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深夜的路上没有行人和车辆,我加足了马力,把车子开得飞快。一边开我一 边说:" 于春光身边没带你们的号码,所以打了我的电话,他听说我正同你们在 一起,让我们过去,说有重要情况。" " 他在那儿?" " 丽都酒店1105房间。" 泊车、上电梯。我们不到一分钟就到了11楼。顺着走廊猩红色地毯,借着走 廊暗淡而温柔的灯光,我们找到了1105房间,接着轻轻扣响了房门,门先是闪了 一道缝隙,然后就打开了。 " 谢谢你们,这么晚了……" 于春光想说句客气话,但没有说完。 我想他还不知道,时间不是这么晚了,而是这么早。再过上一个多小时,就 会天光大亮。 我们走进去,首先闻到的是一股浓浓的刺鼻的烟草味道,房间里只开了一个 瓦数极小、十分昏暗的廊灯,兴许是刚刚打开的。床罩没有从床上取下来,完全 是人去房空被服务员打扫整理出来的样子。显然,他一直没有合过眼。 我说:" 打开灯好吗?" 他点了点头。 我打开了壁灯、台灯还有镜前灯,房间里立刻明亮起来。 明亮的灯光下,于春光头发蓬乱,目光呆滞,完全失去了局长的风采。茶几 上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 他没有让座,径直坐在了茶几边的沙发上。 我坐在另一个只沙发上," 摩丝" 拉出写字台下面的凳子,狄青坐在了对面 的床沿上。 " 我本想到明天给你们说的,但是……我等不到。" " 我们理解。" " 摩丝" 说完就停下了。他没有再说话,他在等待于春光继续说。 " 我夫人被她娘家人接走了,我谁也不想见,除了你们,所以……所以,我 来到了这里。" 我们还是谁也没有说话,我们知道他会说下去的。 " 好象是你在我家里问过我。" 他对着" 摩丝" 说," 问过我……同谁有什 么仇或者过节,我当时没有告诉你,你知道……你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当着我 夫人面说的,特别是我死了女儿这个时候。" 我感觉到于春光要接触主题了。 " 我并没有同什么人发生过不愉快,更谈不上什么仇怨,我深信工作上有些 小小的矛盾还不至于导致杀害我的女儿。但是有一个人会,而且我肯定是她干的。 " " 谁?" 我问了一句。 " 王书娟,也算是我的情人吧。" 于春光点了一只烟。 " 我现在什么问题都无法保密了,我失去了女儿,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也不 在乎什么秘密了,我全部告诉你们。希望你们抓到这个女人,我真想把她碎尸万 段。" 于春光露出极度气愤的表情,拿烟的手不住地颤抖。 " 冷静些,沉住气,尽量不要漏掉细节。""摩丝" 轻言轻语地对他说。 " 好吧,我就从头至尾地讲一讲我的故事。长风……" 他对着我说," 你是 知道的,我今年40岁,是咱们全市比较年轻的县处级领导干部,而且还任市劳动 局局长。对于我提拔得这么快,很多人颇有微词,并且有很多传言,说我是行贿 者的有之,说我给某领导同志当儿子的也有,说我为了当官不顾廉耻甘愿为奴的 也有,等等吧。这些我不否认,现在在官场混,你没个靠山行吗?没有靠山,没 有人替你说话,你就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浑身都是经天纬地之才又怎么样? 我早就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我在科技局做秘书的时候,就把取悦局长王义孚作为 第一件大事。这我不多说了,为奴也好,给他当儿子也好,我取得了他的欣赏和 信任,所以我在科技局是从一般工作人员到副处级提得最快的。去年班子调整, 因为王义孚同咱们市的老一是同学,他就推荐我做了现在这个官。在这期间,我 几乎每天都到他家里去,涮锅洗碗冲厕所的活我都干。慢慢的,局长的女儿王书 娟喜欢上了我,她多次向我表白,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可那时我不敢啊,但我 又不能完全拒绝她,因为我怕惹火了她,她会无中生有、无事生非地说我的坏话, 我的功夫就全费了。所以有好多次,我答应了她。不过那时只是说说话,开开心, 接接吻什么的,还没有发展到有性的关系。她倒是有这样的要求,并反复说,她 根本就不会同我结婚,她说她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她就喜欢我的 这种风格,就要同我的那个感觉,还真诚地对我说,如果真是同我结了婚,这感 觉就会没了。王书娟才24岁,在市环境保护局当会计,人长得也算漂亮。我听了 她的这些话,心里踏实了许多,觉得既然她是这样认识问题,还有什么担心的? 于是我们之间的交往也就多了,所有的界线都拆除了。特别是我当上劳动局长后 的一段时间,她的确象她说的那样,什么非分的要求也没给我提过,我们选择不 同的方式谈情,选择不同的地点做爱,渡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说实在的,那一 段时间我险些爱上她了。但是我心里一直很有数,我不会同她更深入的,因为我 有和睦的家庭,有可爱的女儿,我绝不能因为她把我的家搞得支离破碎。起初我 一直很自信,觉得她承诺过,说过不会同我结婚的话,所以与她交往的多一些。 但是到了后来我越来越发觉,她已经成了我的负担。倒不是一开始她提出要同我 结婚,而是每天都会两三次地电话找我,说些东拉西扯的话题,还时不时地来我 的办公室。我发现她不象以前那样对待我们的事那么洒脱了,我感觉是她离不开 我了,动了真情了,我成为她每天生活的一部分。这时我开始警觉,原来的诺言 是靠不住的,她可能已经控制不了自己。我害怕,真的很害怕影响了我的事业, 伤害了我的家人,于是我想斩断这缕情丝。我尽量不接她的电话,她邀请我的时 候我总是推卸说有事情脱不开身,可是她有时死缠烂打,反复打我的电话,有时 到班上来找我。我的心理负担越来越重,给她当面谈了几次,要求与她解除这种 关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哪里听得进去?最后,她还是向我提出了结婚的要 求。我当然坚决不同意,她反复地质问我为什么?说难道你不爱我吗?难道你没 说过爱我吗?或者你真的爱你现在的老婆吗?或者难道你从头至尾就是在玩弄我 的感情吗?等等。对于这样的情况,你们想,我怎么解释能让她满意?我只得对 她说,我不能,为了女儿,我不能。" 于春光连续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有些口渴了,找暧瓶想倒些水。其实我早 就给他倒好了。我将杯子端给他,他朝我简单地笑了笑,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子, 又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几口,又继续叙述他的故事。 " 我们之间又进行了几周反复的拉锯战,结果不但毫无成效,她反而变本加 厉。有一次她竟然愤恨地说,如果你的女儿死了呢?你会不会同我结婚?她的话 一出口,我心惊肉跳,吓得好几天没敢再给她说一句硬气的话。但是后来我想, 她只不过是想吓唬我,她要是杀了我的女儿,她应该知道我更不会同她结婚,法 律也不会再给她这个机会?于是我狠了狠心,再也不接她的电话,再也不见她的 面。她见联系不到我,于是前两天,对两天前,她给我写了一封信,她说她要杀 了我的女儿。" 于春光说完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来,抖抖索索地交给了" 摩丝". 我们相继传阅了那封信,信上所涉及的内容大都是于春光讲过的一些纠缠之 类的话,但在最后几句话的下面画了几道红线,红线上的字是这样写的:" 你说 是因为你的女儿,我不信,那是你的脱词,你一直都在骗我。你说,于春光,你 真的是这样舍不得你的孩子吗?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投向我的怀抱,你只属于我, 走着瞧。" " 摩丝" 手里拿过信问于春光:" 红线是原来就有的还是你画上去的?" " 是我今天才画上去的,我觉得这点很重要。" " 摩丝" 把信装入信封,然后放在自己的皮包里。抬起头他又问于春光:" 王书娟往你家里打过电话吗?" 于春光想了想说:" 没有。" " 到你家去过吗?" " 也没有,但她知道我家。" " 你夫人知道你与她的关系吗?" " 她不知道。" " 你这么肯定?" " 是的,我肯定。" " 你确定没有其他仇人或者有过节的人?" " 没有,我已经反复考虑了许多遍,我从学校门出来到机关工作,从没得罪 过什么人。我当局长也才一年,可以说改变了劳动局的面貌,同局里的干部职工 处得都不错,他们都服我的气,我威信不低,这一点长风知道。" " 是的。" 我说。 " 那么你的妇人呢?" " 我想没有,她是那种很安份而贤惠的女人,除了工作就是家。" " 摩丝" 站起身来:" 好好休息休息吧,局长,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 " " 你一定要抓住她。为我的女儿……报仇。" 他又一次哭了。 " 放心,我们一定会逮住凶手的。" 我们走出了丽都酒店。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