似乎一点 味道也没有,我无法集中精力去听阿拉菲尔讲什么猫追蚂蚱的故事。 “出了什么事?”她问。 “没什么事,只是有点头疼。过一会儿就好了。” “那个人让你生气了吗?” “没有,他只不过总将他的电梯卡到楼层中间。” “什么?” “没什么,小家伙,不要为这担心。” 我咀嚼着食物,沉默地看着窗外的树阴,还有后院里宁静的金色阳光。我听到 阿拉菲尔在水池里洗了她的餐具,然后朝房前走去。过了一会儿,她回到厨房。 “那个人还在外面,就坐在他的汽车里。他在做什么,戴夫?”她说。 “也许正在算计,如何将落基山卖给阿拉伯露天矿。” “什么?” “不要理他。” 但我做不到。或者至少,我不能不理会嗜酒者互诫协会准则的第十二条,要求 我们去帮助和我们一样受折磨的那些人。或者,也许我知道目前所有的麻烦是我自 找的,仍然再把这一切怪在迪西·李就不对了。我把餐刀和叉子放进盘子,走到他 的汽车那里。他正在沉思,一根香烟快要烧到手指了。当他听到我在后面时,他的 脸抽搐了一下,转过来。 “天哪,你差点吓得我心脏病发作。”他说。 “你和我们住在一起时不能喝酒。”我说,“如果你喝了酒,或者你带着酒气 回到家里,那你就卷铺盖走人,没有讨论的余地,没有第二个选择。我不想你在我 女儿面前说出任何脏话。还有如果你想吸烟,就到房子外面抽。你要分担做饭和洗 衣服的工作。当我们上床睡觉时,你也得睡觉。街道上的嗜酒者互诫协会组织有介 绍工作的服务,如果他们给你找到一些工作,你要接受它,无论是什么工作。而且 你需要支付食品和房租的三分之一。这是条件,迪西,如果你无法忍受这些条件, 你现在就可以告诉我。” “朋友,我真心感谢你。” 他开始卸下汽车后座上的物品。他脸上的表情,就像一个人从燃烧的楼顶出乎 意料地被救了下来。当他在人行道上堆放箱子、手提箱和衣服时,他不停地谈论着 五十年代、汤米·山德斯、卢斯·布朗、理查森、匪帮、亨茨维尔的骗子,还有那 个曾是她妻子的女人,在休斯敦花钱请人打他。我看了看手表,还差五分钟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