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追根溯源 “问题的症结就在江山所办理的案子!”白云清对张平说。李明达走后,白云 清又把张平找了过去。两位老搭挡一起细细地分析着案情。 “据李明达讲,今天下午,于东方提审童威时只问了两个问题,交待了什么? 挨打了吗?别的没说。” “他这不是在整人吗?太卑鄙了。”张平气愤地说。 “于东方一再插手刘华起的案子,他们之间肯定有联系。这就是为什么于东方 一再阻挠办案,甚至对江山下手的原因!”白云清分析道。 “这一招好毒啊!同伙举报自己办,这种圈套谁能逃得掉!既然如此,于东方 为何又同意江山被保释呢?” “所以,我一直都在怀疑,刘华起被杀也是他们设置的圈套。” “这样做太歹毒了吧!除非他们有充分的理由,非得把江山置于死地。” 张平的话提醒了白云清,他沉默了一会,好象在清理自己的思路,心中的疑问 慢慢清晰了起来。 “可能是我们的调查工作,触动了对方的底线。否则的话,为什么我刚一接触 童威,他们也迅速作出了反应?” “难道江山的问题也与案子有关?” 白云清点了点头:“看来,只能这样解释。你想,在刘华起团伙案即将进入最 后侦察的关键时刻,江山却出事了,怎么这样巧?这是一。第二,紧接刘华起被杀, 凶手却是江山。这难道又是巧合?第三,我这里提审童威,那边于东方就闻风而动, 随即童威反口诬陷我逼供。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我们专案组内部是不是有问题。否则的话,于东方怎么对情况掌握地如此迅 速?” “内部的问题先不考虑,现在的关键是他们到底想掩盖什么?” 张平低着头想了一会,一支烟将要吸尽时,他才说:“杀掉刘华起有灭口的原 因,也有嫁祸于江山的原因。这其中,于东方扮演什么角色?是不是需要对他的情 况进行调查。” 白云清摇了摇头,随手在烟灰缸内摁灭烟头,答道:“我分析于东方也只是个 小卒子,从他事事冲锋陷阵的情况看,他是受人指使的。在没有明确幕后人之前, 我们对他进行调查,很容易打草惊蛇,况且我们内部还有问题。” “但我弄不明白的是,那个大老板到底担心什么?使他不顾一切地干掉刘华起。” “刘华起一定掌握了一些内幕,可以肯定的是,那是某种至命的东西。也许江 山在办案过程中不经意接触到了,所以才引起对方的警觉。” “要是江山在就好了,也许他知道些什么。” 两人对着脸吸着闷烟,有好长一段时间谁都没有说话。突然,张平说道:“既 然江山可能了解某些东西,他无非也是通过办案,要不我们把他所办的案子都拿过 来,一件件分析看。” 白云清眉头一松:“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用不着把他办的案子都拿来,只 把未结的拿来就行。” 张平一想,也对,转身出去了。白云清拨了江山的手机,对方没有回应。他放 下电话,回想着张平说过的那个地址,心里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去会会江山?那 个神秘的女人又是谁呢? 经过一整天的疲惫奔波,江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肢体的酸疼阵阵袭来,精神 也处于极度的疲惫之中,但他却丝毫不敢懈怠,两耳始终警觉地监听着周围的动静。 这让他十分紧张。 但最令他感到难以忍受的,却不是肉体上的疲劳,也不是对自己前途的担心, 事以至此,他反而更看得开了。令他焦燥不安的是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目标 何在!他感到自己就象是一只实验室里的老鼠,任人摆布,却得不到一点信息,更 无力反击。 躺在床上,江山久久不能平静。短短的一天时间,仿佛如一个世纪般漫长,一 件件突如其来的事情,令他的肉体和精神都难以承受。刚刚经历了人生中最难以置 信、最不可思义的考验,他的肌体迫切需要休息,但是他却怎么也不能平静下来。 惊吓、疑惑、绝望、无奈,种种情感一下子都涌了上来。 走近田矿小区的时候,他万分警觉。虽然下着雨,路上没有一个行人,但他仿 佛觉得周围仍暗藏着杀机。小区破旧的楼房里闪烁着昏暗的光线,令他联想起凤翔 山庄保安室的灯光,使他感到一阵不安。 他在二号楼附近兜了几个圈子,周围除了细细的小雨和住家吱吱啦啦抄菜的声 音,没有发现什么危险。这时,他的心稍微轻松了一点,对自己的小心翼翼感到有 些好笑。 “下雨天在室外乱转,不更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吗?”他自嘲道。“今天怎么 了,自己的智力这样低档。” 雨越下越大,他的身子已被雨淋透,轻风吹来,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稳定了 一下情绪,他走进了二号楼东单元。 楼道内漆黑一片,一股潮湿发酶的味道扑鼻而来。沿着狭窄的楼梯,他一气走 上了四楼。楼道里只有他轻微的脚步声,在走到楼层住户门前时,他才听到家中传 来电视机发出的声音。 一切都很正常,他迅速返回二楼,在东户门框上顺利找到了一把钥匙。他小心 地打开了房门,室内涌出一阵含着酶味的闷热空气。在轻轻关门的时候,他看了一 眼对门,只是门上的猫眼里透出一点点亮光。 室内没有人,空气出弥漫着尘土的气息,借着前面楼房透进来的灯光,江山小 心地打量着房间。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住房,房间里只有几件简单的家俱,到处布 满了灰尘,看来房间内已好久没人住人了。 江山没敢开灯,径直走到客厅南侧的窗前向外观测了一会。外面仍然一片平静, 只是雨已下得很大。他小心地打开了窗户,一阵凉风夹杂站雨点扑了进来,给室内 带来了一阵清新。窗户下面是一楼的院子,紧贴着楼体是一楼住户加盖的平顶小屋, 离他所在的窗口只有一米多的样子。 江山估量着其中的距离,觉得凭自己的能力可以从这里迅速离开。随后,他又 在其它房间观察了一下,查看了周围动静,选择好一旦发生不测自己能够迅速逃离 的路线,这才安下心来。 他坐在布满灰尘的沙发上,点上一支烟,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房间里黑漆 漆的,只有香烟不时发出一闪一闪的红光。 这一切太神奇了!这房间的主人到底是谁?她为什么要帮助自己?真是不可思 议! 一支烟吸完,江山也没想出头绪。他丢掉烟蒂,四处搜寻起来,急于寻找到一 些蛛丝马迹,来解开心中的疑团。 卧室的床头柜上一个十寸大小的镜框引起了江山的注意。他用手拂去上面的灰 尘,借着室外映进的灯光查看起来。镜框内是一张年轻女性的照片,此刻她正笑看 着江山。这人有些面熟!江山立即蹲下,在卧室的墙角处用打火机照着,仔细观察 起来。 难道是她?江山大吃一惊,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又涌上了心头。 事情要从八年前10月6 日的那个夜晚说起。 那天晚上9 点左右,两位二十七八岁的男子,一前一后走进了欣乐酒吧。这两 位客人,一位是时任市中区公安分局刑警队副队长的江山,另一位是他的高中同学 孙明。两人在一张离门不远靠窗的桌边坐下,高兴地交谈着。 正谈间,只见酒吧的老板刘丽惊慌地跑过来说:“哎呀!不好了,外面打起来 了……” 就在刘丽跑来报告的同时,江山也已经清晰地听见了外面有人呼喊“救命”, 还有双方打斗的声音。他望了望窗外,月光下人影杂乱。职业的本能使江山猛地站 起身来。“这是我的管区,得出去!”江山说着,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枪,毫不犹豫 地冲到门口,孙明在后面紧随。 酒吧门外,五六个歹徒手持猎枪、刺刀等凶器,正在袭击一个不到30岁的男子。 那个人被扎、打得满脸是血,狂呼“救命”,旁边一个年轻的女子倒在地上吓得大 哭。 “把刀放下!”江山站在酒吧门口举枪高喊,“我是警察!”一声大喝,镇住 了那几个正在行凶的歹徒,行凶的手停了下来。虽然江山穿的是便装,但那大义凛 然的一声“我是警察”,还有那枪口向上高高举起的手枪,歹徒们相信那都不是假 的。于是,有几个惊慌地向北跑去。而被打的那个青年男子在危难之中巧遇警察援 救,挣扎着向江山这边跑来。 江山扫视四周,发现七八米外停着一辆面包车,车后露出一张瘦长、苍白的脸。 一个男子猫腰隐藏在车的尾部,手中端着一支猎枪,正在向他瞄准。江山顿时感到 情况严重,冲着那个人大喊:“我是刑警队的江山!把枪放下!”话声刚落,为了 震慑歹徒,他扣动扳机,向空中鸣枪示警。 然而,几乎与此同时,对面那支猎枪也响了。“砰!”江山只见眼前一大团火 光直奔他飞来,他本能地侧身向左躲闪一下,无数颗铅弹打进了他的腹部和大腿里 …… 几天后,当江山脱离了危险之后,他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那天傍晚,市中区运输公司司机李波和女友项楠饭后在街边散步,走到欣乐酒 吧附近时,有几个歹徒看到项楠漂亮,故意用下流的言语调戏项楠。李波与对方争 吵了几句,对方借机挑起事端,上去一阵拳打脚踢,打得李波满脸是血,高声呼救。 他越喊,那些人打得越凶。直到江山出现才解救了他。 “但是,项楠怎么会知道自己正被警方追捕呢?”江山百思不解。 他又仔细地看了看照片,上面是一个清纯的女孩,甜甜地露出天真的笑。这不 正是昨天晚上与自己发生碰撞而扭伤了脚,被自己送往医院的女人吗?怪不得当时 自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几年不见她的变化也太大了。她现在干什么工作? 李波怎么样了?他们是不是生活在一起?这些问题,江山一无所知。不过,在他的 潜意识里却有一种不详的感觉。从昨天项楠的装扮来看,她现在应当很阔气,不是 一个工薪家庭所能够支付起的,而且她的言行举止上若有若无地流露出一种令江山 难以接受的东西。 “她会不会了解什么内情?”江山想,一时产生了与她联系的冲动。 夜已经深了,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项楠既没有回来,也未再打来电话。江 山焦燥地在床上翻来覆去,不争气地肚子又咕咕咕地叫了起来。他在厨房里找了找, 只发现半袋大米,没有现成可吃的东西。他找了一只茶杯,接了些自来水,就着中 午剩下的面包慢慢吃着,腿上的伤疤又隐隐地发痒。八年来,这些伤痕时常折磨着 他,尤其是阴雨天更加厉害。但肉体的伤痛可以忍受,心灵的创伤却久久难以愈合。 那天晚上,开枪打他的人叫雇成。他从小学业不精,15岁时就入伍当了兵。部 队转业后,他被安排到市中区税务局工作。但从小受宠惯了的雇成,根本不把如此 优越的工作放在眼里,工作吊而郎当,经常与社会上一些闲杂人员鬼混。后来他干 脆辞职下海经商,开饭店,倒服装,卖家电,搞工厂,生意做得也很红火。打伤了 江山之后,他知道自己犯下了大案,当晚就逃走了。 江山的枪伤很重,他的腹部及大腿上部密密麻麻中了56颗铅弹,造成血液慢性 铅中毒,气胸,白血球降到2000左右。医生先后为他做了7 次手术,取出了49颗铅 弹,尚有7 颗铅弹因怕伤了动脉未能取出,后经法医鉴定,损伤程度为重伤,伤残 程度达6 级。 案发后,市公安局调动全市警力搜捕雇成未获。直到春节前夕,公安机关经过 周密侦查,才将隐藏在广州经商的雇成抓获。 在江山住院治疗期间,当时的市中区委书记王祥金等领导同志到医院看望江山 时,充分肯定了他在群众受到歹徒伤害时挺身而出、英勇斗争的英雄行为。王祥金 对公安局长杨林生说:“这个案子不管牵连到谁,一定要严肃执法,作出处理!” 听这话音,领导的话似乎别有所指。后来江山才知道,雇成的父亲雇天德是市 委副秘书长。事发后,雇天德夫妇多次到医院探望,送钱送物,言语中流露出欲私 了的意思,被江山拒绝。 围绕着如何处置雇成,严肃执法与包庇袒护这样两种针锋相对的无形力量在进 行着激烈的交锋。后来,不知采取了何种手段,雇成竟然被取保候审。有关方面对 他枪击民警一案作了研究,认为本人没有供认,同案没有抓获,事实不清,证据不 足,不能移送检察机关起诉。春节过后不久,取保予以解除,雇成逃过一劫。 俗话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雇成这个当年枪击警察却未受到法律应有惩罚 的案犯,如今摇身一变,成为鲁州佳佳集团公司的老板,有20多个下属企业,3000 多名员工,总资产达数亿元。而且头上罩上了一层又一层耀眼的光环:人大代表、 私营企业家协会常务副会长、省劳动模范、优秀企业家、扶贫先进个人……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