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星期六早上,我带阿拉菲尔参加九点钟的弥撒,然后和迪西·李一起吃早餐。 他修了脸,熨了裤子,穿了一件白衬衫。 “你准备去哪儿?”我问。 “一些摇喊派教徒请我去到他们的教堂演奏钢琴。我希望当我进去时,天花板 不会被他们的欢呼声震下来。” “那很好。” 他低头看着咖啡杯,然后玩起手指上的人造钻石。 “我有点烦心事。”他说。 “什么事?” 他看了看阿拉菲尔。 “阿拉菲尔,迪西出去给我帮忙的时候,你把碗碟洗一下,好吗?”我说。 我们走到外面的卡车上,我从座位后拿出一把小笤帚,开始清扫地板。 “我怕我还会喝酒。今天早上醒来时,很怕这件事。” 他说。 “如果你控制不住,那就每天喝一次,每次五分钟。” “他妈的我为什么会恐惧呢,伙计?” “是恐惧让我们喝酒。” “我不明白,这话毫无意义。我昨天的感觉真的很好,可今天,我的心在发抖。” “迪西,我不是个心理学家。但是你今天准备去一个教堂,和你小时候的教堂 一模一样。也许你正在对付那些糟糕的记忆,谁知道呢?就让它过去吧,伙计。你 今天早上很清醒,这是最有价值的。” “也许有些人的病痛根本就不该好转。” “你可不是那种人。” “如果我重新喝酒的话,你真会赶我出去吗?” “对。” “那会让我莫名其妙地哆嗦,就像冷风吹过心中。” “你运用那些步骤吧。我向你保证,所有的恐惧、所有脑子里的古怪反应,都 会离去的。” “你指什么反应?” “奇怪的想法和图像,那些不会产生任何感觉的东西,那些你不愿意和任何人 谈起的东西。” 早晨很凉爽,从河上吹来一阵微风,但是他额头和眼眉上冒出大滴大滴的汗珠。 “戴夫,我心里感觉很恶心,我解释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这快过去了。”我说,“只要今天不喝酒就行。” 但是他的眼睛很凄凉,我非常了解,此刻他正经历着特殊的内分泌痛苦。我还 知道,我的话对他来说,以后的意义比现在更多。 “既然我们到这儿谈话,让我告诉你些别的事。”我说,“今天下午我会接一 个电话,我不希望你听。” “好的。” “那个电话将是萨利·迪奥打来的,我不想让他知道你在这里。” “你和我开玩笑吧?” 我继续用小笤帚清扫着脚垫。 “戴夫,那不会是真的吧?” “这很复杂。” “拉屎就是这样。这是某种恐怖。你在做什么,伙计?” “不去接电话就行了。” “我不会招惹那个家伙的,不会把自己送到枪口下,受他的威胁。” 一小时后,电话响了。但这是苔丝·里根打来的,不是萨利·迪奥。 “杰森,那个和黄色汽车里的人交谈过的八年级学生,刚刚骑着自行车到我这 儿来过。”她说,“昨天晚上,他和一些亲戚去海德霍斯饭店吃晚餐。他看见那辆 黄色汽车就停在饭店后面。他确信那是同一辆汽车,他记得后车窗上有裂纹,而且 上面有怀俄明大学的标签。” “什么牌子的汽车?” “一辆水星。” “他记下车牌号了吗?” “没有,我问过他,他说当时手边没有纸和笔。小孩子做事有时不会那么周全, 戴夫。” “他做得非常好。”我说,“那是晚餐时间,你是这么说的,对吗?” “是的。他说当他走进饭店,水星就停在那里,他离开时车子还在。” “非常感谢你,苔丝。告诉杰森,我对他做的事情非常感激。” 阿拉菲尔和我开车去了海德霍斯饭店,那是位于城市南侧的一座大规模巴伐利 亚饭店。吃午餐的人群开始涌人,停车场里密密麻麻,但这些车中就是没有黄色水 星。我开车绕到楼后,也没能碰上好运气。我带着阿拉菲尔去吃带奶油蛋卷冰激凌, 半小时后返回饭店,仍旧扑了个空。 当我们到家时,迪西·李正在台阶上读报纸。 “电话没响,至少我在这儿的时候没有。”他说。 “教堂那边怎么样?” “进行得非常好,他们请我周三晚上再去演奏一次。 对那些离开舞台太久的人来说,那些观众并不很糟。“ 当电话铃声响起,阿拉菲尔恰好走进屋内。 “见鬼,它来了。”迪西·李说,“慢慢来,伙计,让我们在阳光里呆上一会 儿。” 阿拉菲尔已经拿起了话筒,但在她开口说话之前,我从她手中悄悄拿开了话筒。 我踱入浴室,关上了门。 “你找时间考虑了吗,罗比索?”萨利·迪奥说。 “我依然确信,你把事情搞混了。” “我对你的观点不感兴趣。你想做些生意,还是想继续胡闹?” “你把事情说倒了,萨尔,是你雇用查理·托德斯来干掉我的。” “那是过去的事情了。” “你有什么提议?” “你指什么?有什么提议?我昨晚已经讲清楚了。” “没有,你没有。你说每周三千到四千美金,这是你准备支付给贴身保镖的钱 吗?” “我们会为你提供足够的空间。你来管理维加斯一家夜总会。你需要做的全部 事情就是点钞票。你知道从六个门厅投币口里,通过瞒报收入而获得的利益有多少 吗?” “我就要去接受审判了。” “你真让我头疼。” “不,我认为你试图欺骗我,萨尔。你可以谈一堆如何在维加斯创造财富的废 话,让我以为不用再担心哈瑞·玛珀斯,然后等过了一段时间,我就得返回路易斯 安纳,戴上手铐。” “你认为当那个疯狂的傻瓜开枪向我射击时,我还有心思玩游戏?” “那是你的问题。我最大的担心就是监狱,还有你派来的一群讨厌鬼,绕着我 的房子转来转去。” “我告诉过你,现在不会有任何人跟踪你了。还有什么你不了解的?这是个简 单的交易。你赚钱,我赚钱,玛珀斯被打垮,你自由地回家。我担保这点,人们不 会从我们手中摆脱掉的。你曾经是个警察,你知道这点。” “我不认为有必要和你做生意,萨尔。” “什么?” “我认为,在不久的将来,你就会被捕入狱的。” “这是什么意思?该死的,你到底想干什么,伙计?” “不要再打这个电话了,我从你的生活中出来了,甚至,请不要再想到我。” “你这个吃屎的杂种……你让我成为受攻击的目标……你不会得逞的,卑鄙的 家伙……这是诱捕行动……你会将那些事情告诉尼古斯基……我已经找到把他摆平 的律师了。” 我静静地将听筒放回支架上,走到屋外,挨着迪西·李坐到台阶上,他正在读 报纸上的漫画。他翻了一页,在两手之间直直地拉开报纸。 “不要告诉我电话的内容,我的精神很脆弱,我会像吞了刀片一样。”他说。 几分钟后,我给尼古斯基家里打电话,他不在家。 我将阿拉菲尔放上卡车,我们驶回了海德霍斯饭店。这次,带有裂纹的后车窗 和怀俄明大学标签的黄色水星汽车,就停在大厦的阴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