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宾大失败 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冬夜里,罗宾独身一人走在长长的街道上。他身穿一件磨损 得菲薄的旧大衣。尽管他事先已经竖起了大衣的领子,同时又在脸上围了一条破烂 肮脏的围巾,但是他仍然感到冷风刺入了骨髓。 他穿着一条又肥又大的旧裤子,还有一双不合适的旧皮鞋。每往前迈一步,鞋 子便“啪嗒”地响一声。 夜空里,星星也仿佛被冻坏了一样,闪着微茫的光芒。 冬夜的星光虽然迷人,但是却隐隐透着一股刺骨的冰冷。 他已经虚弱无力,再无法抬头去观赏美丽的夜景了。只见他万分沮丧地亦步亦 趋地走在冷清的大街上。 街道之上,枯败不堪的叶子经夜风吹拂,不停地在大道上翻滚着。 “哎呀,太冷了……” 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吐出的气息马上凝成一道白色云雾,气候寒冷得让他浑 身上下颤栗不止。晚餐时他只吃了一小片面包和奶酪,这时的罗宾早已饥饿得不得 了了。 当时,罗宾只是一个贫困窘迫的青年人,而且没有固定的工作,这天夜里就是 在寻找工作失败之后,才无可奈何地徘徊在巴黎的大街之上。 罗宾早年丧父,母亲艾尼被她高中时代的好友——施比兹伯爵夫人救济,被聘 用为伯爵家里的管家。可是,由于“王妃的项链”的牵连,母子二人被伯爵夫人逐 出了家门,迁居到偏远的乡村。没过多长时间,他的母亲艾尼饮恨离去了。 幼小的罗宾被热忱忠心的比克娣娃奶妈抚育成人了。但是,在20岁左右的年纪 时,他离开了比克娣娃奶妈的身边,独身一人来到巴黎闯荡,但是寻找工作的机会 太渺茫了。 他也曾经在好几个地方工作过,但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份工作总是维持 不了多长时间,不是与老板关系不融洽,就是他病倒在床无法做工。后来被人称为 “怪盗亚森·罗宾”的他,在当初却贫困不堪。 他低垂着脑袋拖着疲倦不已的步伐,在冷清的大街上徘徊着。 他间或也停下步子,弓着身子向前方探看着,并且侧耳仔细聆听着。但是在这 样一个寒气逼人的长夜里,大街上人迹罕至,间或有一辆电车开过。那电车的铁轨, 孤零零地向深夜里延伸下去。 街上的路灯昏黄黯淡地照耀着街道。那时候,街灯都是瓦斯灯,再加上灯盏之 间的距离很远,因而灯与灯之间的空隙黑洞洞的,特别是种着树的地方,更是显得 幽黑黯淡,让人不寒而栗。 “啊!” 罗宾突然不走了。 “有人在争执。” 在对面的路上,可以清晰地看见两个男子正在争吵不休,他马上奔过去。 两个抱在一处的男子,其中一个是身着晚礼服的绅士,也许是刚刚赴宴归来, 礼帽被丢在一边;另外一个男子的衣着,是和罗宾一样的破烂、肮脏,从他的表面 上来看,也许是一个与社会上闯荡的小混混或者是流氓一类的人物。 被攻击的绅士虽然大声求救,但是街道上连一个身影也没有,更不要说警务人 员了。当时的巴黎由于秩序不好,因而如果有人在晚上独自一人出门,那么无疑是 在用自己的生命闹笑话。 所以,在这么寒冷清幽的长夜里,这位绅士竟然独自一人走在街上,实在是太 疏忽大意了。他为什么不搭乘马车或汽车?哦,也许有他自己的原因吧! 但是不管怎样,这位仪表堂堂的绅士却被暴徒袭击,这是事实。 暴徒把他按倒在地,并用双手紧紧地扼住他的颈项。他一边挣脱,一边大喊大 叫,以引人注意。歹徒为了让他安静下来,便解下了他的领巾,塞住了绅士的嘴巴。 绅士奋力拼搏着,并想方设法去推那个歹徒。但是那歹徒一手扼紧他的脖子, 一手去他的口袋里搜查。 正在这个时候,罗宾闪电般地冲上前去。罗宾随手拾起绅士丢在地上的手杖, 拼尽全力去敲击歹徒的头部。 这出乎意料的袭击,让那暴徒吃了一惊,他意欲起身反击,但是罗宾迅速飞起 一脚,那双破皮鞋正踢中了歹徒的腰际。那歹徒身子晃了几晃,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罗宾本以为他会一跃而起,爬起来攻击他,但那歹徒并没有动。然而罗宾仍然 双手紧握拐杖,站好架子等候着,但那歹徒突然大喊了一声: “讨厌!咱们后会有期,等着瞧吧!” 说完,歹徒抬腿一溜烟地跑掉了。 罗宾洋洋自得地撇了撇嘴角,而后丢掉手杖,将那个失魂落魄的绅士扶起来。 “你受伤了没有?” 绅士或许受了惊吓,所以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罗宾将手杖递给他,并为他捡起掉落在尘埃的礼帽。 “太感谢你了……” 绅士结结巴巴地说道。 罗宾轻轻一笑,并为他拍去裤脚上的灰土,他那条质地良好的裤子已经被那歹 徒撕得破烂不堪了。 正在这时,一位骑自行车的巡逻警察走过来了,当他得知整个事件的经过以后, 便招手叫来了一辆计程车。 罗宾搀扶着虚弱无力的绅士钻进计程车内,然后自己挨着他坐下。 “你家住在什么地方?” “在阿路莫街上。太感谢你了。” 绅士一面用细小低沉的声音说道,一面用手摸索着被扼得生疼的脖子。 计程车停在了阿路莫街上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府宅前面,绅士十分感激地说: “真是感激不尽!你是我的大救星。你的救命之恩我将一生铭记在心……哦, 本来应该请你去里面小叙片刻,但是天色已晚,我不愿让内人为我牵肠挂肚……明 天……这样吧,明天让我再正式向你致谢吧。” “那怎么担当得了呢,这种小事情不值得您挂在心上。” “不,这是我应该表示的敬意。我名叫沃朵克·艾布尔,我将要与内人一起对 你表示诚挚的谢意。明天请你一定来这里一趟,我们等着与你共进午餐。你来府上 的时候,请务必将你的尊姓大名留给我的仆人。” “那么…… “那么……恭敬不如从命,我也不便拒绝了,那么我明天来府上造访讨扰。哦, 对了,我的名字是亚森·罗宾。 “亚森·罗宾?好的,我会叮嘱仆人们的。现在夜已经很深了,我也就不远送, 再一次谢谢你!” “那么明天见!” 绅士伸出手去握住罗宾的手,上下使劲摇动了几下,然后便向大门口走去。 罗宾目送他消失在大门之后,这才微笑着离开了。 “亚森·罗宾”这个名字在民众之间引起轰动那是在这个名字与“怪盗”和 “超人”联系在一起之后,当时,他也是一时心头问了一个念想,这才想出这么一 个名字。 取这个名字作为自己的代号,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涵义。只因为那一天夜里,那 绅士问他:“你叫什么?”时,他灵机一动,随随便便取下的假名字。因为他自以 为“亚森·罗宾”这个名字不仅优雅不凡而且十分顺口。 那时候的亚森·罗宾,非但不是一名杀人越货的强盗,甚至连偷窃别人的一针 一线的事都没干过。 虽然清贫的他常因失业而倍受饥寒交迫的煎熬,但他却从来不曾想到过他有一 天会去偷东西。 不过,在他年仅5、6岁的时候,陪同母亲艾尼暂居在母亲的朋友施比兹伯爵夫 人家里的时候,察觉到伯爵夫人表面上热忱大方、古道热肠,但是背地里却对艾尼 母子尖酸刻薄,冷酷无情。对于这种无可奈何的事,艾尼夫人也惟有暗中垂泪而已。 也许正是从那时候起,对于上流社会的一些虚情假意的伪君子,他都怀有刻骨 的仇恨感。为了打击伯爵夫人嚣张气焰,年幼的罗宾用意想不到的高明手法窃去了 伯爵夫人的至爱之物——“王妃的项链”。由这件事便可以看出来,从幼年时代起, 那种罪恶的种已在罗宾心中扎下了根。 但是,自那件盗宝案件之后,罗宾就再没窃取过别人的东西。但是对于一些商 富大贾、政治野心家等等的伪君子,罗宾仍然难以解开仇恨之结。 现在,罗宾将富绅沃朵克·艾布尔救了,而且还要与他共进午餐呢。 次日早晨,罗宾从莫窝朵街上的一座简朴公寓的阁楼上醒转了,他伸了个懒腰, 心中暗自说道: “哦!今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他一跃从床上蹦起,嘴里吹着口哨,神情悠闲地从自己的衣物堆中,拣出了一 件最好的穿上。 那是一件大约八年以前,他在一间公司做事的时候,用分期付款的方式买来的, 直到如今,仍然有一半的钱没有还清。 虽然这件衣服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但是为了找工作的时候方便,因此他一直不 舍得上身,而是把它好好地保存着。 虽然衣服上衣的扣子已经快要断线了,袖子也变短了一些,而领带又皱皱巴巴…… 但是,这身装束穿在身上,比起昨天夜里的狼狈相,真是不知要好多少倍呢。 他捧起水来把头发弄湿,由于没有梳子,他便伸出五根指头去理了理乱纷纷的 头发。最糟糕的是屋子里连块镜子都没有,于是罗宾便权把窗户作镜子了。 那面窗户的玻璃上灰土狼藉,因而照出的人头像模糊不清。 他收拾完毕后,便从楼梯上下来,直奔四楼。他停在一扇门的前面,用手指轻 轻扣了一下门板。 “吱呀”一声,门被拉开了,一个年青人伸出了脑袋来看。令人吃惊不已的是 那个人正是昨天夜里那个暴徒。 “早上好!简特,昨天夜里的事,真是有劳你了。” 罗宾笑容满面地说。 “第一步策划圆满实现了,但是你手也太狠了,打得我眼冒金星、头昏脑胀不 说,我的腰杆现在还直不起来呢?” 简特把脑袋扭向右边,果然上面赫然肿起一个大包。 “啊呀,太抱歉了,但是如果我不用力一些,演得还不那么逼真呢。 “现在,沃朵克·艾布尔为了感谢我的救命之恩,他已邀请我今天去他的府邸 与他一起吃午饭了。” “那真是太棒了!现在就过去吗?我看天色尚早,你不如先进来坐一坐,跟我 闲谈一会儿吧!” 简特跛着脚,跌跌撞撞地领着罗宾到屋里来。 “你的腰疼不疼了?” “当然疼,你又那么用劲儿踢我。” 简特的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笑。 “怎么了?你要杯咖啡吗?” “你这儿有吗?如果有,我想来上一杯也无妨。” “只剩下一点儿了,但是我这里的糖却没有了。” 于是两个人相对坐下,一块啜饮着苦涩的咖啡。 “你什么时候过去?” “他邀请与我共进午餐。到他的府邸,如果是搭乘电车,最多只用半个小时, 所以我想再和你聊一会儿。” “好呀,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对沃朵克·艾布尔下手呢?” “因为他腰缠万贯。” “但是,关于他的亿万家财,似乎有许多种非议喔!” “你从什么地方得来的消息?” “凡是与富豪商贾阔佬有关系的新闻,只要被别人风闻,马上会一传十、十传 百。一般说来,坏事传千里,好事不出门,这句俗谚正是说坏事会不胚而走的。” “谣言有时并不可取。在过去的半年时间里,我都在竭尽全力地监视他,严密 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虽然从表面上来看,他是一个气度不凡、举止优雅的绅士,但在暗地里,他 却胡作非为,惯于压榨百姓。 “据说他从布洛老人那里继承了巨额的财产,但是这其中却疑虑重重。 “虽然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而将这一笔巨款得到手中,这却是 一个铁的事实。” “他究竟有多少钱财?” “据谣传说他有1亿法郎之多。” “我的天,1亿法郎……” 简特不敢相信地睁圆了双眼。 “哇!那么一大笔……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他确确实实地有这么多钱。但是,不论是5000法郎也好,1000万法郎也罢, 总之没有半分钱是他凭自己的聪明才智和辛勤劳作换来的。 “所以我才想出这么一条计策,把那笔财产全抢过来,去救济那些挣扎在饥贫 线上的劳动者,对于这种为非作歹的不良之辈,我们不必心慈手软。 “依照你平素的秉性,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但是,他的手头上确实 有那么一笔钱吗?” “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据我掌握的消息,在他家里有个保险柜,里面存放的全 都是各种值钱的公债和证券。我收买了他家里的仆人,才探听到这个消息的。 “你想去窃取?” “是的。正因为此我才设下了与艾布尔相识的一计,所以昨天夜里我才多多地 有劳于你呀!” “这个我明白……喂!以后你还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现在啊……用你的时候,我肯定会告诉你的。” “好的,说定了!” “好,一言为定!啊,我要到艾布尔的家中去了。 “是不是时间太早了?” “但是,我还有要事在身。因为这回要抢亿万法郎到手,对于我而言,这可真 是个大项目啊!” “如果那亿万法郎到了你的手中,你不就成了飞天大盗了?” “对,不错!我生来就有盗取钱物的本性。不过,我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贪 欲或者利益才去行窃的。我只不过是一门心思地要从那些丧尽天良、鱼肉百姓、贪 得无厌的大富豪们的手中敛些钱财,拿去救济那些濒临破产、死亡的人,或者是孤 寡老人和遗孤。 “因为自打我年仅6岁起,破败没落的生活就一直困扰着我和母亲。由于赤贫, 母亲遭到了她少女时代密友的排斥和鄙夷。最可恨的是,那位伯爵夫人竟然疑心我 的母亲偷走了她的钻石项链。所以对于这种狡诈阴险的伪君子,我恨他们人骨。 “虽然我不敢标榜自己有多么高尚和完美,但是我却愿意去教训那些比我更阴 险、更歹毒的坏人。 “但是,话虽然这么说,我毕竟是扮演了一个盗窃财物的小偷、强盗的角色。 有时候,自己在心下一思量,自己也忍不住心生悲伤。但与此同时,我也会自己骂 自己,为什么要生在这么一个世上,过这种贫穷、落魄的生活,为什么有如此悲惨 的命运? “直到如今,我依然过的是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然而不管物质条件多么的凄 凉,精神上多么沮丧落寞,在对待人生的态度上,我都尽量保持着乐观的态度。 “我一直想保持这种乐观向上的态度,面对人生,但是一旦我想到自己是个盗 贼,我的心中就会涌起一股酸楚。 “只要一想到自己过不了见得着阳光的日子,我就忍不住们心自问,我为什么 还要苟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下不了狠心去自尽,虽然从外表上看来,我是一个乐观热情的人,但我的 寂寞心事又有谁能知道? “简特,我希望你理解我……” 罗宾的话音嘶哑,眼睛里立刻涌起了一股潮湿的泪意。 简特实在不知道怎样去抚慰他那颗失意的心,只好沉默无语,紧握了他的双手。 罗宾的手很大很凉。尽管他心中伤痛欲绝,但是仍然习惯性地微笑着。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罗宾伸出手去按阿路莫街艾布尔家的门铃。 仆人毕恭毕敬地把他引进客厅去。 “主人等待多时了!” 仆人说完话,便转身离去了。 这栋高宅大院的主人沃朵克·艾布尔,连同他的妻子迎出门来。沃朵克·艾布 尔为自己的妻子介绍了一下罗宾的情况。 “来,罗宾先生,认识一下,这是内人阿布兹。” 艾布尔又将妻子介绍给罗宾认识。 阿布兹夫人身材娇小玲珑,略微有些发福,十分热衷于高谈阔论,总之她是一 位绰约多姿的女人。 “听我丈夫说你救了他的性命,我真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我对你的谢意。你不 但使我丈夫解除了性命之忧,还使我们避免了财产损失。今天,能与你这位大好人 共进餐饭,实在是三生有幸。罗宾先生,请你不必局促不安,就像在家里一样随便 吧……” 这对夫妇仿佛是与失散多年的老友重聚一样,用十分热忱大方、至亲至切的方 式款待着恩人罗宾。 在那富丽堂皇的大餐厅内,罗宾被他们夫妇二人盛情款待了一番,而且罗宾还 品尝了许久不曾沾过唇的名贵葡萄酒。 “哦,这么名贵的葡萄酒,我还是第一次品尝到……” 他的心情十分愉快酣畅,并且和他们夫妇二人十分谈得来,于是就这样,他们 共同度过了一个中午的幸福时光。 就餐完毕之后,在用小点心的时候,罗宾谈起了他年少时代的那段记忆。 他毫无隐瞒地告诉那对夫妇,他自己幼年丧父,与寡母相依为命、艰难度日, 那些岁月里他所遭受的风霜雪雨、苦难忧伤以及现在工作没着落,生活艰难等情况。 阿布兹夫人看上去对罗宾异常怜悯,她好几回都用手绢擦去眼里涌出的泪花。 “你竟然从幼年时期就被艰难困苦的生活困扰。不过,早年受些苦头,对你今 后的生活而言,那将是一笔宝贵的财产。既然你是在磨砺锻炼之中成长起来的,又 一直过着清贫如洗的日子,但是,今后,我相信你一定会交好运的。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越是倍受厄运与不幸折磨,将来便会越有出息,所以我 相信你一定会有一个伟大的前程,你不会永远这样落魄下去的,我相信你一定会成 功的。” “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我虽然百折不挠、奋力拼搏,但却总是与成 功和胜利无缘。 “现在的社会贫富分化得厉害,有钱的富豪们越来越有钱,贫困的人们越来越 衣食无保,出身高贵的永远高高在上,站在社会的最上层,而出身贫寒卑微的人却 永远受压榨和欺凌,永远抬不起头来。 “我对这个社会真是深恶痛绝,所以我期待整个世界都安定祥和,大家安居乐 业,生活快乐自由…… “在我这样的人看来,你们夫妇真是受上帝的宠幸的人儿,不仅出身名门望族, 而且腰缠万贯、富可敌国,生活上衣食不愁,也没有一点烦恼……” “也不尽然,罗宾先生。” 艾布尔打断了罗宾的话,夫人阿布兹也插嘴说道: “从外表上看来,我们不但有钱,而且生活上穷奢极侈、挥霍无度。其实,说 句心里话,我们的生活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自在与快乐。既然你救了我先生的性命, 我们对你就可以坦白了。 “我有一个亲戚,大家都把它称为布洛老人。从我少女时代开始,他就对我疼 爱有加,十分宠我。 “当布洛老人弥留时,曾经把我叫到他的床前,对我说: “‘我没有儿女,所以一直将你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虽然我还有三个侄子, 但他们对我一点儿亲情都没有。所以我想我的遗产一分也不能留给他们,我决定由 你作为我的继承人,去继承我的家产。 “‘我的总资大概是1亿法郎,统统是外国公债和本国的有值认购券。等我去世 以后,你就从我的保险箱里取出来,然后拿回家里去吧。’ “说完话,他就将保险柜的钥匙交给了我。我遵照他的命令,在他辞世之后, 从保险柜里取出了全部证券。 “但是,当初老人并没有留下遗嘱,写明让我继承他那1亿法郎的遗产。因此, 他的侄子们便以这个为理由去法院指控我,让我把全部认购券交出来。” “是这样的,罗宾先生。” 艾布尔也赞同着说了一句。 “他的三个侄子到法院控告我,但是老人并没有明文写下要将财产给我,因而 法官感到左右为难。目前,这件案子正调查当中,我们和他的侄子,究竟谁才可以 合法地继承老人的财产。 “在还没有定论之前,我们无法获得这些证券的利息。因而,现在我们夫妇二 人只得依靠高利贷来维持生计。 “一般人只注意到了生活的外观,看到我们的高贵华丽的府邸,家里仆佣如云, 就以为我们腰缠万贯,实际上,我们借了许多债。” 沃朵克·艾布尔苦笑一声,端起咖啡杯来啜饮了一口。 “哦,原来是这样,一般说来社会上的谣传与实际情形是大不相符的。那1亿法 郎的有价认购券,目前还在你手中吗?” “是的。法官说在未清楚地断定证券属谁所有时,先由我们保管。” “我觉得既然布洛老人没有指明遗嘱要给谁,那么很有可能会被一分为二,这 样才不失公平。 “但是,在判决那一天来临之前,我们只能依靠借贷过活。” “哦,这件事情想不到竟然这么复杂……所有的有价证券都在你们手里吗?” “不错!我把它们藏在艾布尔书房的保险柜里了。” 阿布兹夫人插嘴道。 罗宾的心中激动异常,哦!这栋房子的保险柜里面确实有1亿法郎的认购券。为 了要将这些钱财得到手中,我以前煞是耗费心血和时间。 昨天夜里,罗宾与简特串通一气,合演了一出拔刀相助的好戏。我的总资大概 是1亿法郎,统统是外国公债和本国的有值认购券。等我去世以后,你就从我的保险 箱里取出来,然后拿回家里去吧。’ “说完话,他就将保险钥匙交给了我。我遵照他的命令,在他辞世之后,从保 险柜里取出了全部证券。 “但是,当初老人并没有留下遗嘱,写明让我继承他那1亿法郎的遗产。因此, 他的侄子们便以这个为理由去法院指控我,让我把全部认购券交出来。” “是这样的,罗宾先生。” 艾布尔也赞同着说了一句。 “他的三个侄子到法院控告我,但是老人并没有明文写下要将财产给我,因而 法官感到左右为难。目前,这件案子正调查当中,我们和他的侄子,究竟谁才可以 合法地继承老人的财产。 “在还没有定论之前,我们无法获得这些证券的利息。因而,现在我们夫妇二 人只得依靠高利贷来维持生计。 “一般人只注意到了生活的外观,看到我们的高贵华丽的府邸,家里仆佣如云, 就以为我们腰缠万贯,实际上,我们借了许多债。” 沃朵克·艾布尔苦笑一声,端起咖啡杯来啜饮了一口。 “哦,原来是这样,一般说来社会上的谣传与实际情形是大不相符的。那1亿法 郎的有价认购券,目前还在你手中吗?” “是的。法官说在未清楚地断定证券属谁所有时,先由我们保管。” “我觉得既然布洛老人没有指明遗嘱要给谁,那么很有可能会被一分为二,这 样才不失公平。 “但是,在判决那一天来临之前,我们只能依靠借贷过活。” “哦,这件事情想不到竟然这么复杂……所有的有价证券都在你们手里吗?” “不错!我把它们藏在艾布尔书房的保险柜里了。” 阿布兹夫人插嘴道。 罗宾的心中激动异常,哦!这栋房子的保险柜里面确实有1亿法郎的认购券。 为了要将这些钱财得到手中,我以前煞是耗费心血和时间。 昨天夜里,罗宾与简特串通一气,合演了一出拔刀相助的好戏,以此来得到 一个与他们夫妇接触的机会。更何况,我现在已经打探出那1亿法郎藏在什么地方了。 但是,我应当怎样把那笔巨款拿到手中呢?他一直独自思索着,连咖啡都忘了喝。 “罗宾先生,你没事吧?咖啡再不喝就要凉了。” “哦,十分抱歉!我在想心事。” “你在想什么?” 艾布尔追问道。 “我在想,对于我这个失去工作的赤贫者而言,那1亿法郎的巨款简直是一个天 文数字,只能在心里想一想而已,我只要有一法郎,我心里就十分欣慰了。” “哦!是真的吗?……你说你是一个赤贫者,那么你愿意为我服务吗?” “在这里工作?” “是啊!你可以做我的秘书,我每月付给你155法郎的薪水。 “对你这位救命恩人而言,付给你这么少的薪水,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可是刚 才我也说明了,那回亿法郎虽然在我们手里,根本就一点用也没有。” “那太好了,那么就请让我来为你工作吧!” 罗宾尽其所能掩饰心中萌生的激动,他装出一份感动之情,对他们夫妇二人千 恩万谢一番。 于是,罗宾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为了艾布尔身边的秘书。艾布尔将三楼的一间屋 子,为罗宾设置为办公室。他每天便从莫窝朵街去阿路莫街上班。 罗宾工作的屋子正好在艾布尔书房的正上方,那也是藏有亿元法郎的正上方。 罗宾看到这一些以后,心中忍不住暗自窃喜。 被艾布尔聘请为秘书的罗宾,在展开工作五、六天以后,才发现原来他的本职 工作是如此地轻快,简直称得上是百无聊赖,罗宾感到无所事事。 两个月以来,他只收发了四封信件,而且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事。 在这期间,他被主人沃朵克喊去一次;因而他只见过一次保险柜。 在这栋富丽堂皇的府邸里,罗宾竟然变成一个影子了。 沃朵克·艾布尔夫妻二人虽然当初红口白牙地说过,罗宾对他有再生之德,但 是自从罗宾为艾布尔工作之后,他们却很少与罗宾搭腔聊天,似乎忘记了在这里有 罗宾这么一个人。自那次以后,罗宾再也没去那个豪华富丽的餐厅里吃过饭,也从 没有参加过府邸里举行的大小宴会。府中所有的仆人都对他怒目而视,几乎没有一 个人心甘情愿与他在一起,或多讲一句闲话。 虽然身处这种冰冷隔阂的环境,但是罗宾丝毫觉不出沮丧伤心,反而认为这样 的氛围比较利于展开行动,更利于他计划的实施。特别是在人静夜深的时候,罗宾 就更加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了。 他每次总是等到夜色阑珊,府里上上下下的人们都沉入梦乡之后,他才悄无声 息地到书房里去。 但是,因为他还没有弄通保险柜的开法,因此,耽搁了计划的进行,然而他却 一直在寻找时机。 “不要心慌着急,我一直做他家里的秘书,就不怕自己饿肚子。我要耐下心来 等在这里寻找最佳时机。在这段长长的等待当中,我要好好想一想偷窃证券的手段。” 他在三楼上自己的工作间内的地板上弄了一个小眼儿,插入一根铅管,以此来 偷看楼下主人的一举一动。如果将耳朵贴在这根管子上面,就可以偷听书房的动静。 这根铅管担负着罗宾耳目的使命。 只要一有空闲,他就会匍匐在地板上打探书房里的动静。他不止一次看见那对 夫妇正紧偎着保险柜在清查账目、核查文件书信,与此同时,他们二人还在低声细 语地谈话,不知所云。 “我只是为了看看他们旁边的保险柜是怎样打开的。” 罗宾一直耐着性子窥探着,终于,罗宾看见如若想将保险柜打开的话,必须在 保险柜门上的刻度转盘内寻找四个数字,然后拨动这从一至九的四个数字,对准预 先设计的一个符号打开保险柜。 但是罗宾实在搞不懂,他们二人用的是哪四位数字。 他使劲地睁大眼睛从铅管里看过去,并且侧耳聆听他们夫妇二人的窃窃私语。 他又想搞清楚究竟是谁保管着这把钥匙,而钥匙又藏在何处。可是后来,他一个字 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了。 有一天深夜,罗宾发现这对夫妇依照惯例打开了保险柜。忽然间仿佛出了什么 事儿似地,连门也忘了锁,就匆匆忙忙地一起向楼下奔去。 罗宾哪里肯放过这个大好时机,他匆匆忙忙地跑到二楼上,冲进了书房里。 正在这时,艾布尔夫妇二人却突然返回房间里来了。 “哦,实在抱歉得很,我走错门了,我太糊涂了。” 罗宾心里一慌想立刻脱身而去,但是阿布兹夫人却拦住了他。 “罗宾先生,请你来屋子里一趟,你看行吗?” “但是……” 做贼心虚的罗宾显得神色慌张。 “请您进来吧,还跟我们客气什么,我们想请教你一下。” “你指什么?” “我们现在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卖出那些证券的时候,是留下本国的证 券还是外国的?” “但是,那些证券不是被法院冻结了,只是由你们夫妇二人保管一下吗?如果 现在想售出那些证券,不是公然犯法吗?” “不,法院并没有冻结全部证券,只是一部分。” 阿布兹夫人将保险柜打开,只见里面满满当当都是认购券。说着话,阿布兹夫 人从中取出一张有值证券来。那是一张价值1374法郎的证券。艾布尔从夫人手中接 过来,放在自己的衣袋里。 那天午后,艾布尔便领着罗宾,去一家证券公司售出,立即得到了40000多元的 法郎现款。 “你瞧,面额一千多的有值证券,如今已经升到4万法郎多了啊!” 艾布尔洋洋自得地说。 罗宾心里困扰着疑团,因为证券已经被法院冻结了呀!虽然只有一张脱手,但 是尽管是一张,只要被查出来,也会遭受严厉的惩罚的啊!难道他们为了维持生计, 不得已才悄悄卖掉的吗? 但是如果他们正有此意,就应该对我守口如瓶才对呀,又为什么要设计拉我去 证券所里呢? 还有一件十分可疑,他们为什么要我做他家的秘书却又不让我工作呢?虽然, 他们夫妇二人多次表示要报答我的再生之德,但是他们二人的所作所为又让人起疑 心,难道他们夫妇有阴谋? 罗宾的心中困惑不已,另外,他还抓住了其他的疑点。 他渐渐知道了仆人们并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当艾布尔先生要仆人去寻找罗宾的 时候,他从不说: “罗宾先生来上班了吗?” 他只是问: “那位先生来了吗?” 如果他要吩咐仆人, “你去跟罗宾先生说一下……”时,他总是说: “去通知那位先生……” “他为什么这样叫我,却不直呼我的姓名呢?” 这点让罗宾百思不解。 虽然艾布尔夫妇口口声声说要报答他,但却极少与他交谈,更不用说与他一起 吃午餐什么的了。 难道,他们夫妇二人暗中告诫府里上上下下的仆佣们,罗宾是一个性情张狂、 不善言谈的人?所以当罗宾主动上前跟他们搭话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是问一声答 一声,交谈完毕立即掉头走开,罗宾对于这个百思不解的问题感到挠头了。 有一天,艾布尔府上来了两位宾客,仆人勒德领着他们经过走廊。当两位客人 经过罗宾身边时,只听见勒德小声说: “这是我们府邸里的秘书,因为来自偏远的乡村,所以不懂礼貌,唉,他真是 太让人烦恼了。” 听到勒德的恶意中伤,罗宾心里既委屈又气愤不已。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 得他们对自己什么评价简直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自己的最大目标是窃取那放在保险 柜内的1亿法郎巨款,其他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根本不值得挂在心上。 但是,阿布兹一直随身携带那把钥匙,同时也对保险柜的钥匙密码守口如瓶, 这一点真让罗宾手足无措。 后来,被人称为“怪盗亚森·罗宾”的他,当初的手段并不高明,也只不过略 略高于一般小贼的顺手牵羊,小打小闹而已,只不过后来罗宾才高明了许多。 但是有一天,一件意外事件发生了,于是整个情况也为之大变。 有一天,巴黎的数家报刊杂志上,纷纷刊出了头版头条新闻,大概是报道了艾 布尔夫妇上当受骗,损失了许多钱财。 闻听这一惊人消息后,许多放高利贷给艾布尔夫妇的债权人纷纷找上门来,他 们涌到艾布尔的华丽公馆里,逼迫他们二人立刻还清债务。 艾布尔夫妇惊慌失措,不停地寻找拖延还债的借口。 看到此情此景的罗宾,心中不禁暗自揣度道: “事态十分严重哪!虽然保存在书房保险柜里的那回亿法郎证券已经被法院冻 结,但他们夫妇二人为了还清债务,可能会背着别人悄悄售出,用所得的钱财还债, 然后再把余下的证券带在身上,一起流亡国外。 “如果他们二人正有此意,那么我多日以来等待着的大好时机,便会从此失去, 所以在他们没有变卖认购券之前,我必须千方百计将它们窃取。” 往常在夜里6点钟,罗宾将自己的本职工作处理一番之后,他便返回自己的住处, 但是今天他却躲在秘书室里没回家。 艾布尔夫妇和府里的仆人都认为他回家去了,谁也没料道他藏在工作室里,并 把门从里面锁上了,而后俯身趴在地板上,从那根管里打探书房里的情况。 就这样,罗宾耐住性子观察了整整一个晚上,但是什么意外也没有发生。 第六天的半夜里,罗宾发现艾布尔轻手轻脚地来到书房里。没过多大一会儿, 阿布兹夫人也尾随而来了,这个时候,仆佣们都已经酣然入睡了。罗宾大气儿不喘 一口,从铅管中观察书房里的一举一动。 艾布尔夫妇二人不知道在低声说着什么,而且过了一会儿便把保险柜打开了, 取出账本细心地查看着。一直到了夜里12点钟,他们还拿着那本账本在看。 “嗯!我想机会到了!” 罗宾悄悄地把窗户打开。这扇窗子面朝着院子,天空里既没有星辰,也没有月 亮,大地一片幽暗。 他从衣橱里取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绳梯,拴在窗户的扶手上,扔到下面去。绳梯 被大风吹拂,微微晃动着。 罗宾翻过栏杆,轻轻地从绳梯上下来。下边就是艾布尔书房的窗子。窗子上垂 着厚实的布帘,以至于屋里的情况一点儿也看不着。同时,屋里的人也看不到外面 的情况。 罗宾来到突出窗户的阳台之上,竖起耳朵聆听屋里的动静,但是屋里悄无声息, 仿佛没有人。 罗宾尽其所能抑制着激动的心情,缓缓地打开窗子。平常的时候,窗子都被挂 钩钩着,但是那挂钩已经被罗宾事先打开了。同时,为了防止推动官子时发出响动, 他事先住窗子上涂抹了蜡油。 玻璃窗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但是罗宾并不全部打开,只弄出了一个容得下一 个脑袋钻入的缝隙。 窗帘中央有一条细缝,从那里渗出了一丝屋里微渺的光芒。 从缝隙里面往屋里面看,只见在离窗子很远的保险柜前面,艾布尔夫妇二人正 端坐在那里专心一致地查看账目。他们俩中间高高燃了一支蜡烛,细弱的烛光只能 照亮两人的周围的地方,所以这对于罗宾而言,丝毫不妨碍他的行动。 他们夫妻二人正沉浸在查看账本的工作中,丝毫没有注意窗子已经被推开了一 条缝,也没有发现罗宾。 偶尔,他们俩会垂下脑袋低声细语一阵。罗宾用眼睛目测了一下他们之间的距 离,推测出如果闯进去,完全可能在他们开口呼救之前,将二人抓住。 当罗宾又将窗子推开了一些,只听见艾布尔细声对阿布兹说道: “哇,似乎天又冷了一些。” 罗宾心里暗叫大事不好,因为窗子已经被自己推开了,凉风不停地灌进来,所 以艾布尔夫妇才觉得寒冷。 但是,阿布兹并没有注意到窗子开了一条缝儿。她只是仰头打了一个哈欠后, 伸了伸腰说道: “天色已经太晚了,我要回房间睡觉去了,天气这么寒冷,我怕自己会着凉, 你还要再干一会吗?” “我想把剩下的问题处理完。” “你想把这些问题全部处理完?天哪!我看,你就是干个通宵也干不完。” “不,最多再有一个小时就可以了。” “那么,我先回去了!” 阿布兹步伐沉重地向门外走去,艾布尔则留下来继续查账。 半夜1点20分左右,罗宾又把窗子轻轻地推开了一些,那条缝隙更大了。刹那间, 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将窗子上的布帘也吹得鼓鼓涨涨的。 艾布尔被这股寒风惊动了,他困惑不已地起身离座。突然,说时迟,那时快, 罗宾一个箭步冲进了书房。 惊骇万分的艾布尔立即大声呼救。罗宾及时用手绢捂在了他的脸庞上。艾布尔 一面奋力挣脱,一面支支吾吾地呻吟着。 罗宾用一只手牢牢抓住艾布尔的后背,用另一只手牢牢按住手绢。艾布尔只挣 扎了片刻,便顿觉四肢无力,头晕脑胀。原来罗宾已经事先将这块手绢用麻醉药浸 泡过了,以至于迷倒了艾布尔。等他瘫软下来以后,罗宾轻轻地把他放在地上。 从那个保险柜中,罗宾取出了两个文件袋,然后轻手轻脚地从书房里溜出来, 向楼下走去。 他越过院子,把后门打开。由于事先罗宾已悄悄去准备了一把钥匙,因而他不 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铁门。 在远离后门的街角,有一辆车子在那里守候着。坐在车上的正是简特。 这辆马车是罗宾与简特两个人一块花钱租来的。 “喂!简特,把这两个文件袋放入马车里面,而后随我来。” “哇!终于胜利了!” 简特将那两个文件袋丢进马车里面之后,便尾随罗宾,亦步亦趋地向后门走去。 两个人在书房与马车旁边往返了两回以后,保险柜里的认购券已经不见了。 罗宾轻声细语地说: “简特,慢点儿,因为如果马车在夜里飞奔,势必引起旁人侧目。你要假装仿 佛从遥远的地方奔回来一样,马匹与车夫已经精疲力尽了。” “我明白。” 简特果然不急不徐地驾驶着马车。罗宾端坐在马车之中,抚摸了一下刚刚到手 的文件袋,心中的喜悦不可言状。 返回住处之后,两个人急不可耐地翻看着偷回来的文件袋。 虽然到手的认购券只有5000万法郎,但是这在罗宾的意料之中,所以他也不感 到沮丧与失望。 在到手的证券之中,除了公债、巴黎市发行的债券、铁路债券、苏伊士运河公 债、北部地区的矿产认购券,还有其他各个国家发行的公债等等,都是有价证券。 “虽然没有得到1亿法郎,但是我们的收获也很丰饶了。对于第一次开展行动的 来说,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不简单了。快些儿售出这些证券,收回钱款。你看我们 两个人对半分开证券如何?” 简特激动不已地说道,但是罗宾却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不,不可以,如果现在马上就将这些证券脱手的话,立刻就会被警务人员捕 获,同时我们会不得不低价抛出。 “再坚持几天,等大家对这件事渐渐忘记了之后,再慢慢地一点点脱手,而且 不能在国内卖,必须要去英国或者其他的地方去出售认购券。” 罗宾规劝简特再等待一段时间。 但是又过了十来天,某个早晨,简特忽然面无人色、惊慌失措地冲进了罗宾的 住所。 “喂,糟了,出事了!” 他手中紧抓着今天刚刚出版的报纸,报上登出了沃朵克·艾布尔夫妇失踪的令 人大吃一惊的消息。 “报纸上报道了什么新闻?” 罗宾惊诧万分,惊慌失措地举起报纸扫了一眼。 拥有亿万法郎认购券的艾布尔与阿布兹。从昨天晚上开始失踪了。 书房里面存放认购债的保险柜已经被人打开了,里面全部的认购券都 不见。依据警方的初步推断,也许是暴徒破门而入,抢走了证券之后,又 把艾布尔夫妇二人绑架走了。 警务人员目前正在全心全意地侦查事情的真相,并且布署了警力搜查 那对夫妇二人的下落。 因为艾布尔夫妇二人将价值亿万法郎的认购券作为抵押,向不少人借 了高利贷,所以现在他们—人下落不明,而且作抵押物的认购券也已经被 一扫而光了,债权人们都在为放出的贷款忧心忡忡。 债主们都因为这场变故而损失惨重,其中有一部分人甚至担心会因此 而家破人亡。所以警方已经在全国布置下了天罗地网,不过,至今为止, 仍然没有得到有价值的线索和有关的情报。 警方怀疑,艾布尔夫妇二人是不是已经逃到了美国,抑或是别的什么 地方。 他府邸里上上下下的佣仆,都已经被警方严格地调查审讯过了。但是, 据说并没发现有嫌疑的人。不过,最近一段日子以来,艾布尔家里聘用过 一个秘书,名叫亚森·罗宾,如今他也是下落不明。依据警方的推断,这 场绑架盗窃案很有可能是亚森·罗宾一手计划的。因此,警方正在全力以 赴地侦察他的下落…… “趁他们没找到我们之前,我们两个快点跑吧!” 简特浑身颤栗着说。 “等一等,别乱了手脚。我的真名实姓谁也不知道,而且任何人不知道我的住 所在什么地方,包括仆人们在内。 “亚森·罗宾这个名字当初是我灵机一动,随便说出来的。艾布尔并没有告诉 他家里的仆人我叫什么名字,只是用‘先生’来称呼我罢了。 “更不用说,租这间房子的时候,我登记的名字也不是‘亚森·罗宾’。我的 意思是说,‘亚森·罗宾’只是一个幻想当中的人物而已,所以我们压根儿不必惊 慌,也不必着急逃走。” 罗宾显得镇定自若,但是过了几天以后,正在读早报的罗宾忽然大叫一声。 报纸上赫然写道: 本报曾经报道过沃朵克·艾布尔夫妇二人下落不明的消息,但是本报 社昨天收到了一封艾布尔先生的信件,信的大意如下: 我聘用了亚森·罗宾这个年轻人做家里的文秘,并且让他居住在我的 府邸之中。因为从前他曾经在一次意外事件中救了我的性命,所以借此机 会,我渴望报答他的再造之恩。但是无论如何我也想不到,我居然被他欺 骗了。 我将书房上面的那间屋子,为他辟为工作室。 前一段时间,每天下班以后,他都假模假样地装作回住所去,其实他 藏在工作室里面,并且在地板上弄了一个洞穴,插上一根铅管,以此来打 探我与夫人的举动,并且偷窥保险柜里的认购券。 有一天夜里,他趁人不备溜进我的书房内,用自备的万能钥匙打开了 保险柜,将里面的有价证券一扫而光之后,狼狈逃走。 长久以来,我一直依靠抵靠抵押证券来维持生计。如今证券被窃,我 们不仅生活从此没有了着落,而且也没有勇气面对债主们了。所以我与内 人商计一番以后,准备离开家后,一起自杀。 我们诚心诚意地向警方以及各位债主抱歉。 当我们将这封绝笔书信寄出去以后,就准备服毒自杀了。 暴徒亚森·罗宾的住所的具体地址是在…… 信件的末尾附带着罗宾与简特住所的门牌号。 “糟了,大事不好!看起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罗宾惊惶得手足无措。 正在这时,简特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他的手里抓着好几张报纸,每一份上都 刊登着艾布尔的那封信。 “我们马上离开吧!” 两人把窃取的证券收拾了一番,拦了一部计程车,一起离开了。 从此,他们便躲在法国东部地区偏远的乡村里,虽然他们两人每天都读报,但 是却没有发现有关艾布尔夫妇服毒自尽以及发现尸体的消息。 虽然警方全力以赴地搜捕,但是由于他们的藏身之地比较偏远,所以他们逃过 了搜捕,又过了一段日子,警方放松了调查工作,所以价值1亿法郎的证券被窃案也 就不了了之,也渐渐被人忘记了。 但是,亚森·罗宾这个虚拟的名字却深深地印在人们的脑海当中,终于年深日 久传出了“怪盗亚森·罗宾”这个名字。 那件古里古怪的失窃案发生后的20年,有一天,罗宾本人坐在我(本书作者) 家的大厅里,悠然自得地抽着雪茄。 依照惯例,我十分好奇地问道: “罗宾,如何?最近一段时间有什么不同凡响的事情吗?” 他思考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有,有,而且十分有意思。” “真的?那么你不妨说来听听,我要把这个故事刊登在本期的杂志上面。因为 杂志的截稿期限快到了,但是这一段时间你一直没有出现,所以‘罗宾全集’的侦 探小说无法连续刊出,读者们都觉得十分疑惑。 “快点说出来吧,是不是又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冒险案?” 我激动不已,立即拿出纸和笔。罗宾点表示认可。 “不,不是,是我的一次挫败!” “什么?你会受挫?哦,根本不会!” “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我上了一个比我更阴险狡诈的人的当,而且遭到了惨 重无比的失败。 “究竟是怎么回事?” “唉!我实在是不愿意重提往事,不过,我还是如实告诉你吧!其实,在刚开 始的时候,罗宾并不是与怪盗和超人联系在一起的。” 罗宾将雪茄烟掐灭,合上双眼沉思了一会儿后,才接着说道: “真是不幸得很,那一次我完完全全陷入了他设下的计谋之中,我想偷窃他手 中的巨额财产,但想不到却上了他的当,而且被骗得惨兮兮的。” “你说来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离奇的事件?” “起初,我对艾布尔手中掌握着回亿法郎的认购券深信不疑。所以为了得到这 些有价证券,我便与朋友简特定下一个计策,让他在半夜三更偷袭夜归的艾布尔, 而我及时地跳出来在危难之中挽救了艾布尔的性命。于是,我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 救命恩人而倍受重视,同时通过这一预先安排好的计谋,我也住进了他的府邸里。” “这个计谋不是很高明吗?” “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们夫妇二人的计策更是妙不可言。你设想一 下,像他那种腰缠万贯、出身名门的绅士,哪里有半夜三更不搭乘汽车或马车,而 独自一人在长街上徘徊的呢?” “嗯!的确有些古怪。” “不是有些,根本就是稀奇得很。但是,那时候我全神贯注于得到那1亿法郎的 认购券,对于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我一点儿也没有放在心上。 “在受到艾布尔夫妇的邀请之后,与他们一同吃午饭的时候,我便将自己年少 时期的坎坷境遇对他们倾诉了一番,当然其中真真假假、虚实结合,不过我尽可能 夸张了一下,以便博取他们二人的怜悯。 “结果艾布尔夫妇假扮同情我的不幸,并且聘用我做他家里的文秘。 “他们经常对外宣扬,我救了艾布尔先生的性命,要报答我的再造之恩。其实, 他们只不过是利用我来实现他们二人蓄谋已久的企图罢了。 “他们尽量避免我与仆人和来宾们接触。当时,因为债主们风闻那1亿法郎证券 已经被法院冻结的消息,天天逼着他们夫妇二人还清债务。他们感到举步维艰,便 造下谎言蒙骗宾客: “‘他名叫艾朵力布,是布洛老人的儿子。由于他自小成长在乡村里,因而性 情孤僻,不善言谈。 “‘事实上,他才是布洛老人的财产继承者,他的手中也保存着老人写下的遗 嘱,所以我才将他带来的。’ “债主们无人不知他们夫妇二人正在与布洛老人的三个侄子抢夺遗产。大家都 焦躁不安,不知法官会将布洛老人的遗产判给谁来继承和拥有。 “但是,当他们得知艾布尔已经找回了布洛老人的亲生儿子时,他们都对此深 信不疑,那一颗颗万分焦急的心也从此镇定了下来,同时也不再逼着艾布尔还债了。” “债主们原先认为他们拥有回亿法郎的传言不可信,同时也深知,即使这1亿法 郎的巨款真的存在,那么艾布尔夫妇也要与老人的三个侄子平分,所以他们都为此 忧心忡忡,是吗?” “是的,阿布兹夫人伪造了我的出生证明以后,以及布洛老人的遗嘱,并且出 示给债主们看。” “你是指他们并没有那1亿法郎的有价证券,那么保险柜里是什么?” “不,他们确实是有那1亿法郎的有价证券,但是他们却携带着这笔巨款,匆匆 忙忙地跑掉了。” “结果,你就打开了书房里的保险柜,把余下的5000法郎证券一扫而光了,既 然是这样,你也无须咒骂他们了吧!” “但是,我又被他们骗了一次。他们明明携巨款跑掉了,但为了隐瞒实情,就 又捏造了一封假信,控告我窃走了所有的证券,因为无法面对警方和债主们,所以 准备离家后双双服毒自尽。” “于是你便成了警方通缉的要犯?但是你不是找到了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并 且与你的同伙平分了那5000法郎了吗?” “不是这样……” 罗宾笑着说。 “你敢相信吗?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偷窃的证券全是伪造的。” “什么?” 我惊诧万分地看着罗宾。 “他早就在我没有注意的一个夜里,悄悄打开保险柜,不知动用了什么手段。 我从三楼的小洞中,根本一点儿也搞不清楚他们两个在干什么。 “原来,他们用假证券李代桃僵换走了真的,同时……” 罗宾又笑起来了,还不住地摇头。 “同时,他们保存好真的证券,在逃走的时候才随身带走了。一点儿也不知道 内情的我,竟然自以为得计,高高兴兴地拿走了假证券。但是没有几天,我便陷入 了恐慌之中,一直藏在隐蔽处不敢出来活动。 “等到风声逐渐平息了之后,我才带着证券到交易所里出售。谁料到那个公司 员工瞅了一眼,便断然说道那些都是伪造的冒牌货,……那时候,我真是万分尴尬, 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不过现在一想起来,便觉得真是好笑呵!” 罗宾连眼泪都笑出来了,他取出干净的手帕,拭去了泪水。 “哦,还有更可笑的事儿呢,他们还没还我的钱呢! “因为自从我受聘做他的秘书以来,他没有付过我一分钱的薪水。还有,阿布 兹借我的1500法郎还没还我……哦,快要把肠子笑断了! “你一定会问我,你那么贫穷,为什么还有钱借给别人,是吗?那是因为我小 时候就养成了储存的良好习惯。即使是在我三餐难继的时候,身边也带着钱。 “我的奶妈比克娣娃,在我只身前往巴黎找工作的时候,就曾对我说过: “‘少爷,这是我多年以来积攒下来的钱。本来,我准备将这笔钱用来买棺材 的,但如今我交给你,但你千万不要乱挥霍一气或糟蹋掉。 “‘不过,当你有生命之忧或危机四伏的危险时,可以用它;或是像你母亲艾 尼夫人一样生活悲惨、三餐难继的妇女或儿童,你也可以用这些钱去救济他们。但 是,绝对不要挥霍,好吗?我的话你明白了吗?’ “比克娣娃奶妈一再叮嘱我,并且诚恳地将钱交到了我的手中……” “难道,你把钱借给阿布兹?” 我十分吃惊,罗宾无奈地笑了一声,又接着说: “不错!有一天,阿布兹突然跑到我的工作室里,告诉我说: “‘我一直背着艾布尔,定期秘密地向慈善机构、孤儿及孤苦无依的女人赠送 救济金……这件事如果被他知晓的话,他一定会严厉地责骂我的;我们连证券都未 售出,同时又负债累累,为什么还要花费这些钱财呢……但是每当我看见那些生活 悲惨的妇女,我就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怜悯来。 “‘你现在可以先借我一点儿钱吗?等证券的事料理完毕之后,我马上就会将 钱如数归还的。’ “听到她的这番表白,我感动得无以复加,因为以我的性情来说,对于贫困、 悲惨的人,对于孤苦无依的妇女儿童,我是不会无动于衷的。 “所以我毫不犹豫地将比克娣娃奶妈给我的钱,一分不少地交到了她的手中。 怎么样?我十分幼稚吧?” 罗宾自我解嘲地笑起来。 但是,我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心地善良的罗宾真让我感动不已。 罗宾从烟灰缸里捡起了那支熄灭的雪茄,重新点着说: “因为那时候,我只不过是一个出道不久的小贼而已,遇到那两个胸有城府、 老奸巨猾的艾布尔夫妇,我还是幼稚可笑、思想单纯的小辈儿呢。 “不过,那次的大挫败,现在却变成了我一生中最有经验的财富。自从那次案 件以后,我每次行动时都异常仔细,手段也逐渐高明了起来。“亚森·罗宾’这个 虚拟的名字,渐渐地成了我的代号。 “的确,在他们面前,我吃了一个不小的亏。虽然事情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但 现在只要一提起来,我还是十分钦佩他们。 “你说我会迁怒于他们?不,我只不过是嘲笑自己当初的蠢笨而已。同时,有 时候我还会思念他们二人,因为是他们教会了我,怎样行骗的手段。所以说,他们 可以称得上是我的老师,亚森·罗宾现在能被冠以‘怪盗罗宾’的雅号,也要感谢 他们二人啊!” 罗宾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他又狠劲儿抽了一口雪茄,然后仿佛十分轻松畅 快地吐出来。 在这之后,又有一天,罗宾又到我的寓舍里来了。 他在我书房的安乐椅上坐下,点起一支他最衷爱的哈瓦那雪茄烟,像往常一样, 他开始讲述自己自以为得计的事。 我将它记了下来,这就是下面我们要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