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当天傍晚在布莱尼家的车道上,库珀警官的车还没停妥,杰克就打开车门跳 了上去。“帮个忙,老兄,倒车出去,尽量不要发出声音,把我载到一两英里外。” 正在换挡的库珀点点头,“下次记得先打电话来,这是个好习惯。” 显然库珀毫不在意这种对执法人员不敬的行为,缓缓倒车驶出大门,轻轻旋 转方向盘以避免发出摩擦的声音。“难道她信不过我?”他一面问,一面转到一 档,朝凡特威方向驶去。 “跟你无关,只是针对警察。前面半英里左右,右手边有个休息站,在那里 靠边停,我自己走回去。” “她说了什么吗?” 杰克没有答腔,库珀斜眼瞄了他一下。杰克的脸色在车灯的照射下显得惨白, 但光线不够,看不见他的表情。 “布莱尼先生,依法你有责任协助警方侦办案件。” “叫我杰克,”他说,“贵姓大名,警官?” “我吗,大名鼎鼎的,”库珀说,“汤米·库珀。” 杰克勉强挤出笑容。“帅哦。” “还好,有些人以为我是搞笑演员。你说的休息站在哪儿?” “再往前100 码左右吧,”他摇下车窗,“就快接近你右手边了。” 库珀穿过马路,熄火关灯之后,伸手拦着杰克的手臂。“五分钟就好,”他 说,“我有些问题要问你。” 杰克的手从门把上移开,“好,但是我得先告诉你,鲁思现在怕得要死,也 非常不希望再和警方有任何瓜葛,除此之外,我能讲的并不多。” “她可能没得选择,我们搞不好会起诉她。” “拿什么告她?难道要告她偷家人根本懒得报案的小东西?汤米,你无法用 这罪名起诉鲁思,而且,不管怎样莎拉都会想办法让你们放弃起诉。以她的条件, 绝对有能力阻止那孩子留下任何不良前科。” 库珀吸了口气。“叫我库珀,”他说,“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叫我的,汤米这 名字听起来太可笑,还不如直接叫我的姓。”他拿出根烟,“你为什么称拉斯勒 小姐为孩子?杰克,她是个小女人,已经17岁,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起法律责任 了。如果起诉成功,她将会和成人一样,到一般法院出庭。你真的不该感情用事。 这可不是什么小东西,她在一个月前脸不红气不喘地领走了她外婆500 英镑,命 案发生当天,还偷了些价值2000英镑的耳环首饰。” “玛蒂尔达报过案吗?” “没有。”库珀承认。 “那莎拉也不会报警。” 库珀又叹了口气。“我想你们已经和律师谈过,他可能要你们什么也别说, 也不要管休斯对别人干过什么坏事。”他划了根火柴,凑到烟尾,透过火光望着 杰克。杰克脸上的每一道线条都写着愤怒:翘起的下巴、紧闭的双唇以及半眯的 眼睛,他仿佛正用力克制自己。库珀用指甲弹熄了火柴,车内再度陷入黑暗,只 剩下烟头的一缕火光。“休斯有一定的手法,”他说,“今天早上我们已经尽量 将我们所能查到的事情,告诉你太太,简单说……” “她跟我讲过了,”杰克打断,“我知道他干了哪些好事。” “既然这样,”库珀说,“你该知道,阻止他再继续犯案有多重要。毫无疑 问,还会有第二个鲁思,而且不管他对她们做了什么,一定会变本加厉,这是禽 兽的天I 生。”他抽了口烟,“是他逼她们的,对不对?” “你才是警察,库珀,把这混账抓来问不就知道了。” “我们正准备这么做,就是明天。但如果我们知道该问哪些问题,会更有把 握,可是现在我们却毫无头绪。” 杰克没说话。 “我可以申请拘票,传唤拉斯勒小姐,你想她受得了这种心理煎熬吗?你可 能没想到,她和休斯所利用的其他女孩不同,她没有可以依赖和保护她的家长。” “我和莎拉会保护她,”杰克说,“我们现在就是她的监护人。” “但依法你们不具有这种身份,我们可以请她母亲出面。假如你有兴趣,我 可以告诉你,昨天晚上拉斯勒太太惟一关心的,是女儿被学校开除和吉勒拜太太 的命案有没有关系。假如出卖鲁思可以帮她拿到老太太的遗产,她一定照做不误。” 杰克苦笑。“别装了,库珀。你自己也知道,你干不出那么没良心的事。相 信我,如果你再在这可怜孩子的伤口上抹盐,你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看来,问题真的很严重。” “我只能说,你的推测合理。” “杰克,你一定得告诉我,否则我们奈何不了休斯。” “不行,我答应过鲁思。” “不要这么认真嘛。”杰克摇摇头,“对我而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 想了一会儿,说:“不过,我倒可以做一件事,你把他的地址告诉我,然后我再 把他交给你,如何?” 库珀实在无奈。“这是串通,会害我的退休金化为乌有。” 杰克低声笑了笑。“考虑看看,”他说,伸手开车门,“汤米,只要给我地 址就好,你想清楚后打个电话给我。”他砰一声关上车门,消失在黑暗里。 薇兰·欧洛夫快步走到丈夫卧房,不安地皱着眉头看他。他身穿长长的毛织 披风,像如来佛似的靠在枕头上,一手热可可,另一手奶酪三明治,《每日电讯 报》摊在他大腿上。“她又在哭了。” 道根越过老花眼镜看着她。“亲爱的,那不关我们的事。”他缓缓地说。 “我听见她在哭,哭得好伤心。” “不关我们的事。” “可是,我一直在想,那时候当我们听到玛蒂尔达在哭,如果我们多关心一 下,她会不会现在还活着?道根,我好后悔当时没有那么做。”他吸了口气。 “我才不会觉得愧疚,玛蒂尔达对她家人这么坏,足以让其中一人杀了她。那时 候我们就帮不了她,现在更无法让她活过来。我们已经把凶手可能的杀人动机告 诉警方,剩下的就交给他们了。”“可是,道根,”薇兰说,“我们应该告诉警 方,很可能是鲁思或乔安娜。” 他皱眉。“别傻了,薇兰,我们不知道究竟是谁,而且坦白说,也根本不在 意。逻辑上,我们只知道这个人有房子的钥匙,他和玛蒂尔达熟识的程度足以让 她把对方带进屋子里,这些不用我们讲,警方也知道。”眉头皱得更深的道根说, “你干吗老是拿这事儿来烦我?好像要看到乔安娜和鲁思被抓你才甘心。” “不是两个都抓,她们又不是共谋,”她脸上五官皱成难看的一团,“可是 乔安娜又在哭了,我觉得我们应该想想办法。玛蒂尔达常说那房子闹鬼,搞不好 是她的鬼魂回来了。” 道根望着她。“你没毛病吧?” “我才没毛病,”她说,“我想去敲敲门,看她好不好,跟她讲讲话。搞不 好她会把真相告诉我。”接着便快步走出去。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前门打开的声 音。 道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继续玩自己的填字游戏。莫非这是老化的开始?去 找一个情绪失控,而且恨母亲恨得要置她于死地的女人,薇兰不是很勇敢,就是 愚蠢到家。如果听到薇兰天真地说自己没有把知道的事全都告诉警方,乔安娜会 有什么反应?想到这里,他赶紧离开温暖的床,穿上拖鞋冲下楼。 然而,乔安娜·拉斯勒哭泣的真正原因,注定得成为当天晚上欧洛夫家一个 无法解开的谜团,因为她对薇兰按门铃,完全置之不理。隔天上午在教堂,他们 才听到谣传说,杰克·布莱尼和太太破镜重圆,鲁思不敢回去找她妈,而决定住 进布莱尼夫妇家。有人说,学校是因为这桩家庭丑闻,才把她开除。这时,喋喋 不休的传闻,都将矛头指向乔安娜。 库珀不得不承认,戴维·休斯的确有迷倒中产家庭女孩的条件。他英俊、高 大、粗犷不羁、肌肉结实,有一头披肩的深色长发、明亮的蓝眼珠和动人的笑容。 第一眼望去,会让人毫无戒心,直到在伯恩茅斯警方连番侦询下,才渐渐露出真 面目。库珀心想,这真是非常高明的包装技巧,没有人知道这外表的背后包藏祸 心。 查理·琼斯督察则是另一种高明的包装。库珀觉得有趣的是,休斯竟然这么 低估眼前这张带着温和表情的北京狗脸。查理从休斯对面拉过一张椅子,胡乱地 翻着手提公文包。“你能过来一趟真好,”他说,“我知道时间宝贵,休斯先生, 我们非常感激你的合作。” 休斯耸耸肩。“早知道有所选择,我才不会到这里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查理找到一张纸,摆在桌上。“鲁思·拉斯勒小姐说,你是她的情人。” 休斯又耸了耸肩。“没错,我认识她,她已经17岁了,和17岁的人上床有罪 吗?” “没有。” “那是为了什么事?” “窃盗,她偷东西。” 休斯显得有些意外,但没有说话。 “你知道她偷东西的事吗?” 他摇摇头。“她都说是她外婆给的钱,我相信她,一定是那死老太婆搞的把 戏。” “死?这么说,你知道她死了哕?” “是啊,鲁思告诉我她自杀了。” 查理的手在纸张上由上往下移动。“鲁思说,你要她从吉勒拜太太的房里, 偷走银梳子、珠宝和值钱的收藏品。事实上,茱莉亚·瑟佛顿小姐说你要她去偷 的也是类似的东西。这些小玩意很容易变卖,但物主却不容易发现失窃。是谁将 它们拿去卖的?是你或鲁思?” “帮帮忙好吗,警官,那些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交男朋友玩腻了就丢,我看 起来是那种会被她们搞得团团转的人吗?真是的!”他显得不满,“用膝盖想也 知道,我才没那么笨。她们会挑上我,是因为玩腻了父母同意让她们交往的蠢蛋, 这种女孩子你想也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以前管她们叫骚货,偷东西对她们而 言是家常便饭。如果鲁思说是我陷害她,那她是在欺骗自己。这太容易了,不是 吗?她是高级学校的拉斯勒小姐,而我只是个住在违建区的混混,谁会相信我?” 查理露出他的招牌笑容。“这个嘛,”他低声说,“相信谁并不重要,因为 你我都知道是你在撒谎,而鲁思说的是实情,问题在于,我们能不能说服她上法 庭作证,把‘全部’的真相说出来。休斯先生,这次你挑错人了。她只有母亲, 没有父亲,而你应该也知道,母亲通常对女儿远比父亲严厉。拉斯勒太太不会像 茱莉亚的父亲一样保护自己的女儿。而且,她基本上讨厌这女儿。我在想,如果 吉勒拜太太还活着,情况可能不同,她或许会为了保住家族名声而息事宁人,不 过,现在她已经死了,我不知道还有谁会站出来保护鲁思。” 休斯微笑。“既然这样就请便,告那偷钱的小贱人,我不在乎。” 这回轮到查理很意外。“你不喜欢她吗?” “玩玩还不错,虽然摇得没有特别好,但还可以。我告诉你,她们之所以赖 到我头上,是因为想回到父母身边,我又能怎么办?要我为了她们这种平凡不过 的身体而牺牲自己?我周末到酒吧里找到的女人都比她们强!”他再度露出微笑, 一种使坏的笑容,会彻底融化女人的心,却在库珀和查理眼里起不了任何作用。 “我跟她们之间只是各取所需,要不是她们把偷东西的鸟事扯到我头上,我倒是 没什么怨言。如果你真想知道真相,我可以告诉你我非常不爽。你们这些吸血鬼, 见到人家漂亮的脸蛋、高尚的腔调和可怜兮兮的故事,就来找戴维·休斯的麻烦。 你们就是不愿相信,她们都是些骚货,和红灯区那些街头妓女没什么两样。” 查理显得若有所思。“这是你第二次称拉斯勒小姐为骚货。休斯先生,请问 你如何定义这两个字?” “大概跟你的定义一样吧。” “为了钱而出卖肉体的廉价、粗鄙女人。但是,我看不出拉斯勒小姐哪一点 和这个定义相符。” 休斯觉得好笑。“骚货就是轻易和人上床的女人,鲁思轻易得一塌糊涂,简 直是有病。” “你不是说,干她的时候她不怎么会摇,”查理继续问,“你不觉得,这已 经说得很清楚了吗?” “怎么说?” “这句话透露的是你自己而不是她。你不是说她迷恋你吗?难道是你逼迫她 跟你上床?要不然她怎么会不配合你?” “我只是说,我干过更好的。” “更好的什么?休斯先生?” “当然是情人!那些知道自己在干吗的女人,那些更懂得让自己爽和让我快 活的女人!干鲁思就像在插海绵,她只会躺在那儿说有多爱我,然后都是我在忙。 实在令我倒胃,真的!” 查理皱起眉头。“那你干吗跟她纠缠?” 休斯对他露出狡猾的微笑。“干吗不?她有时间,她唾手可得,而我也想快 活一下。难道你要为了这种事情告我?” 查理稍微想了一会儿。“你去过她家吗?” “那老太婆的家?”他摇摇头,“不可能的,要是让她知道鲁思和什么样的 人在一起,她准会抓狂。就算我喜欢这些女孩,我也不会自找麻烦。她们当中有 一半左右的人以为,父母会摊开双手欢迎我。”他模仿高级社交圈的腔调,“妈 咪爹地,我介绍男朋友给你们认识,这位是戴维!”他笑,“实在很难想像,竟 然这么天真!” “这么说,你交过很多这样的女孩?” 休斯往后靠,放松且露出难以想像的自信。“我就是能吸引她们,警官,这 是我的本事。别问我怎么学会的,因为我自己也说不上来,可能和我的爱尔兰血 统有关吧。” “我猜,你母亲那边有爱尔兰血统?” “你为什么这么猜?” “你蛮典型的,休斯先生。你对妓女的这种偏见,搞不好就是因为你母亲是 个为钱出卖肉体的骚货。你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因为他可能是受孕那一周上 过你妈的五十个客人之一,这也就是为什么你这么痛恨女人,也无法维持成熟的 男女关系。成长过程中,你身边没有男性角色让你学习,告诉我,”他低声问, “你这种免费的性游戏,是不是让你觉得自己比起那些付钱生下你的可怜家伙来 得高尚?” 那双蓝眼睛愤怒地眯上。“我干吗要受你这种鸟气!” “你恐怕没得选择,我对于你对女人如此深恶痛绝的原因非常感兴趣。每次 提到女人,你都语带攻击,休斯先生,这不是正常人的表现。库珀警官和我正在 调查一桩非常不正常的命案,你这种态度让我不得不提高警觉。让我告诉你,什 么叫做病态人格行为失常,”他再度低头看纸张上的内容,“通常是指无法有任 何工作表现、经常犯罪、杂交和偏好激烈性行为,这种行为失常的人往往不负责 任,极端无情,对于自己的反社会行为完全没有罪恶感,也无法和别人维持长久 关系。”他抬起头,“你不觉得,根本是在形容你吗?你有没有接受过治疗?” “废话,当然干他妈的没有,”他非常愤怒地说,“妈的,你们到底想干吗? 偷东西什么时候成了异常的犯罪?” “我们不是指偷东西。” 休斯忽然有了警觉。“那是指什么?” “你对那些女孩做的好事。”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查理身体向前倾,眼神锐利。“你当然懂,你这瘪三。休斯,你是个下流胚 子,一旦你下监服刑,牢里其他人知道你干的好事,就会轮到你尝到报应。他们 会把你打个半死,在你的食物上小便,一有机会和你一块儿洗澡,就会拿刀片往 你身上招呼。这是监牢奇怪的地方,一般的犯人恨透了强暴犯,特别是那种专挑 小孩下手的人。你对那些无助孩子所用的手段,和他们可能对付你的手段比起来, 实在是小儿科。” “拜托,我才不找孩子下手,我最讨厌小孩了。” “你搞上茱莉亚‘瑟佛顿的时候,她才刚满16岁,几乎都能当你女儿了。” “那又怎样,和可以当自己女儿的人上床,我又不是第一个。别天真了,警 官。” “但你总是挑年轻女孩,她们哪一点让你这么兴奋?” “不是我挑她们,是她们挑我。” “是因为年纪大的女人令你害怕?还是因为你有恋童癖,怕死了成熟女人, 所以只好找小女孩下手?” “我不找孩子下手,你们要我讲多少遍?” 查理突然转换话题。“鲁思在十一月六日星期六,也就是吉勒拜太太自杀那 天,从她外婆那儿偷走了些钻石耳环,当天是不是你载鲁思的?”休斯看来本想 否认,但随即耸耸肩。“是她要我载她去的。”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你载她去?她想去那儿,干吗?” 休斯说:“她没讲,我从来没进去过那鬼地方,也不知道她会去偷那对劳什 子耳环。” “那么,是她打电话到你住的地方,要你大老远开车到学校接她,载她回凡 特威,却什么也没解释。” “是啊。” “你就只做这件事?当她的司机,来回往返,坐在车子里等她?” “是啊。” “可是,你刚刚才说不喜欢她,甚至瞧不起她,又干吗对一个你不喜欢的人 这么殷勤?” “为了她,值得。” “为了一块海绵?” 休斯笑。“我刚好那天很想要。” “她告诉我的属下,她离开学校的时间长达6 小时。而学校和凡特威之间距 离30英里,假设每趟要40分钟,那么还有4 个半钟头的空当。难道你打算告诉我, 那4 个半小时鲁思都在外婆家,而你一个人坐在车子里乖乖地等?” “也没那么久,回程的时候我们还在半路干了一场。” “在凡特威?你把车子停在哪?” “记不起来了,我每次都会在不同的地方等她。” 查理的手指放在纸上。“根据邻居的说法,那天下午你将车子停在他们家前 院,10分钟后开走,而且看到你停在教堂接一个人。我们假设这个人就是鲁思, 除非你打算告诉我,吉勒拜太太自杀那天,你还另外载了个人到凡特威。” 休斯再度露出警觉的眼神。“是鲁思。” “好吧,那么这4 个半小时之中,你和鲁思做了些什么事,休斯先生?你肯 定不是在上她,上一块海绵不需要4 个半小时,除非某人是个人格行为失常的变 态,或是你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才硬得起来。” 休斯不甘示弱。“看来,我也没必要保护那小贱人。好吧,是她要我载她到 南安普敦那家黑市珠宝店,我没问原因,只管载她去,但你总不成套我这个罪名, 我只不过充当一下司机,就算她真的偷了什么耳环拿去卖,我也不知情。我只管 开车而已。” “照拉斯勒小姐的说法,变卖那耳环之后,她马上把钱给了你。她说总共是 650 英镑的现金,然后你直接载她回学校,赶得及上她的物理课。” 休斯没有答腔。 “你拿了不义之财,休斯先生,那可是犯了法。” “鲁思撒谎,她根本没拿钱给我,而且就算有,你也必须先证明我事前知道 她偷了东西。她会告诉你,都是她的主意。这样说吧,我不否认她常常拿钱接济 我,但她说那是她自己的钱,而我相信她,我没必要怀疑嘛,不是吗?那老太婆 本来就有钱,照理讲鲁思有钱也不稀奇。”他又露出笑容。“她常常拿钱给我又 怎么样?我怎么晓得是那小贱人偷来的?我常在假日当她司机载来载去,她本来 就欠我油钱。” “可是她那天没拿钱给你?” “我已经说过,没有就是没有。” “你现在身上带钱了吗?” “可能有张五英镑的吧。” “南安普敦那家黑市珠宝商叫什么名字?”查理问得有些突兀。 “不知道,我从来没去过那里,你得去问鲁思,她只要我到一条路上,然后 停在那儿等她。” “哪条路?” “不知道,她有张地图,告诉我右转、左转、直走、停。我只照着指示开车, 你得问鲁思本人。” “她不知道,她说是你载她到那里,告诉她到哪家店、找哪个人、说哪些话。” “她骗人。” “我不这么认为,休斯先生。” “那你证明给我看。” 查理快速地思考。他并不怀疑休斯说他没进到屋里和珠宝店,他手段高明之 处在于:他没有亲自料理赃物,而只是载着女孩,把东西交给愿意收取赃物的人。 这一来,能指控他的就只有女孩而已,而她不会这么做,因为她不敢——虽然不 知道为了什么原因。“我会证明的,休斯先生。让我们先谈谈你载鲁思回到学校 之后的行踪。到那家你说的酒吧去了吗?那种地方通常很贵,毒品和女人都不便 宜,而我相信你两种都要。他们会记得你的,尤其当你出手大方。” 休斯看出又是个陷阱,笑了起来。“我说过我没拿到钱,警官,我开车兜了 一会儿就回家了。” “几点钟回到家¨ 他耸耸肩。“不知道。” “那么,如果有人说那晚伯恩茅斯酒吧门口停着一辆白色厢型车,你会说那 不是你,因为你只是开车兜风?” “应该是吧。” 查理露出牙齿微笑,似乎已经逮到猎物。“我必须告诉你,休斯先生,你将 会被带往里尔茅斯警局,他们会问你关于吉勒拜太太的命案。”他把笔记整理了 一下,然后塞回口袋里。 “干!”休斯气愤地说,“你们又想怎么整我?你刚刚说她是自杀的。” “我骗你的,她是被人谋杀的,而我有理由相信,你和这起命案有关。” 休斯突然站起来。“我告诉过你,我从没进入过那鬼地方,反正还有那邻居 可以作证,他看见我停在前院,也看到我接鲁思,我从头到尾都待在车子里,又 怎么可能去杀那老太婆?” “她不是在两点半被杀的,她死的时间是当天晚上。” “那天晚上我又不在那里。” “你的车子在那里。邻居说你在傍晚又回去,而你和你的车子都无法提出不 在场证明,你刚刚说你开车兜风,记得吗?” “我人在伯恩茅斯,车子也是。” “证明给我看,”查理站起来,“否则我将以涉嫌谋杀,把你留置在这里。” “你太过分了,我会去投诉。” “请便,到了里尔茅斯,你可以打电话。” “我干吗要杀那老女人?” 查理扬起眉。“因为你有恐吓女人的纪录,这次你失控了。” “我可没杀她们。” “那你是怎么对付她们的?” “不过是干干她们而已,而且目前为止我还没什么不满意的,没理由这么快 放手。” “鬼才相信。” “你们真太过分了,”休斯又说了一遍,他跺脚,‘’我根本不认识那老贱 人,也不想认识她。你们这些混蛋,我怎么可能去杀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 “你不也被生了下来?” “什么意思?” “生与死,休斯,都是随机的。你妈不认识你爸,但还是生下了你,所以这 与认不认识一点关系也没有。那天你人在那儿,你利用她外孙女偷东西让她知道 了,因此你必须杀她灭口。” “我才不会这么做。” “那你会怎么做?” 休斯拒绝再开口。 我把乔安娜和孩子接回来一块儿住。我不敢相信,当我到伦敦时所看到的糟 糕景象。乔安娜完全让小孩自生自灭,甚至连最基本的卫生问题都撒手不管。她 显然不适合自己一个人生活。以前我痛恨她嫁的那个烂犹太人,但至少在他死前, 她还会装出正常的样子。 我很怕,史蒂芬的死会让她崩溃。今天早上她在婴儿房,手上拿着枕头,我 问她想干吗,她说:“没干吗。”但我非常确定,要是我晚个几分钟进房,那枕 头已经压在婴儿的脸上了。最可怕的是,我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就像在扭曲 的镜子里见到旧事重演。我简直吓呆了。乔安娜是否曾经起疑?除了简,有没有 人起过疑心? 天生的精神错乱是无可救药的,正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