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贝拉诧想这孩子站在她旁边不知多久了。天气冷得要冻死人,她缩在大衣和 围巾里听着随身听播放的歌剧《蝴蝶夫人》。查娣把狗牵回巴士喂食,即使半数 村民越过了绳栏,贝拉也不会察觉得到。《啊,明朗的一天》的旋律在她的脑海 里起伏澎湃,女主角巧巧桑咏唱着,在那明朗的一天,平克尔顿的船在水平线上 浮现,她亲爱的丈夫攀上山头回到他们的房子要把她带走。那是个妄想。一个无 望的、头脑不清的幻觉。巧巧桑终将明了真理,遗弃的真理。女人的真理永远是 遗弃,贝拉难过地想着。 她喟叹着抬头,看见伍菲穿着薄毛衣牛仔裤站在她肘边,浑身直打哆嗦。 “喔,看在基督的分上,”她大声数落,拔出耳机,“你会冻僵的,你这傻孩子。 来,钻到我大衣里。你真是个古怪的小鬼头,伍菲,你干嘛老是一声不吭地到处 钻,哼?那是不正常的,你干嘛老不声张?” 他让她把他裹进她那军人大衣的衣摆里,依偎着她那胖大绵软的身躯。这真 是他经历过最棒的感觉——温暖、平安、柔软。贝拉让他感到安全,是他妈妈没 有给过他的。他吻她的脖子和脸颊,手臂栖在她胸脯上。 她一只手指抵住他下巴,让他的脸朝向月光,“你肯定你只有十岁?”她用 逗趣的口吻道。 “我想是吧。”他渴睡地说。 “你怎么还没睡?” “上不了巴土,法斯锁上了。” “耶稣!”她气得吼道,“他到哪儿去了?” “不晓得,”他朝仙丝戴农场的方向指了指,“他穿过树林往那边走了,我 猜他是去等车子来接他。” “谁来接他?” “不晓得,他打个电话就有人来接他,妈妈在的时候我会跟踪他,现在懒得 跟了。” 贝拉把他轻放在宽敞的大衣里的大腿上,把下颏搁在他头顶。“你知道吗, 达令,这里的情况让我心里很不踏实,我原想明天就带着我的女儿落跑……但我 不放心你,要是我晓得你爸爸在搞什么鬼……”她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要 不我明天把你送到警察那里,你跟他们讲你妈妈的事怎样?虽然你大概要寄养一 段时间……但你可以摆脱了法斯——最后回到你妈妈和柯布身边,你觉得怎样?” 伍菲猛力摇头,“不,我怕警察。” “为什么?” “他们会找瘀伤,要是找到瘀伤他们会把你带走。” “他们会在你身上找到吗?” “我想是吧,你会下地狱。” 他瘦小的身躯哆嗦着。贝拉冒火地想,谁给他灌输了这些歪理。“干嘛你身 上有瘀伤就得下地狱,达令?那不是你的错,是法斯的错!” “因为那不合规矩,”他告诉她,“医生看见小孩身上有瘀伤会很生气,他 们生气的时候你最好别在场。” 天地神明!是怎样一个扭曲的脑袋才能编造出这种可恶的逻辑。贝拉把他拥 得更紧,“相信我,达令,你没什么好担心的,你要干了很坏很坏的事情,医生 和警察才会生气的,而你却没干坏事。” “你有。”伍菲说。他藏在毯子底下偷听到贝拉那通电话。‘’你不该告诉 法斯南西在哪里,她只是解开了绳子进来跟你交朋友,“他仰望贝拉的圆脸,” 你想他会用剃刀割她吗?“ “门都没有,达令,”她放心地说,又把下颏搁在他头顶,“我告诉他她在 索尔兹伯里平原做夜间演习,三天前那地方满是士兵——为了出征阿富汗而操练 吧,我猜——在那边找她就像大海捞针……而且还得假定有针可捞。” 马克的短信 紧急事故,速回电。 马克最后一次尝试拨通,随即把手机塞给詹姆士,转动方向盘将凌志汽车再 度开上马路。“你知道怎么用吗?” 詹姆士看看他手里的小巧机器。有一两秒,键钮在黑暗中发亮旋即熄灭。 “我想不太知道,”他坦承道,“我惟一用过的手机大得像鞋盒。” “没关系,它响的话就拿给我。”马克猛踩油门,轮胎擦碰着路缘,沿着窄 径高速行驶。 詹姆士扶着仪表板,“你介不介意我给你讲一点军旅生涯的常识?”他说。 “请便。” “除了防备爱尔兰共和军的恐怖行动——那是常态戒备——现在又加上了基 地组织的恐怖威胁。在这两种因素之下,对于没有通行证件和职权的人来说,军 营成了禁区。”车头灯危险地冲近一排灌木树篱,詹姆士缩了一下。“你我作为 一般市民,最多只能说服守卫打电话叫南西到军营的大门,他几乎一定会拒绝, 而建议我们明天通过正式渠道申请。在任何情况下他都绝不会让我们在军营里乱 逛找寻南西,我们那位打恐吓电话的朋友也同样要受到这些约束。” 他们飞过一截弯路,“你是说我们没必要去吗?” “至少我在质疑值不值得为此丢了性命,”老人淡淡道,“就算我们真的要 去,迟个15分钟对南西的安全不会有什么分别。” “对不起,”马克慢了下来,回到适中的车速,“我只是觉得该让她知道在 发生什么事情。” “我们自己也不知道。” “我们可以叮嘱她提高警觉。” “你的留言已经达到了目的,”老人的语气带着歉意,“我们这样一走了之, 无助于找出真相,马克。落荒而逃,有如被敌方的枪火吓破了胆。稳守阵地,至 少还能找出我们面对的是什么人、什么情况。” “你已经那样做了好几个星期,”马克不耐烦地提醒他,“到头来还不是一 无所得,而且我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他知道了她的名字和地址,你反而不怎么着急 似的,是你自己口口声声地说他是狂人。” “所以我才希望把他留在我的视线范围内,”詹姆士平静地说,“目前我们 惟一确知的是他近在咫尺,几乎可以肯定是跟那帮流浪车民在一起。他显然一直 在监视我们……甚至跟踪我们到魏尔顿太太那里……果真如此,他就看见了我们 从她的车道往哪个方向拐去。此时此刻大宅后防虚空,或许这正是他最后那通电 话的意图。” 马克的车头灯照见前方100 码处的灌木树篱有个空隙,里面设置着一道引向 农田的铁门。他开了进去,准备做个回转,詹姆士却将一只手温和地放在他臂上。 “你永远也不能成为士兵,孩子,”他说,声音里带着笑意,“除非你学会 谋定而动。在我们呼啸回去以前,最好议定某些策略,我也像中午见过的那个小 男孩一样,不希望走入圈套。” 马克疲倦地熄掉引擎及车头灯。“去找警察,我会安心一些,”他说,“你 仿佛把这事情当做一场小型的私人战役,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可是太多无辜的 人被牵连在内,像那女人——贝拉——和那小男孩。是你说的,他们多半是被人 利用,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危险?” “李奥对他们不感兴趣,”詹姆士说,“他们只是让他在此地流连不去的借 口。” “李奥就是这个叫法斯的人物吗?” “不,除非他有个他没告诉我的孩子……或孩子不是他的,”他把手机递给 马克,“警察不会感兴趣,除非有人受了伤,”他用讽世的口吻说,“这年头你 想有人答理,要不就是死了,要不只剩一口气,就连那样也只是虚应故事。找伊 莉莎白谈谈吧,她不会拿起听筒——所有来电直接接入答录机——不过我蛮肯定 她有在听。我说话没有用……自从爱莎死后她就没有接过我的电话……不过她可 能愿意跟你谈。” “我跟她说什么呢?” “什么都行,只要她肯提供情报,”詹姆士冷酷地说,“找出李奥在哪里。 你是个文字匠,想想看,总该有什么刺激点足以打动她有生以来破天荒做一件像 样的事情,问她关于巴特列太太的约会,问她为什么要散播谣言。” 马克再次打开车内灯,伸手到后座拿他的公文包,“你就是用这种语气跟伊 莉莎白说话吗?”他完全不加强调地说,一边将座位移后,将公文包放在大腿上 打开。他拿出笔记本电脑,让它平放在公文包上头,启动电脑。 “我没跟她说过话,她不接电话。” “但你有留言?” 詹姆士不耐地点了点头。 “晤,”马克等待图形界面出现,开启伊莉莎白的档案。“对了,”他说, 浏览着档案的明细,多是关于她的月份津贴的,“我建议每个月再多给她500 镑 作为贿赂金,告诉她这是你给她的圣诞礼物。” 老人大不服气。“门儿都没有,”他急得口齿不清,“我本来就一分钱都不 该付,更别说再多付一些,她妈妈的遗嘱已经给了她五万,那也不过是几个月前 的事。” 马克微微一笑,“但那不是你的礼物,詹姆士,那是爱莎的。” “那又怎样?” “现在是你求她帮忙。听着,我知道这话题很让你气愤……我们也已经争论 过无数次……事实仍旧是,她离婚后你的确为她设立了一笔基金。” “那只是因为我们以为她受了欺负,如果我们知道离婚的内情,我们不会那 么做的,她比妓女好不了多少……在一家又一家的俱乐部大肆招揽,向每一个肯 替她付酒账的人兜售自己。” “是的,不幸的是,结果完全一样,”马克举手做出息怒的手势,“我了解 ……我了解……可是你要探到情报的话,必须给我一点可以制衡她的条件……而 坦白说,一味责骂她不会有好处,你也用过这法子了,答应多给她500 可以让她 软化一些。” “要是不成呢?” “准成,”马克斩钉截铁地道,“不过……我打算对她和和气气的,所以你 要不现在就下车,要不就发誓你会闭上你的嘴。” 詹姆士摇下车窗,顿感寒夜刺痛着脸颊。“我会闭嘴。” 无人接听。一如詹姆士所料,电话直接拨到答录机,马克讲话讲到录音的限 定时间用尽为止,提到钱,也提到他很遗憾没有联络上她本人,因此付款方面将 受到延阻。他又重拨两次,强调事情的紧急,要求如果她在听的话,请务必接听。 可是如果她在那里听着,她没有上钩。他留下他的手机号码,请她要是感兴趣的 话,那晚上就致电给他。 “你上一回跟她说话是什么时候?”他问 “记不得了,我上一回看见她是在丧礼上,可是她一言不发地来,又一言不 发地走了。” “我记得,”马克说,他继续找资料,“她的银行确认收到了支票,如果没 有人从账户提款,银行会通知我们。” “你的意思是什么?” 年轻人耸耸肩,“没什么……只是奇怪怎么那么久没她的消息,”他指着登 记日期为11月底的一个项目,“这里显示我一个月前曾去信给她,提醒她应该为 她的房子和内部动产办理年度的保险重估,但她没有回信。” “她一般都回信吗?” 马克点点头,“事实上,是的,何况这是你同意负担的费用。虽然下个月底 才付保费,可是照理这个时候她已经给我回音了,我总是要挟她如果不给我一个 最新估价,我就登门造访。名义上,房子和里面的动产仍然是你的产业,这样可 以提防她将它们变卖。”他点选他的日历,“我给自己写了备忘,下个星期末要 再跟她确认。” 詹姆士思索了一会,“魏尔顿太太不是说巴特列太太跟她见过面吗?” “唔,我在想她怎么联络得上她的,我不能想像伊莉莎白肯回复‘美洲商陆 ’的电话,”他忙着开启他的电子邮件通讯录。 “也许我们应该跟巴特列太太谈谈。” 马克看着屏幕上贝嘉的联络号码,心想自己是不是故意保留它们的。他撕毁 了所有提供联络方法的记录——那曾经跟他自己的号码一般熟悉的手机号码也刻 意从记忆里删除——但是也许部分的他无法忍受把她从他的生命里连根拔起。 “让我先试试这个人,”他说,拿起手机,“命中的几率不高——她多半也不会 接听——不过值得一试。” “是什么人?” “李奥的前任女友,”他说,“我想她会愿意跟我谈,我们一度颇为亲近。” “你怎么认识她的?” 马克按入贝嘉的号码,“我们本来准备六月结婚,”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 “三月七日,她充当了爱莎死去当夜李奥的不在场证明,我回家的时候她已经搬 走了,他们已经交往了三个月,”他歉意地向詹姆士一笑,一边把电话放在耳际, “所以我一直相信李奥那个晚上不在仙丝戴,我应当告诉你的……很抱歉我没那 么做。自尊是个可怕的东西,要是我能让时光倒流,以不同的方式再来一次,我 会的。” 老人叹了一口气,“我们全都一样,孩子……我们全都一样。” 贝嘉简直没办法停止说话,句句都以“达令”结尾。真的是他吗?他好吗? 他有没有想过她?她就知道他迟早会打电话给她。他在什么地方?她可以回家吗? 她那么爱他,一切只是一个可怕的错误。达令……达令……达令…… “那是个没多少意义的昵称……如果有人这么对我说,我会用手指抠喉咙… …” 马克看见挡风玻璃上反照着自己阴郁的面容,陡地伸手熄了头顶的灯将影像 驱走。他心想那时候为什么要为贝嘉的离去而苦恼,现在他仿佛在听着一个陌生 人说话,感情不起一丝微澜。“我正坐在我的车子里,在多塞特郡,跟洛耶法斯 上校在一起。”他切进去说,选择回答那条她问他在哪里的问题,“我是用手机 打给你的,电池随时用光,我有点急事必须联络伊莉莎白,我在想你会不会知道 她在哪里。” 一阵短暂的沉默,“上校在旁边听着吗?” “是的。” “他知不知道——?” “我刚刚告诉了他。” “喔,上帝,对不起,达令,我不是想让你难堪的,相信我,如果我能——” 马克又打断她,“关于伊莉莎白,蕾贝嘉,你最近有没有看见她?” 他从来没有喊过她蕾贝嘉。又是一段沉默。“你在生气。” 如果詹姆士没在旁边听着,他会嫌无聊。拜托给他一个有脑子的女人,他想, 一个知道什么时候该不问任何问题就走开的女人。“等我回家再谈,”他说,丢 下诱饵,“现在先告诉我伊莉莎白的事,你什么时候见过她?” 她的声音又变得亲切了,“七月,在我搬走的一个星期前,她来过李奥的公 寓,他们俩一块儿出去了……我没再见到她。” “她去干什么?” “我不知道,她不断说要跟李奥私下谈话,她醉得我都懒得问她原因,你晓 得她那副德性。” “李奥事后有没有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说她的脑袋快不管用了,他送她回家。”她稍顿,“以前就 发生过一次,警察打电话来说有个女人在他们的等候室……事情有点古怪……他 们说她想不起她住在哪里,但她记得李奥的号码,”又一顿,“我想七月那次也 是差不多的情况,她常常在公寓出没。” 她话说得吞吞吐吐的,使他怀疑她有几成可信。“她有什么不对劲?” 她变得怨愤难平,“酒。我怀疑她还有没有脑细胞剩下来,我跟李奥说她需 要治疗,但他什么都不肯做。有这小玩物在他身边转,正好让他那可怜渺小的自 我得到满足。” “那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是什么意思?他们之间不像你跟你的姊姊们,你知道。你有没有想 过为什么伊莉莎白脑死,而李奥又没结婚?” 这回轮到马克沉默不语。 “你在听吗?” “我在听。” “喂,看在基督的分上,在上校跟前说话小心点,没有人会拿到半文钱,如 果他爸爸——”她忽然打住,“就当我没说。我怕李奥怕极了,他实在是个有病 的混蛋,马克,他对他爸爸有这个心结……跟打仗时上校受过酷刑有关。别问我 为什么,因为我一点也搞不懂……可是李奥为了那个事情真的很痛恨他。我知道 听起来很疯——喔,上帝,他是疯了——他整天念念叨叨的就是怎样把他的老爸 整得跪地求饶,对他来说是一种圣战什么的。” 马克默想了一下他那非常有限的心理学专门词汇,都是向出庭律师陈述被告 的心理报告时学来的。移情作用……补偿作用……人格替代……自我感丧失…… 他按部就班想着,“好,我们先从这个你提到的关系说起——我们是在谈事实呢, 还是揣测?” “喔,看在基督的分上!”贝嘉恼道,“我已经叫你小心说话,你从来不为 别人设想,马克,只要你自己过得去就行了,你根本不管别人的死活。” 这才比较像那个他认识的贝嘉。“都是你在讲话……达令,”他淡淡道, “我说的这些都是免不了要问的。事实还是揣测?” “揣测,”她承认,“她老是坐在他怀里,我没有真的看见过什么,但我相 信发生过。别忘了我整天忙着工作,赚那该死的——”她克制了自己,“他们做 什么都有可能,伊莉莎白绝对想要,她总是跟在李奥后面转,当他是神。” 马克扫了詹姆士一眼,看见他闭上了眼睛,但他知道他耳朵在听。“李奥是 个有魅力的男人,”他低语道,“许多人被他吸引,有一阵子你也当他是神…… 还是你忘了?” “喔,别那么说,”她央道,“上校会怎么想?” “跟他现在想的大同小异,我想。有什么关系昵?你反正不会认识他。” 她不说话。 “满脑子幻想的人是你,”他接着道,心想不知她对李奥是否仍然抱着期望, “对其他人来说,他的魅力有点不灵光了。” “是的,我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才发现的,”她尖刻地说,“我想告诉你不 知有多久了,但你不肯听。他都在演戏,把人利用完了就将他们往旁一甩。” 马克断定如果他说,我老早告诉过你,将会带来反效果。“他怎样利用你?” 她不答腔。 “你的不在场证明是个谎言吗?” 她犹豫了很久,仿佛她在考虑所有的选择,“不。”她终于说。 “你肯定?” 传来了哽咽的声音,“他是个坏蛋,马克,他拿了我所有的钱,然后要我跟 爸妈和姊姊们借,他们都恼我……我不知道怎么办,他们叫我拿回来,但我怕他, 我在想你是……他爸爸的律师什么的……我想他也许……”她的语声渐低渐小, 终至沉寂。 马克深吸一口气掩藏他的不耐烦,“什么?” “你知道……” “把钱还你?” 她的解脱强烈得他隔着电话都感觉得到,“他会吗?” “我看未必……不过要是你跟我说老实话,我可以和他商量。你有没有翻过 我的公文包?你有没有告诉李奥上校在找他的外孙女儿?” “只有一次,”她说,“我看见了一份提及外孙女儿的遗嘱草稿,我只告诉 他这么多,没有名字或什么的。我不是存心要坏你的事,真的我不是……他惟一 感兴趣的只是他和伊莉莎白能分到多少钱。” 一辆车子迎面驶下窄道,车头灯直照他眼睛使他暂时目盲。它开得太快,擦 过凌志时卷起了一股强风冲击着车身。实在太险了,马克的神经一阵骚动。“老 天!”他咒骂道,扭亮车头灯。 “别恼我,”贝嘉在另一头央告道,“我知道我不该那么做……但我那么害 怕,他有什么不顺心的时候实在很可怕。” “他会怎样呢?” 但是她不愿或不能说。不管李奥对她来说意味着怎样的恐惧——真实或虚构 的——她不打算与马克分享。她反而忸怩作态,想试探她的“恐惧”是否会打动 马克替她索回她父母的钱。 他挂断电话,说电池快没电了。 一年前他会全心全意地信任她…… ……如今他不相信她说出口的任何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