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耳环(3) “那就是史光扬了。不会吧,他要找女人还不容易?嗯,不过……正是他告 诉焦森去找钟巧莉借钱的,而他最容易把东西放到焦森的包里。但是他的动机是 什么呢?对了,他有车,很容易转移尸体……” “很可能就是他。不过我们先别假定是他,免得犯先入为主的错误。我们现 在知道,有一个性攻击杀人者,他有机会接近焦森。这个性攻击者留下了一个犯 罪轨迹,就是耳环。那种老式的、只有农村妇女戴的银质耳环显然是他强奸或杀 人后给对方戴上的。你还记得吧?钟巧莉的尸体也戴着耳环。” “是啊,我也奇怪,为什么罪犯把钟巧莉扒个精光,独独耳环不取下来?” “他留下耳环的时候显然是意识层面的动机,但是潜意识的动机却是让我们 按图索骥,他是在寻找惩罚呢。”朱丹心开始笑眯眯。 “他给这些女人戴上耳环,就是来满足他的幻想,他想要强奸和杀死的是一 个戴耳环的人。” “一个戴耳环的女人,而且是一个他熟悉的女人。” “所以,这可能不是他第一次犯罪,我们要查查案例库,可能会找到什么。” 七年前…… 深夜。 顾武的母亲郑春正忙着打扫自己的小吃店。 她必须每天赚钱,养活她那高考失败,即将成为流氓的宝贝儿子顾武。 她把小店开在艺术学院的旁边,因为艺术学院的学生常被艺术的冲动或其他 冲动折磨得夜不成眠,来她这里吃夜宵,所以生意还不错。 一点半,已打烊。 郑春拿个凳子坐在开了一条缝的门前,张望着即将归来的儿子的身影。 一条黑影像条残废的泥鳅般游过来。 “武儿。” “是我!” “你啊,这么晚还来吃夜宵,没有啰。” “下碗面总行吧。” “等会儿。” 黑影吃面,喝酒。 郑春坐在门前,焦急地张望。手不自禁地摸着耳环。 银质的耳环,丈夫送的定情物。丈夫死于一次农村械斗,顾武是遗腹子。 顾武一岁时,美丽健壮的郑春离开了记载了她甜美和创痛回忆的村庄,来到 交织光明和黑暗的城市。 “阿春,在等谁啊?老情人吗?”黑影一边说,一边盯着耳环。 “去。小孩子别乱说。我等儿子呢!” “哈哈,你抱着儿子才睡得着吧。” “呸呸,小孩子家,和老娘说这种话。想吃豆腐你还嫩呢!” 郑春的反应告诉我们,对女人的恋子情结是不能轻易分析的。郑春的结局告 诉我们,对男人饱满的情欲是不能轻易拆穿的。 “我倒要让你看看我是不是小孩子,够不够格吃豆腐!”黑影站起身。 …… 顾武凌晨回到家,看到的是赤身裸体的母亲的尸体,而没有看到的是母亲的 耳环。 从此,他成了真正的流氓。 郑春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你爱你儿子吗?你这个骚女人!” 郑春的案子摆到警察案头时,他们立即明白了,那条黑影就是史光扬。 他是那个小吃店的常客,问讯时,他哭得如丧考妣,没人怀疑到他。 史光扬躺在书房的大木床上,玩弄着一只耳环。 来自脑部海马区的回忆占据了他。 6 岁,他看到赤裸的妈妈在这张床上。妈妈坐在同样赤裸的叔叔身上,一对 银质垂坠耳环随着激烈运动叮当作响。 这是一张仿明黑漆花梨木月洞门如意头架子床,是他祖父留下来的。当时不 算什么,现在价值不菲。 母亲告诉他:“小孩子,你懂什么?不许对别人说,说了你就会死的。” 12岁,他知道了那是怎么回事,整个青春期他都不和母亲说话。一见母亲就 想起那对在透过窗帘缝隙的夕阳下晃动的耳环。 20岁,他第一次做爱。那个爱人居然是郑春。他杀了她,回寝室恐慌不已, 呕吐不止。 21岁,他发觉天下所有的女人都和母亲一样,虚伪、贪婪、淫荡、丑陋。他 更喜欢和男人待在一起,特别是有性格的焦森。 23岁,他听说焦森毅然和钟巧莉分手,暗自佩服。 25岁,发财。玩女人,女人被他做爱时的疯狂和暴力吓跑。 26岁,开始对钟巧莉感兴趣,因为她爱戴耳环。送她银耳环,被拒。 27岁,连续奸杀。 7 月19日夜间,看着钟巧莉和焦森走进钟巧莉家,知道他们要做爱,妒忌不 已。 7 月20日夜间11点,向钟巧莉求爱,再次被拒。奸杀,戴耳环。 7 月24日,秦睐文来家里找焦森,调戏,被拒,突然冲动,奸杀,戴耳环。 史光扬深深吐了一口气,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红色的夕阳下,他突然明白,原来他恨妈妈是因为妒忌,他妒忌叔叔能和父 亲分享母亲的爱,而自己不能。他恨妈妈是因为妈妈把爱给了叔叔,而没有给他。 郑春是妈妈的替身,因为她带着妈妈那样的耳环,更让他妒忌和愤怒的是, 这个徐娘半老的寡妇拒绝给他爱,还把他当孩子,就像他6 岁时的母亲。 钟巧莉是郑春的替身——戴耳环,能干,有些不正经风韵又深爱着另一个人。 焦森是叔叔的替身,有男子汉气魄,骄傲,情绪爱走极端。 秦睐文是钟巧莉的替身,她们都是焦森的女人,而不是自己的。就像妈妈是 叔叔的,而不是自己的。 钟巧莉、秦睐文同时又是妈妈的替身,所以要给她们戴上耳环。 孩子得不到的东西就会摧毁它,他得不到的女人也不让别人得到。 杀死她们,就永远占有她们。再也不用害怕别人来抢了。 史光扬想,原来,他一辈子都是那个12岁的充满愤怒、忌妒和无奈的孩子。 绕了一个圈,还是不得解脱。 仰面痛哭。 自杀的冲动向他逼近。 郑春的耳环失踪了,史光扬肯定还收藏着他。朱丹心如是分析。 耳环是重要的证据,一定要找到。马知良如是说。 把史光扬家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有找到。 朱丹心也看不出什么。 “我累了,我要睡觉了。”朱丹心疲惫不已。 “去吧,你老婆在床上等急了。”警官们都成了朱丹心的哥们儿。 “等等。”马知良沉思,“你不觉得书房里的床有些蹊跷吗?” “这有什么蹊跷,那是有钱人家买的古董,俗气,和他们家的气氛不合。” 朱丹心漫不经心。 “这你就不懂了。那个架子床是仿照的,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时候,农村里 很流行的。不是古董。” “这是他家里留下来的?他不缺这点钱,而且,放在书房这个地方也不对头。” 马知良伸手到床底,拉出一个匣子。 里面都是银耳环,有一个精致的盒子装着郑春的耳环。 …… 枪毙史光扬的时候,天气已经凉下来。 夕阳照在郁郁葱葱的山坡上,犹如回忆一般凄美。 史光扬闭上双眼,他感觉,枪声和着耳环叮当声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把他 紧紧拥抱。 “其实真正的连环杀人者都隐蔽得很好,他可能平常隐蔽得很好,文质彬彬 的,戴个眼镜的,就像我。但是一旦碰到点什么,比如说被别人骂了,多喝几杯 酒,就像我今天,就可能强奸你,杀死你。”喝得像虾的朱丹心正在吓唬新来的、 刚毕业的女警员。 “对对,所以这一桌子都可能是潜在的连环奸杀犯,你们要小心,人之初, 性本恶。”马知良也喝多了。 刚毕业的警校一枝花的那温情脉脉的脸笑了笑,说:“别开玩笑了。” 此时,顾武正躺在床上,抚弄一把刀。 他幻想用这把刀砍下四个抛弃了他的女友的头。 “剁成肉酱!” 他的呼叫穿出窗户,在霓虹中徘徊。 0